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是除悲师》非山让尘

16、第 16 章

　　天地一片迷蒙，看不见前路，亦看不见退路。

　　水面之上，唯有一方净土。这片仅供站立的土地同时也将人困在原地，不得动弹。若是浓雾不散，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有跌入水里的风险。

　　至于这水上的白气，是寒气还是雾气，淮止已经分不清了。

　　冷不防，背后一道强大的推力将他推入水中，他挣扎几下，终是无果，只能慢慢地沉入水中。

　　这水，果然很冷,人的五脏六腑都似乎被这冷水浸透了。

　　恍惚间，一道暖流缓缓注入体内，淮止渐渐有了睁眼的气力。

　　外头的白光照入，被床前的纱帘拦住，透进来的光不算刺眼，已经被薄薄的纱帘晕得柔和些了。

　　床前盘腿而坐的兰溪听见动静，忙起身走过去，“师兄，你醒了。”

　　淮止的声音有些微弱，“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分明是在悲情塔内。”

　　兰溪不似平日那般说笑，神色有些凝重，“师兄明知道自己承受悲情的能力不足，为何还要往悲情塔内去？”

　　淮止别过脸去，轻咳一声，“不碍事。不想一年了，我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兰溪将他扶起来又喂他喝了水，“若不是当初你强忍悲痛，不与我们说，又不去寻法缓解，你心内的悲情防线也不至于冲破，悲情塔内的悲情你更是碰也碰不得。师兄，你这又是何苦，惩罚自己也算是够了。”

　　淮止接过帕子，印了印嘴边的水渍，脸色依旧苍白，“如果这样做能让我好过些，又有何不可呢？”

　　自芜山的平静被那场大战打破后，淮止便得了心病。淮止任职芜真掌门的一年间，尽心尽责，将芜山上下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面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实则正因苦痛过多，不得已以他事麻痹欺骗自己。

　　否则这长夜漫漫，白日长长，时光又该如何打发？

　　兰溪知道淮止倔起来油盐不进，只好转了话锋，“你与她一道入悲情塔是为了复苏悲情树，我明白。只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我带着她进去也是一样的。”

　　淮止思绪飘远，微微发怔，“你不知道她将她的悲情存在了哪里，如果无意被她碰到……我不放心，唯有亲自走这一趟。”

　　淮止没有向他人提前告知入悲情塔一事，其他人并未能及时察觉异常入悲情塔内救助。还是缪月咬牙将淮止拖出了悲情塔，才被人发现了。

　　兰溪将杯子放到矮桌上，又替淮止掖了掖被角，“她很担心你。如果不是她将你带出悲情塔，恐怕你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醒过来。”

　　当然，兰溪隐下了缪月的其他话，譬如：

　　“我真的没有对掌门下毒手，是掌门突然倒下的，我真的真的没有不轨之心。”

　　“大家不会怀疑我害了掌门吧？不会要把我关去地牢审讯吧？我是清白的，你们信吗？”

　　“你们不信我也情有可原，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我真的没有谋害掌门之心。”

　　……

　　这样的话，就连兰溪听了也忍不住嘴角发僵。还未有人怪罪质疑，缪月便急急地向人澄清解释前因后果。这么极力撇清，想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淮止问道，“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将她吓到了。”

　　见气氛缓和了些，兰溪适时开了一个玩笑，“悲情塔内昏暗，想来肢体接触也是必不可少，师兄躺在佳人怀中的感觉如何？”

　　淮止白了他一眼，“那自然是比躺在你的怀中要好上许多。”

　　兰溪脸上笑容凝固，“既然如此，这大晚上的，那就换佳人来照顾你算了。我也不必自讨没趣了。”

　　淮止懒懒地拍了拍床榻，“回来。”

　　兰溪不情不愿地走回去，“师兄嘴上说不喜欢我，身体倒是挺诚实的。”

　　如果不是身体疲累，淮止定忍不住下床去踹兰溪一脚。此刻也只能暗自生气，“那你也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喜欢，我打算休息几日。我手上未处理完的事务，便由你来处理。”

　　话音刚落，兰溪听见耳边传来雷霆轰鸣。他一把翻上床边，趴在被褥上苦苦求情，“掌门，师兄。不要为难我，我能力微弱，不堪重任。这样的大事，还是交予陆师兄最为稳妥。”

　　淮止抬腿，暗地将兰溪踢开，“正是因为从前锻炼不足，才导致你如今推三阻四。这个锻炼的机会，你不要也得要。”

　　兰溪咬牙切齿，这强人所难，兜兜转转，还是用在他身上了。他现在是哭诉无门，无路可退了。

　　从悲情塔回来后，缪月总是心神不宁。

　　淮止晕倒一事固然令人担心。但淮止将悲情树托付于她，她便是悲情树的看护人。悲情树的状态现下更令她忧心。

　　陆舟和含宜进门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缪月却全无察觉，二人便知道她有心事。

　　含宜将一枝桂花举起，在缪月眼前扬了扬，“缪师。”

