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录》骨芽

96、囚禁二

　　“大人。”他说，“许常乐，这个名字，还是按大人的话来取的。”
　　“不记得。”
　　“来历不明，摆在桌上的饭，大人也敢吃？”
　　“我活到醒来，你总不至于在饭里给我下药。”我说，“也有可能下，下能折磨人的药，光看你做的事就能知道，你可能有那种爱好。”
　　“若我真下了呢？”他笑道。
　　“你的任何阴谋都不会得逞。”
　　“这般自信？”
　　“我有此把握。”
　　“哈哈，大人，经历那么一遭，你的傲气倒不减反增啊。”
　　“你今日这般是想做什么？全都说明白了。”
　　“这个美妙的故事，我们先从哪里讲起呢？大人给个建议。”
　　“先从前世。”
　　“前世……就是我拿着大人的玉佩，给仁之添堵，嗯，大人所遭遇的所有无妄之灾，都是我的谋划。”
　　“没办法，大人强得无人能及，我只能在背地里多出出力啊。”
　　“当年，我本来还想挑拨你和妖域公主的关系，我和你谈究竟是谁想害你时，我说或许是你的对手，你不回了我一句，她不屑这么做，哈哈。”
　　我没看画册有些时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听他说。
　　“那段路，既艰难也容易，最后给你下集神咒的老人，我倒是花了很长时间，机关算尽，才请她出了山。”
　　“大人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狂吗？因为……哦，光顾着和大人聊天，都忘了正事了。”
　　他说着，取下腰间的布袋，一打开，有东西从那儿飞出来，两副棺材赫然出现。
　　“大人看看这个。”
　　他推开棺材板，铁链因为我的走动而发出声响，一个头身分离的姑娘躺在那里。
　　我扶住棺材，有可能是我，我不确定，战神陵却不可能有别人。
　　“大人不记得了？这是大人。”
　　“战神陵，你也敢做手脚。”
　　“没办法，靠着大人的术法能量，花了些时间后，就得手了。”
　　我回到桌边。
　　“另一副里的是谁？”
　　“这个一会儿再说，说回刚才，大人发狂，是因为陈方大师的零号发明，这个倒不太难，陈方大师与你相熟，我说若是他肯将零号发明给我，我就帮他找你做实验。”
　　“零号发明是大师无意间提到的，天也在助我。”
　　“你肯花这么多时间谋算，挺有脑子的。”我说。
　　“我喜欢听大人夸我，你死那天，那些人都在庆贺，这群蠢货，若是一杀就死了，怎么能是战神，远离纷争的地方，就是人域，所以这几千年来，我几乎都在人域。”
　　我突然想起什么，我那表妹的眼睛与他的极像。
　　“找到大人后，大人掐了我的脖子，幸好我没立即击杀大人，不然就少了很多乐趣了，后来，我又和大人一起像从前那般经历了很多。”
　　“途中，有计划之外的收获也很好啊，那些记忆，不全都是我的嘛。”
　　“你把我带回来，是想试探我，也让别人替你试探，你想知道我的实力。”我说，“你不紧不慢，看来你也是有傲气的，对你自己的自信，这点，倒像我。”
　　“是啊，我也喜欢这样，让猎物完全放松警惕后，再慢慢收紧绳套。”
　　“我的下场证明，人狂有祸。”
　　他这么做的理由和大部分要杀我的人的理由一样，我想。
　　“要是在人域，我过得很开心，怎么都不肯和你走呢？”
　　“大人是人吧，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突破点，大人还记得我们找恩善绵时去过的村子吧。”
　　“他们是怎么杀了人域来的姑娘的？人域之王的命令固然有效，可只要想，总有能杀了你们的办法。”
　　“大人应该感激你肯来，不然，你可不能做个明白鬼。”
　　“若大人是个圣人的话，我也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不管怎么说，大人这辈子，都会死在我的手里。”
　　“说来也有趣，集神咒既然还能让你在这一世，忘掉上辈子与你有关的人现在说的话和做的事，意外收获啊，每次，你被鬼美人弄走，我都知道，她玩得挺有趣，也挺令人恼火的，我先前还觉得大人是在跟我演戏呢，我一直都在观察大人呢。”
　　我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
　　“看来我这辈子是不能让那么多人来送我死了。”
　　“这一世，我怎么都不会找他们了，我变得强大了，上一世，我最大的失算在仁之那个蠢货，他竟然违背仙域王上的命令，我们的约定，割下了你的头颅，都不完整了。”
　　“最后要了大人的性命的，大人的挚友，人们公认的圣人怎么样了？是怎么死的，大人想知道吗？”
　　我把碗放回桌上。
　　“他自杀了，在大人死后的第七天，那个狗一样的东西就那样死了。”
