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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香囊 ...

  •   #19

      马车放慢速度,再一次拐进春明街,街道上行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宋玉书又趴上窗台,“就算明天不去,她也会想方设法再请,若真像阿姊说的那样不好惹,之后让官兵上门押解前往也未可知。”

      “趁大家都还心平气和的时候,才是最好。”

      ——

      鹤均注意到自家主子睨眼似是在看刚刚离去的那辆马车,提醒道,“是宋家四娘子。”

      裴宪收回视线,下车时迎面碰上正往自己这边过来的唐俭。

      “裴太师。”意外的是唐将军还有主动打招呼的时候。

      唐俭冷眼看了一眼他身后兴教寺的山门,语气不善,“裴太师恐怕又是有什么要事,要来此议论?”

      兴教寺是官场勾结惯来的地方,这在坊间早不是秘密。但唐俭看到这人,还是忍不住想啐两句。

      “真是羡慕,裴太师年纪轻轻,位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也离不开这兴教寺中多番运作吧?”

      唐俭这话说得极其脏,鹤均听不下去,提醒他,“唐大将军慎言。”

      “某一介武夫,慎什么言?”唐俭本就看裴宪不顺眼,脸色因这句顶撞更加难看,抓着包袱的左手用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这包袱甩到裴宪脸上。

      又看看这主仆身后豪华奢侈的大车更觉晦气。

      鹤均见他这副表情还想说什么,却被裴宪挡了一下。

      “唐将军对裴某,误会很大啊?”他指腹摩挲,食指擦着拇指上那枚新打的扳指,“我想唐将军与其将视线放在裴某身上,还不如好好管管自己手里的案子更好。”

      他并未多言,连假笑都懒得送人一个,就直接转身进了山门。

      “大人。”

      “接着说。”

      鹤均愣了下,反应过来,接着说道,“这两日跟着四娘子,不曾见什么异样。”

      他此前也常在军中,算是军中顶尖,后来跟在裴宪身边时也训练不断,但还是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裴宪的脚步。

      鹤均快步跟上,又问,“大人,要接着盯吗?”

      两人绕进迦英殿外,站到菩提树下时,裴宪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求签台。裴宪指了指签台上的签筒,“你去抽一支。”

      虽不理解主人此举用意,鹤均还是听话上前抽了一支。

      让他抽一支,他也是真楞,没有同其他香客一样下跪祈祷,而是站在签台前抽了一支签。殿中主持想为他换签诗,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这玄衣青年,一手架着自己腰间佩刀,一手举着签直愣愣就往殿外去。

      ......

      裴宪在原地等着,百无聊赖玩弄着自己的扳指,抬眼便见鹤均和那和尚一前一后出来,鹤均捏着竹签,那和尚则捏着半截宣纸。

      他从和尚手中接过签诗,转去找菩提树下面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半百老头。在人正准备撤桌子的时候,单手按住了桌面。

      仙人被这一按差点磕到桌子上,挠了挠鼻子抬头看,又是一张颇没礼教的脸。

      心说今儿真是不走运,这样的怪人一个接一个。

      “郎君何事?”见他不开口,仙人主动接过他手中的签诗。

      “宝剑出匣,贵人得见。”签诗如是写道。

      裴宪眉尾轻轻扬了一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此签......”仙人眼珠骨碌又转一圈,扬笑道,“此签大凶。”

      “哦?”裴宪唇角勾起来,好奇道,“如何大凶?”

      鹤均将东西交还给主持也走过来,双目炯炯瞪着这老头。

      仙人被看得不舒服,不曾被束缚,却总觉得双肩沉着重物,轻咳两声才继续,“足下虽宝剑锋光得现,但贵人的处境十分危险。”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枚符咒,凑笑朝前,“不过足下可化此符咒,即便不在贵人身边,贵人也能逢凶化吉。”

      鹤均当即长刀出鞘,刀背压向那人的脖颈。

      那仙人被寒光一闪吓得差点没直接跪下去,手里哆哆嗦嗦地,筛糠一般抖出一句,“要......要不我......直接送您?”

      心头却啐,这年头钱是真难赚。

      面前青年慢悠悠从他手中接过符咒,轻巧捏着,转身从那拿刀的仆人腰间摘下钱袋,叩地扣在桌上,“既然是转运的符咒,自然千金难得,裴某收下了。”

      两人绕开菩提树走远时,鹤均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裴宪,“大人何故买下那符咒?”

