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枝逢生》郁折桉

2、冤家路窄

　　姜折枝在正式开学前一天早早就睡觉了。

　　她开学读高三，在益城三中，一个在当地成绩不错的学校。她是开学第二天去的，第一天是老生检查作业的时间，她第二天去报道就可以了。

　　近两日天放晴了。姜折枝叼着片蔓越莓吐司，走进地铁站。

　　来到学校，姜折枝立在大门口，抬头望着“益城三中”四个烫金大字，还挺气派。虽然总体看起来三中和原来她读的国高差了不少。

　　她来得早，慢悠悠地走在校园里。校服还没发下来，少女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色半袖，下面是一条直筒修身裤，在不经意间纤细的腰肢曲线显露出来，能叫人无法移眼。

　　学校楼有好几栋，姜折枝一栋一栋地寻找着。

　　走到一栋楼下时，姜折枝看到一个少年，栗棕头发烫成小卷毛，没有穿校服。

　　然后，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老师拽去他的拐杖。

　　“王同学，你看你又不穿校服，又是染头发的，不遵守学校要求可以让你获得永远的快乐吗？不能！我们遇到困难需要昂扬向上，不要退缩！不就是染成黑发穿回校服吗，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来，证明给老师看！”

　　小卷毛瞪大眼睛，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的神情，几秒钟后，他“忍辱负重”地跑开了。

　　“老师，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姜折枝一副震惊的表情。她刚来这儿，又遇上一件令人疑惑的事情。

　　走到办公室门口，七点刚过，清晨的风携着暖意从窗台流了进来，裹挟着几分初秋未散的暑气。

　　“老师您好，我找胥老师。”姜折枝开口，问了一个老师。

　　“同学，我就是胥老师。”面前长发束成低马尾，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面露微笑，“你是姜折枝吧？”

　　姜折枝赶紧道：“对。”

　　“你先在办公室坐一会儿，等下早自习时我带你去班上。”

　　姜折枝找了个空位坐下，抿了抿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办公室坐着等待。

　　靠，还真是忐忑，等下该怎么自我介绍呢？

　　从小拥有一副绝佳社交能力的姜折枝绝不认怂！！

　　早自习开始，姜折枝跟在胥老师身后进了教室。教室里人都来齐了，因为是文科班，女生居多。

　　“大家欢迎我们班的新同学。来，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姜折枝吞了吞口水，面露尴尬。

　　她刚刚编的词是什么来着？
　　哦，她从小社交能力都很厉害……

　　“大家好，我叫姜折枝。”……她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了。

　　胥老师回眸询问：“没了吗？还可以说更多呀。”

　　“我从A市国高转来，是个比较内向的人。”姜折枝一紧张话都说错了，她本来想说“外向”。

　　内向就内向，她又不是不会装。

　　那么从今天开始，她就是高冷的姜折枝。

　　“A市国高，那一定家里很有钱吧。”

　　“听起来好高级。还是个大美女。”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着，后来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班里便响起了如雷的响声。

　　胥老师敲了下讲台，示意全班可以安静下来了。“姜同学，你先将就着坐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吧。”

　　全班只有一个空位，在最后一排的靠窗处。姜折枝提着黑色书包，来到座位上坐下。

　　早自习下后，班里沸腾起来。

　　“姜同学你好，我是刘雅！”

　　“姜同学，国高是不是很漂亮、成绩很好？”

　　一堆人围着姜折枝的座位，令她有些失语，问题的答案涌于心头却又不知从何答起。

　　“国高还行吧，三中也很漂亮。”

　　“你好。”

　　被一堆不认识的人围着，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姜折枝提起水杯，佯装着要去接水。

　　“你知道水房在哪里吗？”

　　姜折枝脚步一顿，她还真不知道。

　　一个短发女孩弯了弯眸，“我带你去吧。”

　　姜折枝点点头道：“那麻烦了。”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骄阳的光落在两个少女的身上，云朵被染得发金。姜折枝回头轻轻一瞥身旁女孩，那人一头短发及下巴处，乌黑浓密，睫毛也很长，眼睛大大的像个动漫少女。

　　“同学，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身旁女孩“啊”了一声，“我叫庞巷，小巷的巷。”

　　姜折枝点点头，“很有意境的名字。”

　　两人走到了水房，姜折枝拧开盖子接着水。她没注意按键，习惯性地认为右边是冷水。

　　接完水后，她一手执着盖子，另一手将杯子送到嘴边。

　　身边一个少年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一股乌龙夹杂着威士忌的味道于她鼻息间漫延开来。

