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枝逢生》郁折桉

4、夏末琐事

　　张演笑眯眯地离开了房间。姜折枝关上门后，抱着膝盖缓缓蹲在地上，靠在门上。

　　一个投影仪而已，没什么好气的。

　　姜折枝只带了书包过来，她从书包中拿出一本语文书，坐在书桌前，开始背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高三已经开始总复习，她也顺着进度背着从前的知识。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她开始幻想着这场景。

　　船上的乘客纷纷悄然不语，倏尔聆听。周围静谧安宁，唯见江心处琵琶女孤身而立。

　　琵琶女一回眸，她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那少年正是她追随的那位。

　　“……”姜折枝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现在满脑子的他，背不下去了，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早晨，姜折枝提着两个饭团走进班里，将其中一个放在庞巷桌子上。

　　“你的鸡柳饭团加里脊和蕃茄酱。”姜折枝冲她一笑。

　　庞巷轻轻打开饭团，“哇，谢谢你呀。”

　　姜折枝拍了一下庞巷的头，笑着走开了。

　　班里吃早饭的吃早饭，补作业的补作业。姜折枝回到座位上，还没坐稳，前桌就回头过来。

　　前桌是个男生，还挺好相处的。

　　“诶姜折枝，借我抄一下你的数学卷子。”

　　姜折枝“啊”了一声，“我数学不是很好，你确定要抄吗？”

　　陈延还没开口，姜折枝的同桌“噗”地一笑。
　　“国高转来的，数学还能差？”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语气弯酸又有点阴阳怪气。姜折枝转头看向“鱼骨辫”，但脸上没有显露出不爽。

　　“给你。”姜折枝从书包里取出数学试卷，递给陈延。

　　陈延抱拳道：“好人，好人姜折枝！”

　　第一节是政治课，上得无滋无味的，姜折枝觉得很无聊，但也不想听。

　　她将手机放在桌肚里，发着消息。最后一排这个位置，老师看不见她在底下做什么。

　　梵枝：救命。

　　白郁很快就回复了：怎么了？

　　姜折枝呼了一口气，回复道：我好像遇到了喜欢的人，我现在一天到晚都在想他。

　　白郁：？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

　　白郁：可以啊 不会是真爱吧？

　　梵枝：我也不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姜折枝合上了手机。

　　白郁是她认识两年的好朋友，不是传统的那种乖乖女。白郁在凝海市一所私立学校就读，两人在酒吧认识。

　　当时姜折枝被一个朋友拉到一桌酒局，被迫喝酒，而在场的白郁看她这么乖，替她挡了酒。

　　这样下来，两人顺带发展成了闺密。

　　和白郁在一起时，姜折枝会觉得自己体内真正的自我得到了释放。她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心里装着叛逆与对自由的渴望。

　　白郁：再看看吧如果确实喜欢我就支持你去搞到手。

　　姜折枝抿唇一笑。

　　身旁的“鱼骨辫”瞥见姜折枝在桌肚里发信息，翻了个白眼。

　　她举手表示愿意回答问题，站起来后吸引的班上同学的注意。

　　姜折枝连忙将手机移入桌肚深处，装作没事人一般看向书本。

　　虚惊一场。

　　其实姜折枝知道“鱼骨辫”是故意的。她在身旁不经意间发出很多声响，示意老师往这边看。但是姜折枝并不懂她那同桌的用意。

　　她没惹到她吧。

　　下课后，姜折枝去了趟厕所。她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着台面，明镜里是一张白净清稚的脸，携了三分憔悴。

　　昨晚她熬夜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还是塞了一颗安眠药才睡着。这两个月以来，她有了睡眠障碍。

　　姜折枝洗完手，关上水龙头正要离开时，几个女生走了进来。带头的女生头发染成了棕色，脸上的妆化得很浓。

　　“喂，站住。”

　　姜折枝一懵，站在原地。
　　这是……在堵她吗？

　　“听说你打了我们江哥啊，这么跩。”其中一个女生抱着双臂，她穿着短裙，一双长腿露了出来，眼睛微眯。“刚转来就横得要命，我们来让你见识见识。”

　　姜折枝挑眉：“江哥啊，踢一下就不行的那个男的啊？”

　　“你！”那女生瞪眼。她回头示意身后的几个女生，一群人往前靠拢，将姜折枝逼至角落。

　　姜折枝缓缓向后退着，嘴上一边道：“有事好商量，干嘛堵我呀。”

　　“哟，这么怂？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领头的女生笑了起来，大红唇微张，露出洁净的牙齿。“李韵，你先打。”

