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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 神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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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对于宋祝不听劝的行为,宋玉书表示很不能理解。有钱不如直接给她,空了去街上逛逛还能买点好吃好玩的。
不过宋玉书也管不着人家的消费观念,非要花这冤枉钱也没办法。
她闲在钟楼下,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有些是酒客,有些是香客,还有一些腰间佩戴饰物的,明显就是官员,算是逍遥客。
这是人家的乐趣,宋玉书也只是看看,并没有多留意,目光从酒堂转过,落在迦英宝殿背后的墙面上。
这面墙和其他墙不太一样,墙面没有稀奇明艳的彩色壁画,而是一整面草诗。字体劲秀健美,力透墙壁,仿佛情绪万千,但诗文本身却傲然物外,超凡脱俗。
宋玉书一句一句念下来,读到某句时,停了下来——
“去苦繁多,来日昌昌。”
这句宋玉书记得,这是隐士絮流传的名句。
所谓隐士絮,是隐在长安的一位名士,长安城无人不知隐士絮,却无人见过隐士絮的真面目。
长安城各处建筑,摆饰等处都有他的书法作品和诗歌。他是一个完全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此人是男或女。
但宋玉书很钦佩他,因他好像从未存在过,但留下的东西却价值千金。
独特,神秘,声名永垂千古。
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
这四言短句,在后世常被年轻人用于自我勉励,激励自己不必妄自菲薄。你我均是历史中点点浮游,细小砂砾,所以不必为点滴得失迷失自我。
宋玉书后退几步得以见到这面墨宝完整真容,忽然有一种此刻正与隐士絮相对而立的错觉。鼻息间透过酒香,好像现在正与这位名士一起把酒言欢。
如果真的有机会,宋玉书倒是希望真的能有这样一天,能和他对面觥筹,也算人生无憾。
宋祝还没回来,宋玉书在院子里转了转,品读着这篇长诗。绕过一处石柱灯时,踩到了异物。
挪开脚一看,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粉色珍珠,不像是寺院中的装饰物。她捡起来,转身又在草中找了找,果然又找到一支钗。
一支并脚玛瑙金凤钗。
宋玉书表情冷下来,看着脚下的这片草坪,敏锐地找寻着线索。草坪被不少人踩过,但东西却还在。她环顾四周,看到对面钟楼下草坪中也有几处闪亮。
过去一找,果然又得一琉璃杯,一金玉环,还有半副玉筷。
她看着手中这些东西,听着酒堂偏厅笑闹的声音,内心犹豫。
宋祝回来,远远就看到宋玉书捧着什么东西,眼睛直直盯着酒堂。
“怎么了?”走近看到她怀中的东西才吓了一跳,“我刚出去这么一会儿,你那里找来这么些好玩意儿?”
宋玉书将这些东西塞给宋祝,冲她摇了摇头,“今日回府,你将这些交给宋御史处置吧。”
“我阿爷?为何?”
“这些东西应该是宫里流出来的,要不是圣人赏赐,就是有人偷了东西出来变卖,具体说不清楚。”宋玉书帮着她将东西塞进袖袋,补充,“这些东西不少,不是小事,一定要交给御史大人。”
宋祝没品出其中因果,莫名乖巧点了点头。
东西收好,宋祝才去买酒。原意是打算就在寺中对酌,但是酒堂厅中有人,方才化了符咒回来,碰到主持,又说今日寺中有人提前占用庙房议事,所以只能将酒打回去再喝。
不过也好,眼看距离却市还有一段时间,还能赶在太阳下山前去明之姊姊那里玩一会儿。
她乐着去买酒,宋玉书则在门口等她。
等待的间隙,又有一群人绕过迦英殿过来,却没往酒堂的方向,反而是直接朝着钟楼后面的小路过去。那一行人常服穿戴整齐,服色青红交接,大小官员都有,面孔都生。
宋玉书朝他们那个方向看了看,那后面是寮房和禅房。这群人应该就是今天来此议事的官员。
官员身后跟着不少奴婢,手里捧着拎着深绯鎏金的名贵食盒和茶包。宋玉书眼皮没来由又闪跳一瞬,竟然抬脚跟了上去,在那一行人身后看着他们进入禅房,交换谈论带来的礼品。
一如食盒中的点心,除正中装饰的樱桃,剩下皆是大颗夜明珠。
一如茶包被小心拆开,表层茶叶包裹的是整齐摆放的金饼。
......
