《谁让我是除悲师》非山让尘

3、第 3 章（修）

　　等到晚上，缪月的酒才算是醒了。

　　这芜山的酒闻起来酒味不浓，后劲却十分厉害。直到现在，缪月仍觉脑袋昏昏胀胀的。

　　她在床上醒了醒神，又回想起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只觉十分荒谬。

　　缪月其实并摸不清芜山众人的态度。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即便是要留她秋后算账，也不该住在这么好的房间里等候发落。

　　在她思绪凌乱间，有人敲了敲门。缪月下了床，又理了理衣裙，过去将门打开。

　　开门一看，是淮止。

　　缪月原本就头疼，看见他便更头疼了，“淮掌门。”

　　淮止顺势走进入，扭了扭头示意她坐下，“酒可完全醒了？”

　　缪月点点头，还是心虚，“好很多了。淮掌门，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的。”

　　淮止神色如旧，依旧如玉般温和，“我知道，那日瞒我定有难言的苦衷，你不愿说，我不问便是了。我之所以留下你，究其原因，还是看见你身上的慧根，希望你留下来，用自己之力为学习术法的孩子理一理心神，让他们不至于被外物所扰，影响修炼。至于今日之事，我也不愿深究。多一个芜山能人比多一个芜山敌人要好，你说是吗？”

　　缪月有些犹豫，“我能力甚微，以我之力，恐怕不能做好，怕是要辜负淮掌门的期望了。”

　　桌上的烛火跳动，淮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难道，你不想留下来？”

　　不想留下来？缪月又问了一遍自己。若是不留下来，往后怕再难有这样盛大的宴会能让她趁乱进来。可即便是寻了机会进来，有今天这事的缘故在，圣物阁门前定多派了人手看管，日后怕是还未踏入宫门，便被人扔出去了吧。

　　季青的病需要护心雪莲，她不得不留下来静待时机，接近护心雪莲。此时应下，日后便不用想方设法入芜真宫了，这反而给了她得手之机。但若是贸然应下了，淮止会不会猜想到她的心思，知道她来此的意图。

　　良久未见有人回答，淮止明白她的顾虑，劝慰道，“切莫妄自菲薄，芜山上下既认可你，说明你定是有潜力之人。况你也点头应下这份差事了，就该用心做好，勿多想些别的事情。”

　　缪月礼貌地笑了笑，“只是淮掌门不知我的来历，便允我留在山上。难道就不怕我存有异心，将芜山搅乱吗？”

　　淮止与她对视，眼中十分坚定，“我信你，也信我自己。有我在此，无论你是何心，都会与芜山众人一心。”

　　缪月的脸变得通红，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多谢淮掌门信任。”

　　淮止再度起身，邀缪月一同用饭，“天色已不早了，想来你也饿了，不如随我一同去用饭。”

　　缪月想起今天是淮止的生辰，山外大厅还有各门派使节，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掌门生辰，各门各派的人齐聚芜山，掌门不需要去招待他们吗？”

　　淮止走到门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我对外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中午便将各派使节送走了。因为，今日特殊，我更想留一些时间给自己。”

　　缪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果然一山之主，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虽说是好言好语提前将人请走了，但恐也没有人会有怨言。

　　尴尬间，只随口说了一句，“祝淮掌门生辰快乐，心想事成。”

　　淮止怔了怔，直直地望着缪月，“谢谢。希望我真能如你所说一般，能心想事成。”

　　淮止向前走了一步，缪月仍站着不动，面露难色，“照淮掌门的话，我如今也算是掌门的下属。也知尊卑有别，掌门这样安排，怕是于理不合。”

　　说到底，缪月还是心虚。刚刚骗了淮止，又没有同他说实话。如今再同他一起吃饭，这菜怕也是咽不下去。

　　淮止笑笑，“无碍，我的规矩便是规矩。既你也认可下属的身份，便更要清楚了解，遵守掌门之令与其他规矩同等重要。”

　　话说到此，再拒绝下去便显得缪月无礼了，她识趣地应下，“是。”

　　今日桌上布着的菜，有些奇怪。竟都是她爱吃的菜，莫非淮止有读心术，能将她的喜好都看透？

　　淮止给她夹了一箸椒丝土豆，“不必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

　　缪月将碗移过去，“多谢掌门。”

　　淮止见缪月小口小口地吃饭，皱了皱眉，“可是桌上的菜不符合你的胃口？”

　　缪月摇摇头，“不是，都很好吃。或是我喝了酒还没完全缓过来，现在还没什么胃口。”

　　才怪。分明是因为缪月如芒在背，食之无味。若是敞开怀吃饭，未免有些没心没肺，得意忘形了。

　　饭后，淮止又引她在芜真宫中四处走动，“往后你在芜山生活，还是需得熟悉芜山各处。莫又像今日这般，迷了路。”

