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枝逢生》郁折桉

3、遇见渴望

　　时间流逝得飞快，还没学个什么，一周就过了一半。

　　三中的教学质量比起国高，确实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姜折枝原本是要出国的，可家庭原因令她不得不重学国内教材内容。

　　她英语很好，可因长期跟着国外的教学进度学习，数学在国内的水平中却处于一般般水平。不过以她的数学成绩，在三中应该也能处于上游。

　　周三中午，姜折枝和庞巷一同在校外美食街吃完饭后，在回教室的路上走着。三中处于小城，规定饭点可以出校门，不收手机，给了学生很大自由，同时也需要强硬的自律性。

　　“你家离这里近吗，我看你走读。”庞巷转头道，一头短发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多了几丝俏皮。

　　姜折枝捧着杯冰奶茶，抬眸道：“两站地铁，确实挺近的。”

　　“确实唉，早上有时间帮我带个饭团进来！”

　　“好呀。”姜折枝眨眨眼。

　　这两天她们两个一起吃饭，对对方的情况也了解了几分，熟谂了起来。庞巷并不像外表上那样不近人，她话不多，与姜折枝截然相反，可庞巷很爱笑。

　　经过三班门口，姜折枝忽然想到了什么，歪了歪头，“庞巷，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做。”

　　庞巷“啊”了一声，“好。”

　　姜折枝神神秘秘地来到三班后门处，踮起脚贴在门上小窗口上，打量着教室内部。

　　她看到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有一个少年趴在桌子上睡觉，头发漆黑浓密，这个姿势衬出了少年精致的腰线，连背影都让人垂涎。

　　这应该就是他。绝对不会错。

　　姜折枝鬼鬼祟祟地潜入三班教室。教室里只坐了几个人，而且都在前排，看不见她进来了。

　　脚步轻轻，少女屏住呼吸，来到程烬身旁。

　　她往下轻凑，扑面而来的是一袭葡萄柚清香的洗发水味道，清淡好闻。

　　这哥们人挺狠，用的洗发水倒是挺甜。

　　她连忙轻放了一张纸条到桌上，用水杯压住，然后又轻脚轻步地离开三班。

　　“呼。”姜折枝叹了口气。

　　她还没见过哪个人敢这么对她。

　　不过这倒挑起她的兴趣了，她一定要拿下！！！

　　“走啊，我请你吃东西，别不同意嘛。”姜折枝刚迈入二班的门，便听见一阵男声。

　　说话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那男生靠在一个女孩旁边，扯着她就要走。

　　“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

　　男生撇撇嘴，“都说了别拒绝，给你点甜头还不知好处坏处吗？”

　　男生将女生一把从座位上扯了出来，拉着她就要走，姜折枝微眯双眸，上前一步堵在他们两面前。

　　“你干嘛，让开。”

　　“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怎么还强迫别人女孩子呢？”清澈好听的女声响起，带了几分威胁之气。

　　男生挑眉，声线轻薄：“哟，一个小女生还能这么爱多管闲事。”

　　他松开拉住女生的手，活动了一下筋骨，“你这是找打啊，别怪我打女生。”

　　姜折枝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眸光泛冷。“来呀，谁怕谁啊。”

　　下一秒，少女冲后门大喊道，声音软糯：“赵主任，中午好啊！”

　　男生懵了一下，回头看向后门。这时，姜折枝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惹得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我可是学过跆拳道的，你可别在我眼前欺负人啊。”姜折枝得意地笑笑，杏眼轻弯，像只获得战利品的小狐狸。

　　他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喘着气。“你……你！”他一脸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着，“下次遇到你我一定让你好看！”

　　话音一落，男生便消失于两人面前。

　　什么嘛，她还以为这男的多能打。

　　结果她踢一下就不行了。

　　姜折枝“啧”了一声，回头看向被欺负的女生，发现她竟然已经泪水流了两行。

　　“你……没事吧？”

　　女生哭得更厉害了，说不出话来。

　　姜折枝有些不知所措。她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你先休息一下吧。”说完，她就回自己座位上了。

