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一 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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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宋玉书调整好坐姿，将右手摆了个合适的位置，掩住掌心微弱的血迹，目光半带着不在意，等着宋祝她们直接推门进来。
视线却在抬向门口时愣住。
屏风绷着纸薄的丝织，上面是清雅脱俗的芍药花。白色半透明的花朵背后，一群人推门进来——
除了宋祝和姜黛，还有那两个同胞旷男。
她迅速看了眼身上，早无赴宴时的襦裙长衣，现在只穿了件纯白中衣，因为高烧发热致使她胸口处结的活绳扣松开，袒着胸口一片白。
慌乱之下，她只身缩进被子里，单手拉着被角，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脑袋。
姜黛一路过来，脸上关切神色完全不掩饰，先宋祝一步见到头枕三只帛枕把自己埋进被窝里的宋玉书。
她很快反应过来，站直身体，“珵儿，你们兄弟去门外候着。”
两兄弟经过提醒方才从紧张中惊觉自己踏入娘子闺房的尴尬，相视一眼几乎同步退出房间。
知云阁的门在两人身后轻合，门外凉意渗透骨骼，门内传来细微女子体己谈话的温浓。
宋珵没有刻意去听，宋恒则很好奇地耳朵凑上去，欺上门内意思暖意，忍不住想去看宋玉书的情况。
中途不慎推开一条门缝，门内暖意直直逼上宋珵的指尖。他瞥了一眼宋恒，非常不客气地将那扇门拉紧，严丝合缝，屏蔽内里的声响和温度。
宋恒也未生气，只是悻悻缩了缩下巴，眼神抗议：看看怎么了，到底是我家妹妹。
宋珵没理他。
宋玉书受伤昏迷在家这几天，府中发生了不少事情。有些事情宋珵虽未亲历，但从下人平时嚼舌根谈论中也能判断出个大概——
虽是同姓，也与宋府有讳莫如深的渊源，但他非常清楚，宋玉书毕竟不是宋祝。
在他眼里，是贵客。也只能是贵客。
他劝宋恒不要太过分。
——
不同于门外的严肃，门内是十成十的温情。
宋玉书被裹着浑身发汗，就连脚心都是滚烫的，透白的脸颊上红晕更甚，连耳侧也被暖得发红发烫。
姜黛把男子屏在门外，宋玉书便放开来，撩开身上厚褥，拿过刚刚被她抛弃的凉帕子，轻轻贴上脸颊，动起来时中衣领口滑下，肩颈线条露出。
阿七忙过来帮她系扣，整理的时候却看见她颈后还有淤青，虽然已经很淡，但宋玉书天生肤白，怎么看都觉得明显。
小奴儿眉眼低垂，抿着唇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帮她系上绳扣，又将被褥轻轻搭在她腹处。
宋玉书觉得不适，被褥压着的双腿活动了下，抬头看向宋祝她们。
这两母女带着奴婢站在床前，姿态有些高大，姜黛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本来就不是寻常富商家的阔气夫人，身上半点富态没有，一身藏青色仙裙，对襟襦衫领上绣着连枝纹样，也是很沉的灰绿。
这么披着帔子站在暖灯下，依旧是清冷模样，眉宇间一片情绪，宋玉书坐在床上看她，心里也难免生出畏惧。
姜黛没有说话，像是在打腹稿，又像是盯着她思忖判断。
宋祝则碍于母亲在场，担心宋玉书，又不敢直接上前，眼中英气被房间里的烛光削弱，这会儿倒是显得气氛局促起来。
最后还是姜夫人打破这场无意义的僵局，“你这不是胡闹么！”
这句明显带着情绪。
宋玉书抬起右手活动了下手腕，还有些酸痛。昏迷两日，应该各类金疮药都试过，还未好全，看来伤势不轻。
短期内应该是没办法用这只右手做什么剧烈运动了。
她想了想，抬起脑袋冲着夫人甜甜一笑。
一张巧乖的脸蛋仰起来，倒是让姜黛无奈起来。姜夫人提了提裙摆，上前一步坐到宋玉书身边，半拢着孩子在自己怀里，右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将将缓和的情绪又提起来，盯着愣在宋祝身后的一奴婢身上，“这么烫！快请医官来！”
说着从宋玉书手里取过帕子，甩手就扔回盆中，又扫一眼阿七，让她再换一盆暖水过来。
宋玉书被人裹着，后脊背贴上一层薄汗，有些黏腻，挺着背挪了挪，低声抱怨，“热......”