　　缪月被眼前金灿灿的小花吸引，下意识便伸手抓住，“哪来的桂花？”

　　陆舟眉毛扬了扬，“缪师，你现在才发现我们进来了。”

　　缪月把玩着手中的桂花，将一片小花捻下来，置于陆舟掌中，“你们总是神出鬼没的，我的眼睛也不可能放在门口等你们来啊。说吧，这次找我所谓何事？”

　　陆舟用手指磨了磨掌中的花蕊，手心内便沾染了桂花淡淡的香气。陆舟嗅了嗅这味道，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为了感谢缪师上次倾力相助，为我们开脱，否则掌门不知如何罚我们。”

　　上次的事，缪月也存了私心，并不好意思邀功，“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陆舟已将缪月奉若救命恩人，“我行走江湖，一向有恩必报。缪师救我之恩，我还是要报的。”

　　缪月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你能报什么恩？该不会要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吧？”

　　这一问确实把陆舟问倒了。豁出性命的恩情他能力不足，报不了。想要金山银山他财力有限，给不了……

　　陆舟拍了拍脑门，灵机一动，“缪师，我可是这芜山消息最灵通的人。只要你想问的问题，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含宜显然不太相信，“也没见你的消息灵通到哪里去。”

　　陆舟急于证明自己，给缪月举了一个例子，“缪师，那我给你举一个例子。我现下就将芜山两个危险人物告知你，你可要记好了。”

　　缪月和含宜异口同声道，“危险人物？”

　　陆舟站起来，向前踱步，“这第一个危险人物，自然就是我爹陆尘音陆首座了。陆首座为人古板，油盐不进。论起固执，他在芜山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若是你在他面前犯了错，恭喜你，你的耳朵今日是定消停不了了，随之而来的惩罚自是不必多说。建议不要遇见他，能躲则躲。第二个危险人物，就是我们的掌门……”

　　缪月拍了拍手又虚心地四处观察一番，“陆舟你可以啊，连掌门都敢议论。要是被发现了，我觉得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陆舟脸色涨红，虽然有些害怕却又不吐不快，“嘘，我打听过了。掌门这几日在屋中休养，不会四处走动，他肯定不会知道的。再说了，我说的是实话，掌门应该不会生气。”

　　陆舟摆摆手，“好的，我继续说，缪师你别打断我。掌门之所以是第二号危险人物，首先便危险在他的地位。他是芜山的掌门人，他说一其他人绝不敢说二。缪师千万别被掌门的好皮相欺骗了，他看起来虽温和有礼，但我能看出他隐藏在外表之下的狠厉决断，如果你惹到了掌门，恭喜你，秋后算账应该是少不了。”

　　这个消息倒是跟缪月的推断有相似之处，她不由得点点头，“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含宜对淮止十分崇拜，并不赞同陆舟的话，“掌门可是最厉害的人，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掌门。缪师，你别听他的，我觉得掌门人可好了，虽然有些严厉，但也是我们做错事后才会说要罚我们。平日里他从未对我们无故发过一次火，他可温柔了。”

　　陆舟不免怀疑含宜是被淮止的长相折服了，但也不与她争辩。这实在是太过肤浅，他不屑与之争论。

　　“对了，缪师。你还想去看护心雪莲吗？”陆舟真诚发问。

　　“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去。”缪月抬手扇了扇风，试图将脸上的热气散去。

　　陆舟一本正经说道，“掌门及首座才能进圣物阁，掌门的位置你是取代不了。除非你成为首座，否则你是进不去了。”

　　推翻掌门？缪月可没这个豹子胆。成为首座？以她的能力，怕是在此蹲个百八十年都无用。

　　缪月抿嘴，“陆舟，其实这个问题你可以不问，也可以不答的。”

　　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

　　“我觉得还有一条路子。”

　　修习殿内的三个人自然而然地问，“什么路子？”

　　淮止缓缓从殿外走入，殿内三人目瞪口呆。

　　陆舟察觉危险的能力敏锐，拉着含宜行过礼后飞奔逃走。

　　淮止不是在休养身体吗？怎么会出现在修习殿，真是见鬼了。缪月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掌门，你什么时候来的？”

　　淮止眼中的笑意藏不住，语气却很平缓，“在说我是芜山二号危险人物的时候。”

　　缪月赶紧找借口开脱，“这都是陆舟开玩笑，闹着玩的，掌门你别在意。”

　　淮止顺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汽自杯底的莲花形状缓缓升起，隔着薄薄的水汽，淮止的表情更耐人寻味，“不要紧，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想进圣物阁，还有别的方法。”

　　见缪月不敢答话，淮止自顾自道，“对掌门动情，得到掌门许可，便可由我陪同入圣物阁观赏护心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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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缪月：这给我整不会了
淮止：玩的就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