　　清风四散，夏的蕴意与激动于室内冗杂漫延，融入漫长的秋色之中。

　　是啊，立秋已经过去了。

　　姜折枝坐在座位上，双目无神。

　　她想起自己过往的十七八年，活得轰轰烈烈，要钱随意一掷千金，要爱，却少得可怜。

　　她曾要求林余放下工作多陪陪自己，却遭到冷嘲热讽：“你多大人了，还要我陪？”

　　于是她会在过节时一个人在街上转转，听着旁人互相道节日快乐，看别人牵手，拥抱，相爱，望他人与家人共聚。

　　她还学会了喝酒，酒量还不差。

　　她父亲呢，一年见不到两次。她和父亲关系不怎么好，可能是姜移不爱林余，连带着也不爱他们两共同的女儿了吧。

　　时间过去了半小时，姜折枝才从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出来。

　　忽然眼前的桌上多了一颗草莓糖，姜折枝抬眸，见是刚才哭的女生。

　　“谢……谢谢。”女生面上泛着红，不敢看姜折枝，“我刚才……说不出话来，对不起。非常感谢你救了我。”

　　“那个男生，是不是以前也欺负过你？”姜折枝撕开草莓糖，往嘴里塞。

　　女生点点头，“他会来找我，然后邀请我陪他去娱乐场所，要求我和他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我不敢……”

　　“但是他说，他有我父母的联系方式，如果我拒绝他，他就会跟我父母造谣我。”

　　姜折枝瞪大了眸，这事竟然能发展成这样。

　　“那……他这次会不会去和你父母说啊？”姜折枝后知后觉，捶了一下脑袋。

　　女生眼底已经泛了红意。“不……不知道，有可能会。”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去帮了你。”姜折枝内疚道。她真不了解这件事，但出于本心去救了魏雯。

　　女生摇摇头：“不，还是谢谢你。”

　　“我叫魏雯。”

　　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莫名其妙。

　　晚自习下后，姜折枝半挎着书包，一身纯白小长裙十分惹人眼，下面是一双锃亮的小皮鞋。

　　她来到学校后门，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想等的人。

　　姜折枝吐了吐舌。果然，他不会来的。

　　可她依然是等了，等来一个教训。

　　姜折枝漫无目的地走着，顺带欣赏了一下学校的景色。晚风轻掀，身旁高大的榕树郁郁葱葱，悠闲的蝉在草丛里慵懒地叫着。

　　大家都以为她什么也不在乎，以为大概是她太没心没肺了。其实她遇到事情还是在乎得要死，会晚上睡不着，也会一人偷偷流泪。

　　可能是饿得有点厉害，她突然想吃辣了，便打算去吃个麻辣烫。

　　上次那条美食街有一家麻辣烫店。夜晚时，整条街都红得喧嚣沸腾，与夜色黑幕形成对比。

　　正走到离校门口不远处，姜折枝遇见了想要遇见的人。

　　程烬一手刷着手机，另一手执着一支烟。他靠在墙头，眼神漫不经心，指间的烟染了夜色一片猩红，看起来滚烫又压迫。

　　少年一头黑发垂下来，额间发丝随着晚风微微吹动，看得她很是心动。

　　姜折枝上前几步，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啊，刚才为什么不来后门？”

　　程烬依旧看着手机，没有理会她。屏幕的白光映在他脸庞上，显得五官挺立锋利。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不爱理人的毛病？

　　他听不懂她说的话吗？

　　“要不要一起去吃麻辣烫？我知道有一家，好像挺好吃的。”姜折枝抛弃最后的底线，继续纠缠。

　　程烬吸了一口烟，于夜幕之间吞云吐雾。烟雾朦胧缭绕之间，他眼底的不屑却令她有些着迷。

　　“没兴趣。”

　　“哦，那……”她还没说完，程烬便打断她：“你说的什么我都没兴趣，别问。”

　　“……”