　　身后一个女生上前一步，面露喜色，她扬起一个巴掌就要冲姜折枝脸上打去，姜折枝一把拦下，抓得李韵生疼。

　　旁边的女生见状，踢了姜折枝小腿一下，惹得她发出沉闷的一声。

　　姜折枝抬眸，眼神似玉石切着碎冰，带着阴冷。

　　带头的女生正要继续扬巴掌时，一阵洪亮的女声响起：“这是在干嘛呀，欺负人也不先看看是谁的人？”

　　女生们回头，说话者是一个扎着高马尾，化着淡妆的少女。

　　“任姐，这……这是你的人？”

　　被称为任姐的女孩淡淡地笑，“算是吧，所以你还打？”

　　“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领头女面色尴尬，转头对身后的女生们小声地说道：“还不快道歉！”
　　“对不起，任姐！”

　　任姐上前一步，拉住领头女的衣领，撇了撇嘴。“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女生们都散了。

　　姜折枝靠在墙上，抬起一条小腿揉着。她微低着头，细细的眼角眉梢半垂着眼，眸中没有光色。

　　“你没事吧？要不去校医务室看看？”

　　姜折枝抬头，眼里有了感激的光，“没事，真的谢谢你啊。”

　　任迦意全身打量着她，点了点头，“没关系。”然后她转身离去。

　　姜折枝望着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她是她的人？可是她都不认识那个任姐啊。

　　沉思过后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情起伏，姜折枝出了女厕所，竟见到了那个令她开心且委屈的人。

　　少年松松垮垮地靠在墙边，他眉骨硬朗，下颚线利落清晰，眼底蒙上一层阴影。他没有穿校服，身上是一件黑色半袖。

　　“欸，又见面了。”姜折枝冲他挥手。

　　程烬这次没有避开她，目光和她对上。

　　他眼底漆黑，冰冷，不见任何异样的光色，就这么看着她，也无动于衷。

　　两人对视了几秒，姜折枝移开视线，不争气地脸上泛着潮红，“你干什么？”

　　程烬依旧盯着她，盯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先走了，拜拜。”姜折枝一泄气，气鼓鼓地走了。余光里少年还在盯着她看。

　　这还真是昨天对她爱答不理，今天他“高攀不起”啊。姜折枝对于刚才发生的所有事都有点懵。她莫名其妙地被堵被打，还没救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他一直盯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腿处依旧是生疼，刚才那女生用了不小的力。姜折枝回到班上轻轻地揉着小腿，不一会儿，小腿被踢处红肿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可怖。

　　“你这腿怎么了？”陈延望着姜折枝的受伤处，皱了皱眉头。

　　姜折枝只能无奈地笑笑，总不可能跟他说自己被打了吧。“不小心摔的，没事。”

　　“你这还是去医务室消个毒吧，不然会肿得厉害。”陈延站起来，“走，我陪你去。”

　　姜折枝垂眸，眼睫狭长。

　　眼前少年长相清秀，是很好相处的那挂，他担心地望着姜折枝，急不可耐道：“走吧。”

　　“好，谢谢你了。”

　　姜折枝慢慢地跟着他走。

　　“哇，快看。”有人窃窃私语着。
　　“他们两个怎么搞在一起了啊？”
　　“这新同学刚来就早恋，也太那个了吧……”

　　姜折枝没有听见，她已经出了教室门。

　　此时天光乍暖，令人悠闲三分。姜折枝望着天穹，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也能摔成这样。”陈延开玩笑道，有点玩世不恭。

　　姜折枝撇撇嘴，假装正经回应道：“唉，我该去看看眼科了。”

　　“……确实。”

　　两人一路拌嘴，慢悠悠地到了校医务室。

　　“老师您好，我腿受伤了，想来上点药。”姜折枝开口道。

　　校医见他们来，放下手机，查看了那条腿的情况。“你这是怎么伤到的？”

　　“摔的。”姜折枝说着谎，虽然她知道这是不能撒谎的。

　　“摔伤了不该是这样的啊，你这伤得像被打了似的。”校医一语道破，眼神幽幽的。

　　“……”
　　“是人踢的。”

　　旁边的陈延垂头，神色凝重，“谁踢的？”

　　“没有关系，我踢回来了。”少女杏眼弯弯，俏皮又灵动。

　　陈延看着校医上药，咬住下唇：“你跟我说，是谁踢的？”

　　姜折枝没想到他还较了真。她无奈道：“我不认识她们。”

　　碘伏冰凉凉地喷在腿上，打消了一些夏的暑气。姜折枝又在医务室坐了一会儿，才和陈延离开。

　　陈延扶着姜折枝，姜折枝连忙撒开，她觉得两人的关系不至于此：“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姜折枝，以后你有事都可以和我说的。”陈延眸底一片漆黑，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

　　姜折枝歪头，“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