      裴宪因这句问话,放缓脚步。

      想起刚刚山门外,宋衾那小女儿给宋玉书戴的,也是一模一样的符咒。与其说是符咒,倒不如说是一张低廉宣纸包起来的黄符。

      裴宪没说话,解下自己的金鱼袋,将这符咒装了进去。

      鹤均在一旁看着,十分不懂,倒是觉得自家主人心情因此愉悦不少。

      禅房里已经有好些官员在候着,看裴宪出现,纷纷噤声起立,十分恭敬。鹤均收敛神情,跟着裴宪在他身旁候着。

      裴宪目光从这群人扫过,目光未曾因他们手边桌案上的精致食盒茶包而停留,勾着唇角坐下来,故意看不明白似的,问:“各位大人今日请裴某前来,所为何事?”

      这群人刚坐下来,心里各怀鬼胎,一脸虚假地犹豫,最后指出个说得上话的人站起来。

      “听闻圣人让裴太师来办江南治水一案......”这后面的话故意说得含糊,一张脸腻着笑,话没说完又和其他人一起呵呵笑起来。

      话中意指不言而喻。

      裴宪嫌弃别开眼,垂眸盯上自己手边早已凉去的茶,“哦~”

      众官员这一身哦之后也心照不宣一般笑起来。

      “曹延,户部司事。”裴宪在这笑中冷下声,并不抬眼,只是看着手里的白釉杯子,指尖顺着杯沿摩挲着,继续道,“裘孚,吏部主事。”

      “黄淮,少府主簿。”

      他喊一个人的名字,笑声就沉下去一些,房中官员共一十八人,被他报完名字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这其中有不少官员是因官职低而不曾入朝的。有些更是从未见过裴宪其人,只是跟着过来想讨个家财万贯的机会。

      如今却被他一个一个如同阎王点名似的,全部报出名字来。

      早前听过裴宪性格诡异可怖,却没说这么吓人啊。席间气氛蓦地凉下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裴宪说完这些人的名字,又悠悠抬眼,笑看他们,“想在裴某这儿讨生活,自然是要让裴某看到诸位的价值。”

      “诸位所在官署皆在长安,甘愿远赴江南,一定是体恤江南百姓的生死吧?”

      众人抬头,看他一张脸虽笑着,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发冷,眼神交锋推阻,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刚刚那个率先开口的曹延又被推出来,以深绿衣袖战战兢兢擦了擦汗,声音也不似先前洪亮大方,“下官与诸位大人都各自做好准备,微薄准备,不知裴太师是否看得上眼。”

      说着让身后仆从将食盒一一揭开。

      ——

      宋玉书终于得见明之阿姊的真容,确实气质出尘与旁的歌姬不同。

      以至于博士上菜,将精巧的食物摆到她面前,也被她拨到一边,眼神完全扑在明之身上。

      宋祝掏了钱让博士快些离开,然后才拉着明之开始寒暄,“明之阿姊每次去白马寺总挑不上好时候,昨夜芙蓉园进士宴,阿姊错过真是遗憾。”

      明之温婉笑着,眉眼低垂,身上着对襟窄袖,帔子是纱织,不算名贵但十分飘逸漂亮,头顶是翠玉单鹊簪,面上妆容素净,眼尾就明黄,清爽又勾人。

      明之看到生人,主动问,“三娘子今天带了新客人呢。”

      “忘了说,这是我......”宋祝顿住,看了宋玉书一眼,表情很复杂,“我远房来的妹妹,名叫宋玉书。”

      “就是将冯少尹踢下船的娘子?”明之好奇看过来,端详起面前半大小姑娘,只觉这孩子眉间稚气未散,却有惊人勇气,心中实在佩服。

      宋玉书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拈起桌上的点心递进嘴里,“明之阿姊是如何跟我阿姊成为至交的呢?”

      两人气质完全不同,一动一静,平时恐怕也难说到一起吧。

      宋祝听到伸手掐她胳膊,掐上之后又收了力气,极小心地捏了一下,“说什么呢,我与明之阿姊情同莫逆,你不懂。”

      宋玉书不看她,眼神在明之身上游走,这阿姊看着不比宋祝大多少,气质却十分沉稳静雅。视线移到她腰间,又见之前四君子纹样相似的香囊。

      不过纹样不再是长叶,而是白色的绿玉铁线莲。单支花朵镌在香囊正中,细长枝条自然垂落,活像是有人将花摘下,有种破碎的美感。

      香味却非花香,嗅着熟悉地紧,她凑近一些又嗅一下,确认下来,是胡椒。

      宋祝正抱怨前一日又没能和明之一同去进士宴,正委屈着,宋玉书却伸手摸了摸这只香囊。

      “好像十二楼的娘子都有这样的香囊。”

      明之也顿住,“这香囊是上楼时,楼主亲手做的,纹样是楼主做主确定的,不过香料是我们自行选择的。”

      宋玉书点了点头,抬眼却见明之握着香囊,情绪有些低落。

      “明之阿姊有心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十九 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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