　　姜折枝一撅嘴，觉得有些委屈。

　　虽然她骚扰别人在先，他也可以将她当作普通的追求者而忽视，可他也不至于这么讨厌自己啊。

　　“哦，那好吧。”她转身离去。

　　曾经的姜家大小姐，竟然沦落于这般追人的地步。她曾是耀眼的白孔雀，能在万众瞩目之下耀武扬威。

　　可现在呢？她什么都没有了。

　　连想认识一个有好感的男生都不行。

　　姜折枝越想越气，气鼓鼓地像只仓鼠。她上了地铁，开始刷着手机，想从互联网上找到一份隶属自己的优越。

　　“大大啊！您什么时候才更新？以前您都是日更的！！”

　　“老师，请不要让我们的副cp be啊！”

　　“老师太棒了，写文这么厉害，这双手能不能送给我？”

　　姜折枝刷着这些夸她的文字，不禁“噗嗤”地笑了一声。

　　好吧，她姜折枝至少还有写文的实力。

　　以前当千金小姐时她不在意这些零零碎碎的稿费，可现在必须得在意了。发文需要用电脑端，可她以前的笔记本在林余那里，破产后两人共用一台电脑，有些不方便。

　　看来她得努努力，抓紧稿费买一台电脑了。

　　吃完麻辣烫，姜折枝回了家。

　　刚打开房门，姜折枝发现屋内一片狼藉。不对，早上出门时还是整洁的。

　　她心里猛然产生一个念头：有人进来过！

　　姜折枝飞速地按着电梯开关，跑了进去，关了电梯门。

　　她打了个电话给张蔓，“张姨，我家里好像进人了。”

　　“什么，进人了？有小偷吗？”

　　“不知道，家里一片乱，我早上出门前都不是这样的。”

　　张蔓面露急色，“那你先到我家来，今晚到我家住，我等下报警让警察去看看。”

　　“好，张姨。”

　　姜折枝一边跑着，一边落泪。

　　受了委屈，家里还能进人。

　　她这辈子都没一次性尝过这么多苦。

　　这什么破地方呀，小偷还能入室盗窃！！

　　姜折枝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上了车。

　　少女眸底还带有几丝泪痕，被微风吹干了。“师傅，去这个地方。”她打开微信，点开张蔓发她的定位。

　　-

　　到了张蔓家门口，姜折枝犹豫了三秒，敲了敲门。几秒钟过后，门被一个男生拉开。

　　张演打量了几下姜折枝，面露不屑。

　　“请问，这里是张蔓阿姨的家吗？”姜折枝摆弄着指尖，忐忑地问道。

　　张演转过身走进屋子，“进来吧。”

　　“是枝枝来了吗？”张姨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

　　“啊，来了。”姜折枝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张蔓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敷着一张面膜，“枝枝啊，辛苦你了。”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姜折枝面前。

　　“谢谢张姨。”

　　姜折枝换好拖鞋，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张姨，你报警了吗？”

　　还未等张姨开口，身旁那男生冷笑一声，充斥着各种形式的嘲讽。

　　“我不过就是去自家房子找找东西，给你吓成这样？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

　　“是你进去的？”

　　张演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这就是姜家大小姐啊，都破产了还一身娇贵劲。

　　“那……我回去吧。”姜折枝正要起身，张姨拦住她，“不用了，你今天先在我们这里睡吧，回去一趟太麻烦了。”

　　姜折枝正要拒绝，对上张姨那双充满善意的双眸，便没有拒绝。

　　张蔓家也不小，将近两百个平方，有四间卧室。

　　姜折枝洗完澡后，裹着一次性浴巾走进了一间小客房。房间内被张姨打扫得整洁干净，米色窗帘耷拉在地上，压得蛮挤而入的夜色苟延残喘。

　　她刚换好衣服，便听见敲门声。

　　打开门后，门口站着的是张演。

　　“我来和你说点话。”张演笑盈盈道。

　　“怎么了？”

　　姜折枝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我在我家小房子里找东西时，看到了这个，”张演伸出手，手中是一个精致的投影仪，“我还挺喜欢的，你看你还住咱们家，就送给我吧。”

　　“……”

　　姜折枝住在张蔓家的第二套公寓里，是交了房租的。张蔓是林余的旧识朋友，本来她是不收她们钱的，在林余的百般要求下最后还是收了。

　　但是姜折枝肯定拒绝不了，于是回答道：“好吧，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