　　说到这里，缪月的脸变得更红，头都快垂到地上了，“这次，我定牢牢记清各处地方。”

　　入芜山前，缪月早已将芜真宫的地形背得滚瓜烂熟。即便是不用淮止介绍，缪月也清楚。只是知道芜真宫地图这件事不能明说，否则会招致祸端。

　　逛了一圈后，他们在芜山学堂停下了。

　　为庆贺掌门生辰，今夜的学堂一片欢声笑语。在门外便能清晰地听见打闹声，叫喊声。

　　淮止抬手指向面前的学堂，目光落于缪月发端，“此处为芜山学堂，平日芜山弟子便在此处修习法术。你也知道修习法术的路上甚苦，外界杂乱纷扰众多，若是心智有其他阻碍，未免影响修习。请你来此，也是为了让你助这些孩子一臂之力。”

　　缪月似懂非懂。不知为何，眼前的学堂给她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切感，这是她从未有过的。

　　淮止同缪月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问她，“不如我带你进去看看？”

　　晚上的风有些大，直直地缪月扑来，她不得不拨开额前的碎发，“好。”

　　跨入那道门槛后，缪月不觉也被里面的快乐感染了。

　　大一些的弟子在廊中下棋，写字作画，小一些的弟子便围着金鱼池，往里丢些吃食，那鱼便游过来了。

　　一个正与同伴追逐的男孩往前跑，一头扎进缪月的怀里。这冲劲有些大，缪月当即往后仰，幸而淮止反应快，伸手一把揽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

　　缪月腹部一阵火辣辣地疼，脸色有些发白。

　　在一旁盯着这群毛孩子的兰溪看见动静，马上赶了过来，“掌门。”

　　新入门的弟子大都没见过淮止，也不认得他的掌门身份。

　　撞了缪月的孩子十分歉疚，眼里噙着泪，“姐姐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撞你的。我下次再也不敢在学堂里疯跑了。”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爱玩爱闹些也是有的，缪月并不计较，只是摸摸男孩的头，“没关系，我没有撞疼。”

　　兰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到一边去玩。男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三给缪月道歉后才安心离开。

　　淮止看见缪月的手正捂着肚子，有些担心，“真的没事？若是撞疼了，我便去寻药师来看一看。”

　　缪月收回手，“多谢掌门关心，我无大碍，不必劳烦了。”

　　见状，缪月已说自己无碍了，淮止也不好继续关心。

　　兰溪眨眨眼，适时见缝插针，“我为芜山学堂负责人，学堂的路，我更熟些。不如由我引二位在此处逛逛？”

　　淮止向兰溪跑去一个眼神，虽说稀疏平常，但在兰溪眼里所看便是冷若冰霜。

　　只是兰溪无视淮止的示意，自顾自拉着缪月往前走去。

　　三人向前走了一阵，前面是一个葡萄架，翠绿的葡萄藤在木架上四处蔓延，又向下坠落，结了一颗颗青绿色的小果。

　　兰溪抬手去触葡萄小果，像是想起了从前，“以前，我们也像学堂里的孩子一般大，每日修习后，便最爱到这葡萄架上，看这葡萄何时结果何时成熟。”

　　冷不防地，淮止来了一句，“我记得，这果还没熟的时候，你便心急摘下来尝了。那个味道，兴许现在你还记得。”

　　那未成熟的葡萄小果，味道能有多好吃，不过是又酸又涩。回想起来，兰溪不自觉地抖了抖，“可别提了，那味道，此生难忘。以致于后面我有阴影，好长一段时间，连葡萄也不想吃了。”

　　缪月用袖子掩住脸，在后面偷偷发笑。

　　兰溪不服气，回了一句，“当时可不止我一个人偷摘没熟的葡萄小果，怎么另一个人，你就不提了。你这是有失偏颇。”

　　淮止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她比你还是要聪明些。”

　　兰溪白了淮止一眼，“同门情谊，还分个高低。师兄爱过深，小心遭到反噬。”

　　自然，在抛下这一句狠话后，兰溪心虚地快走几步。解释得有些苍白，说是要给他们探探路。

　　淮止与缪月并肩而行，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远，至少在走路的时候能听见衣袖相撞相碰的声音。

　　淮止顿了顿，步子也放缓了些，“我曾与人约定过，待我与她在各自门术上取得成就后，这学堂的葡萄也该熟了，届时我们便一同来此，摘一串葡萄来尝尝。可惜葡萄熟了，却是我一个人来的。”

　　缪月看他神伤，虽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安慰了几句，“我曾听闻世上有些事不过是个圆，兜兜转转终会回到原地，了却从前遗憾。”

　　淮止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

　　那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十分的灼热与柔情，似水又似火。像是跨越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终又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