　　我听阿尧说过，他自杀了。
　　“我还记得大人死后就开始出现烈日暴晒的天气，五域的土地都干裂了，地里颗粒无收，整整一年都是那样，一滴雨水都没有，火灾频频发生，那样的情况，可从来没有过。”
　　“这辈子你还是杀了我，现在不杀，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四天之后，那个日子和大人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那天，是大人的祭日。”
　　“挑那样一天，你也是很有想法。”我说。
　　“是啊，我也需要那四天，大人看到前世记忆后，消失了几天，大人去了哪里？我现在都还没查出来，总得给我时间，杀了那几天帮了你的人，好让那天的事，办得顺利。”
　　推开棺材板，一位中年妇人，是胖的，我猜她生前一定是乐观爱笑的。
　　“这也是你杀的？”我说。
　　“哎，别冤枉我，这可绝对不是我干的，刚刚都在讲大人的故事，现在到我的了，关于五域之中，独属于鬼域王室的历练故事，大人先前已然知晓。”
　　“实话说，我的父王母后，我只见过几面，我完全不了解他们，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什么性格。”
　　“我总觉得他们不可能两个人都是冷冰冰的性格，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他们那都是为我好，为了我以后能坐稳王位，父王也是，历代王，都是那么过来的。”
　　“但我偏偏和他们不一样，历练让我充满痛苦，当我无路可逃时，只能四处乱撞，我觉得窒息，想有个人能告诉我怎么做时，世间却只剩我一人，我想找个出口，却又无路可走，无可奈何。”
　　“对我特别好，能知道我所有心思的，就是她，我母后的婢女，沈姨，她为我讲故事，上屋顶看星空，为我清理伤口，听我说心事，给出可靠的办法。”
　　“那段时间，我还在想，她就是我的亲人，等我登上王位，要让她和我母后一样，然后，她成婚了，她的夫君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对我依旧很好，后来，她怀上了孩子。”
　　“她的注意力都被她肚子里的孩子分走，无论是在她面前，还是在暗地里，我都无数次乞求过她别丢下我一个人。”
　　“可我还是失去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难产了，她留在了我还没完全失去她的时候，这多好啊，被人捡到大人面前那天，就是她死的那天，我把她的尸体收在了这里。”
　　“大人刚刚说，人狂有祸，那是大人对人你设防，经历了很多事，这心却一直是涉世未深的样子，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会不会因为大人是灵体，所以有些情感缺失？”
　　“大人对我很好，武功，术法，都是倾囊相授，生活上对我也十分关心，在大人身边那段日子，我过得十分轻松自在，可大人还是让我去历练了。”
　　“我一下就想到她了，与其完全失去大人，不如就让大人留在还属于我的时候。”
　　“我以为你杀我的理由，和大多数人一样。”
　　“不一样，毕竟，我看得清大人。”
　　“大人刚看到记忆那阵，鬼美人曾想杀了你，从那之后，我就有得忙了，不过现在，已经了清了。”
　　“不记得了，或者说，那段记忆模模糊糊，像真的又像假的。”我说。
　　“大人的身体又和从前一样了，大人的匕首，真是个罕见的好东西。”
　　“这我倒是挺奇怪的，我从前的尸体就躺在这儿，我现在的身体又怎么和从前一样了？”
　　“这与术法有关，也许大人会记不住，毕竟大人也曾博览群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为……”
　　他算是说对了，他刚刚说过的话，我都没记住。
　　“本来我还在为尸身不完整而难过呢，现在全都好了，如今我所做的，都是为了补缺漏，太完美了。”
　　“我还有个问题，零号发明，你是怎么给我的？”
　　“下在给大人做的饭里了，这零号发明，现在还在大人这尸体里呢。”
　　“没拿掉？”
　　“作个纪念。”
　　“明白了。”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回仙域，谢谢你告诉我一切。”
　　“这绳子有多长？吃撑了想出去走走。”
　　“足够让你到我宫殿的任何地方。”
　　“出去走走。”
　　我出门去。
　　这里也有花，是作装饰用的，建筑倒是很有观赏性。
　　吃完午饭后，我又出去，吃完晚饭后，我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