　　她猛喝一口水，突然瞪眼，“噗”的一声将水喷了出来。前方的人脚步停顿下来，可姜折枝没注意到，沉浸在被烫的世界里。

　　姜折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一抬头，望见前方人的外套上沾了些水渍。

　　“……”

　　“对不起啊……同学，”姜折枝低着头走到少年面前，“要不，我帮你洗了？”

　　她抬头，竟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眼帘微低，墨色的冷眸，氤氲着一分桀骜之气。

　　真没想到，再次遇见那个帅得惨绝人寰的帅哥时，她竟把水吐他身上了。

　　“Hi？”

　　姜折枝弯了弯唇，“又见面了。”

　　程烬薄唇轻抿，眼底是不耐烦和冷意。他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姜折枝。

　　“我帮你洗了还给你吧，你在几班啊？”

　　无人应答。

　　“真的，我很勤快的。”

　　“你看我们见几次面了，认识一下？”

　　她几十分钟前不还在说自己要做个内向的人吗？

　　程烬回眸，嘴里的话没有温度：“说完了吗？”

　　姜折枝“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沉默三秒。

　　“说完了就滚。”

　　又是相似的场景，少年一人往前飞快走着，唯留少女一人于原地发愣。

　　脸上的温热渐渐烫了起来，姜折枝心底涌起一股火气。她是什么能吃人的妖怪吗，他对自己这么凶。
　　神经病。
　　她原是姜家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姜折枝撅了撅唇，回到班上。

　　-

　　由于是刚转过来，姜折枝书什么的都没有，她也带了一些原来用的教辅，只是和三中用的不是同的版本。

　　自习课，姜折枝翻着教辅一页一页地看。玩了一个月，又被告知家里出事，后来一个月又颓了下去，她不知道如今自己的水平如何。

　　她左手边是一本数学教辅，右手边是一本英语单词本。她总喜欢这样，一会儿看看理科，一会儿背背文科，好似“雨露均沾”。

　　二班是个文科清北班，是整个年级女生最多的班，女生占了总人数的八成。

　　姜折枝倒是不担心什么小说里的“宫斗”，她从不在意这些。以前有人讨厌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从来不管。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会喜欢你，你只管做自己就行。
　　况且，她结交的女孩子大多都真诚热忱。

　　学到正深入时，讲台上传来一阵女声：“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我把假期补课没处理的那几道题讲一下。”

　　“啊？不是吧老师，刚开学怎么就占课？”有胆大的学生哀嚎道。

　　“都高三了，再不多上点课你们怎么去大学？”熊老师是英语老师，带着一副圆框眼镜，表情有些严肃。

　　她接着讲：“拿出假期作业，我们开始评讲。”

　　姜折枝没有卷子，偏头看向她的同桌。

　　同桌是个女生，扎着鱼骨辫，长得很白，却白得有点渗人。同桌像是没感觉到姜折枝的存在似的，依旧死死守着自己的卷子。

　　“那个……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卷子吗？”

　　旁边的女生没有回答，也没有付出行动。

　　“？”

　　她仔细想着，自己也没惹到这个人吧，她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姜折枝处于恍惚之中，突然半根粉笔飞到她的桌子上，她猛然抬头，对上英语老师的眼。

　　熊老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盯住姜折枝空荡荡的桌面。

　　“没有试卷就和同桌看啊。”

　　姜折枝“哦”了一声，看向她的同桌。同桌听到这话，才不情不愿地将试卷摆在两人桌子分隔线处。

　　“你叫姜折枝是吧，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

　　姜折枝答道：“好的老师。”

　　这老师看起来挺严肃难对付的，姜折枝在心中唉声叹气了一下。

　　课后，姜折枝跟着熊老师走了，来到办公室。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是国高转来的吧，英语成绩怎么样？”熊老师喝了口茶，茶气氤氲于室内，飘向窗外去。

　　“一般吧。”姜折枝不好意思地说。她的各科在以前的学校都很好，排名靠前，但是总得往谦虚了说。

　　“什么一般，你的成绩国高基本都给打的A+呢。”熊老师笑眯眯地道，“以后跟着我继续好好学。”

　　姜折枝挠挠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她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有一人随意懒散地走了进来，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

　　“老师。”

　　“哟，来了啊。”这是熊老师的声音。

　　姜折枝听见这男声有些耳熟，便回头一望——是那天救她的少年。

　　“……”真是冤家路窄。

　　那这么说，他和自己是同一个英语老师？

　　在班上她怎么没见到过这人呢？

　　回到班里，姜折枝经过庞巷时，思索一番问道：“我们英语老师教哪几个班啊？”

　　“我们班和三班。”

　　“哦哦，谢谢啊。”

　　三班？

　　那这么说，那个男生是三班的咯。

　　姜折枝撇了撇唇，心生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