“你还知道热！你去外面看看，哪个像你这样，春寒天里穿一身薄衣发汗？”姜黛关心则乱，训宋玉书的语气也同平日里教训宋祝一样。
可看到怀里的孩子低眉顺眼的可怜模样，又觉得心疼，不由得软下来，“你这孩子，看着乖巧可人，怎么也和三儿一起胡闹？”
她不愿冲宋玉书发脾气，又觉得不解气，抬头掠了小女儿一眼。
说到底是旧友的孩子，姜黛这几日听到公主府发生的那些事情，才知道宋玉书和容昭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才情和勇气都不是寻常贵女能比拟。只是听丈夫说这孩子来时一身丐衣，不像是经过教养，竟然能在李清扬面前出风头。
心中未免生疑，可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看着她小小身体在怀中微颤，额间发丝被冷汗湿润，又很难责难她什么。
心头一口气叹下，姜黛无奈道，“这下全长安城没有人不认识你了。你这小脑袋瓜子里，也不知道整日想些什么，同李清扬争什么风头。那丫头就是个疯丫头，你那日占了便宜，”
姜黛视线扫在一旁的锦盒上，声音逐渐缓下来，“李清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你出了风头，终有一日她要让你下不来台。”
一双暖热手心贴着宋玉书的背，缓释掉她惊醒之后的恍惚，心情也平静下来。
这还是宋玉书来这儿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温情。倒不是说之前宋祝让她觉得不适，而是一种灵魂久居身外，忽然有了回家的感觉。
她细白手指轻轻蜷了蜷，忍不住想要握住这点暖，但理智又将她拉回——
这些只是暂时的泡影。
她收起情绪，乖巧回应姜黛的话，无意识地捞起夫人帔子一角，在手中摩挲，“公主想和玉书一同戏耍，玉书没有不应的道理。更何况骑马射箭的确好玩，我很喜欢。”
右手手心作痛，隐隐感受到一点冷湿，低头一看，被她捏住的那一角帛布落下一点深色。
宋玉书微怔，下意识伸手去擦，却染上更大一片深色。
糟糕了。
她小心翼翼将披帛反过来，掩耳盗铃一般把那片深色掩下去，抬头看向姜黛的表情更是无措。
姜黛垂眉伸手时，眉间情绪晦涩，宋玉书看不太清，以为她要生气，忙低声道歉，下一瞬又被捉去右手，暖暖握在夫人的手心。
耳侧声线是来自长辈的关切和无奈，“即便受伤，你也觉得有趣？”
一边说，一边开始拆她手上的白色帛布。
宋玉书愣了下，连带着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宋祝也惊呆了。虽然平日母亲对自己也是严厉，但她明白责备其实就是关切疼爱，可她也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对待宋玉书的态度尤其特别，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也可能是因她是母亲故去友人的孩子，母亲对宋玉书的疼爱，已经超过了过去对两位兄长的疼爱。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一边温柔地说话，一边把人的伤口翻出来。医官为宋玉书包扎得很细致，比那日她随意拿帕子包着时要规矩很多。
一层一层帛布绕开，掌心的血迹也越来越深。母亲拆得极快，宋玉书手心的伤口很快就摊开在众人面前。
伤口比宋玉书想象的要更深一些，木刺从掌根一路划破整只手掌，因后来的剧烈拉扯撕开一道很深的口子。应该是医官为了帮她挑出木刺，伤口处有些刀痕。
宋玉书看着这伤口没忍住心头一跳，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不想再看这双残破的手。
姜黛看着也不忍心，将无关人屏退，让奴婢把医官带进来重新为她上药包扎。
金创药粉落在掌心时带起丝丝痛楚，干净的帛布重新覆上掌心将伤口遮盖，痛觉也跟着慢慢被掩去。
没了视觉冲击之后，宋玉书那股奇怪的感觉也消失了，也不觉得多痛。
医官身着浅青色常服，自进房间起就默不作声，干干净净地包扎好伤口，留下疮药后又干干净净的离开。
姜黛差人将拆下来的脏污帛布拿出去烧掉，待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人时，才重新开口。
“明明你有更好的办法。”
“却不是最好的办法。”宋玉书几乎脱口而出。
宋祝在一旁看着这两人打哑谜，桃花眼瞪圆，也听不出来她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办法。
只看着母亲盯着宋玉书的眼神意味深长，好像很惊喜，又好像很无奈。
至于宋玉书——倒还是原本那副好像什么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她明白自己不若两位兄长聪敏，长兄聪慧冷静，次兄活泼果敢。她难居其中，很多时候家中事朝中事都说不上话。
宋祝自知不如长安城中其他贵女，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遗憾愧疚的，她想要的本就如此。
但她见过那日公主府中马上潇洒的宋玉书，看过这个比自己个子还矮上一截的孩子敢当着李清扬的面赢下那只兽首玛瑙杯，她知道，宋玉书有自己的主意。
如此，宋祝自然是站在宋玉书这边。故而努力打破微窒的对峙，轻声道，“既然玉书妹妹不愿，母亲就不要强求她。阿祝日后会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一 选择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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