宋玉书明白,尤其盛世,不乏巨贪,但贪得如此明目张胆,她还是从未听说过。
今天算是见世面了。
禅房正中首席空着,显然是还有人要来,看架势应该是巨贪本人。
蹲墙头不是什么好事,但她还是想趁着机会多听一些,刚准备再走近些,就听见后面宋祝喊她,只好又折回去。
“方才哪里去了?”宋祝提着酒,挽上宋玉书的胳膊。
“看到了一群来议事的官员。”
宋祝只朝她回来的方向撇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这里距离曲江池近,常有官员过来议事,无甚稀奇。”
“咱们得抓紧一些,趁着还有功夫,再去一趟灵焉楼,明之姊姊今日该回来了。”
下山后,马厩附近聚了不少马车,有的简单,有的华贵。唯有一辆车,又宽又大,一车就占去好几辆车的位置。车驾装饰也尤其华美,左前檐处坠了一枚白玉流苏,白玉似乎是刻了什么鸟,远看并不能看清。
车夫小心将车挪出车群包围,宋玉书听到一阵嘈杂。
山门外聚着一群人,围着七八个披盔戴甲的武官,还有寻常出巡的武侯。这两队人穿着差异很大,那披盔戴甲的应该是金吾卫。
武官抓贼天经地义,本来没什么稀奇。车夫快策马时,人群正好撤开一个口子,让那群人将被捕者压出来。
那人衣衫破烂不堪,正是先前在门口鬼祟观察的乞丐。
那孩子挣扎着,衣衫原本就不蔽体,现在更是将整条胳膊和肚皮都裸露出来,还是没能逃出金吾卫的束缚,故又大声呼喊,“这真是我捡到的!不是偷的!”
一旁跟着个面瘫脸,穿得与其他金吾卫不同,身上甲麟也更细致,一身绯衣在阳光下十分灼人,手里拎着个锦布包袱,在阳光下还闪着光,应该是有金线绣。那包袱鼓鼓囊囊,揣了不少东西,应该是刚刚检查还没重新裹好,有一只金钗挂在包袱边上,摇摇欲坠快掉下来。
那面瘫脸似乎也注意到,腾出手捞了一下,宋玉书这才看清那只钗。
也是并脚玛瑙金凤钗,
与她刚刚拾到的应是一对。
宋祝也注意到,将袖袋中的那只钗取出来比对,“这?”
两个女孩儿一同抬头,同时对上那面瘫脸的视线,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们手里的钗,表情更难看了些。
宋祝慌乱将东西收起来,拍了一把车框提醒车夫赶紧离开。
“快走快走,那也是个瘟神,不好惹的。”
宋玉书还没坐稳,马车就飞驰出去,歘地险些将她拉倒。再缓过神回头,突然想起来,前一天也见过这人,当时他逆着车流策马飞奔,也是冷相。
“金吾卫大将军?叫什么名字?”长得确实好看。
“唐俭,”宋祝次次提到此人就没好脸色,“狗鼠辈,不懂礼貌的家伙。”
唐俭的队伍并没有追上来,落在后面慢慢变成一个小点。
宋玉书转过身,笑着看宋祝,“阿姊好像知道不少八卦?”
“什么叫八卦?”
“你好像知道不少人的是非消息?”之前也是这样,“那晚你让我离公主远一些,今天又让我离唐俭将军远一些。阿姊好像认识不少重要人物?”
“我阿爷是御史大夫,寻常府上也常有官员拜访,认识的人多些不算稀奇。”宋祝不以为意,却又耐心劝她,“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文昌公主那日看着冷静聪慧,实际心思极深又性格刁蛮,要是被她盯上,没有好下场的。”
“那唐俭呢?”
“唐俭......”宋祝支吾着,有些为难的样子。
“为何唐俭也是瘟神?”宋玉书笑着,问题更加不依不饶。
宋祝脸色微嗔,白他一眼,“那人固执得要命,我阿爷算他半个老师,每次他们见面总是吵架。常常气我阿爷,如何不是瘟神?”
“我平日走在街上遇见都要绕路避开。还长得一张臭脸,好像全天下都欠他似的。”
这态度与在费仲面前确实是不一样。
宋玉书想了想,又问,“那除了唐俭,还有谁是瘟神?”
宋祝性子直接敢爱敢恨,有话也敢真的直说。
“裴宪算一个。”
这个不必说,宋玉书也表示同意。“还有呢?”
“冯深?”宋祝想了想,“我与他不熟悉,但是传闻这位洛阳才子相当风流,如今应是文昌公主的幕僚。”
幕僚。
虽然已经见识过冯深的风流,但宋玉书还是琢磨了下这个幕僚的身份。
说好听些,冯深为李清扬参谋计事建言进策,可冯深看起来本事并不算大,李清扬如何聪明,怎么留这样徒有虚名的人在身边?恐怕是还有别的身份才对。
说到冯深,宋祝又想起明天聚会,有些担忧,“明日宴会公主指名道姓希望你到场,恐怕要为冯深出一口气。真的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