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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仙楼 ...

  •   #20

      宋玉书一句话问得明之眉间情绪聚得更深,亦不再笑,“并非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不放心。”

      “有何不放心,阿姊只管说来,阿祝为你摆平,阿祝摆不平的,还有家中阿兄呢!”

      明之听着这话虽然笑了,但心中隐忧仍在,“观音诞辰前一晚我离开十二楼前,还见过书听妹妹,回来后却不见她。”

      “是走失了?”

      “姊妹们都说,书听赎了身,回成都府了。”明之眉头紧着,继续解释,“这一赎身太奇怪了。”

      并非走失,却让明之心里更加无法放心。

      “何处奇怪?”宋祝不以为意,“书听阿姊平日便不喜欢待在十二楼,常常与人争吵,离开也在情理之中呀?”

      “可是书听在成都府早已没有亲朋,而且......”话要出口时,又犹豫了,心知这些话不该与客人讲,看了宋玉书一眼,眉眼间皆是提防。

      宋玉书猜出她的顾虑,“阿姊但说无妨,玉书在长安也无亲故,不用担心。”

      明之眼睑微微闪跳一下,没想到宋玉书这样敏锐,虽然犹豫,依旧坦诚,“书听此前同我讲过,待赎身过后,想要在长安租一处铺子作画养花。”

      她们这样的人,如同水中浮萍,希望和梦想就是一缕虚无缥缈的风,书听尤其不希望此生被束缚在十二楼,自踏入此楼第一天起便在存钱,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走出这仙楼束缚,去过想过的生活。

      “那也有可能,是阿姊回去成都府开铺子了呀?”宋祝伸手拍拍明之的背,宽慰道,“明之阿姊无需担心,你若不放心,明日我让我阿兄去寻。”

      明之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玉书这才想起那对双胞胎,那日没太看清脸,只看他们俩跟着李清扬,应该是御前侍卫一类武官。宫城中的武官哪有遐管一歌姬的事?

      正要提醒,宋祝也反应过来,“我阿兄不行,我还可以让费——”

      这名字即将说出口来,又顿住,在喉咙里转了个弯,“费尚书.....帮阿姊去寻。”

      这刹车过于好笑,宋玉书险些没能忍住,很快又正色,“按照阿姊的说法,这位书听阿姊独自回到成都府的几率微乎其微。”甚至是在没有等到好友回来便匆匆离开。

      如非真是有要紧事,便是已经出了意外。

      “不如阿姊讲讲平日书听阿姊有何习惯,喜欢去何处游玩,这样纵是找人去追,也该有个方向。”

      宋祝也跟着点了点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找西京米肆帮忙。”

      “西京米肆又是什么?”宋玉书问。

      “长安城里的大善人开的善堂,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住所和食物的,虽名叫米肆,实际应当算是客栈才对。”

      这解释非常有宋祝的风格,但宋玉书也听出她话外意思,这位长安城里的大善人本事不小,是宋祝能排在费仲之后的第二选择。

      就在明之回想的当口,楼下忽然传来高而响的喝彩。接着是几乎很难听到的丝竹声。宋玉书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天光大亮,太阳还没有落山的趋势,楼下却已经有灯红酒绿之势。

      也是这一刻,宋玉书眉间没来由聚起情绪。

      她三人一同打开门,倚着栏杆朝楼下看——正是今天下午在春明街见到的那一队姑娘。

      一群异域舞姬在台上翩翩起舞,纱织水袖从地面扬到楼上,环着丝竹声,曼妙绝伦。还有一些姑娘到台下与客人共舞,场面看着很难入眼。掌声和欢呼与曲声混杂更让人聒噪。

      “以往,十二楼也不曾提倡这样的舞姬。所谓仙楼,众人皆道此处均是仙女。以往仍是出尘的,不知何时起,有些东西慢慢就被改变了。”看到这里,明之眉目更加沉郁,心中对书听的担忧又深一分。

      “舞姬有何不好?”宋玉书问。

      尽管她觉得这样问不太合适,但明之话里话外却有一种奇怪的等级和界限。这让她听着总觉得不舒服。

      明之见她正色,自己也收敛情绪,“阿祝应当同你说过,歌姬在十二楼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舞姬与歌姬不同,舞姬往往不是中原女子,并不熟悉中原官话,有很多年纪小的舞姬,是被卖来中原,就连一些已经明事的舞姬,也是身不由己。”

      “这些孩子会被卖给达官贵人,或是为客人单独表演。”

      话中含义不言自明,宋玉书方觉自己问得唐突,又想再问句什么,竟然一下想不起来。

      明之却垂眼看着楼下声色犬马的景象,“我们帮不了她们,因为我们也自身难保。”

      宋玉书愣住。

      “不知何时起,排不上位次的歌姬也需要为达官贵人单独表演。”

      这话如同一只锥子,钻进宋玉书心里。

      这意味着,十二楼即便仙楼,也不堪入目。华丽障影下的深渊,如今在初现端倪。

      再回到房间中,桌上的食物也不觉得美味,茶叶也丧失香气,就连屏风雕梁都意外碍眼起来。就连舞姬身上的浓香,都开始让她觉得不适。

      宋玉书心里不是滋味,却把明之说的话都记在心里。回头见宋祝将门合上,目光瞥见斜对面那间客房,没忍住问,“那间房间是什么客人使用?”

      明之回头也看着在门缝中逐渐消失的房间,摇了摇头,“我只知那其中是一贵人,若按官阶来算,断是比御史大人身份更加尊贵的。平日来时也并不会听曲享受,甚至鲜少召舞姬。”

      她想了想,“之前书听去过一次,好像那贵人只是来看看这些歌姬舞姬,就是这么看一会儿便离开,什么也不做。也并非每次都来,大概要隔四五日才能见到这位客人。除了出手大方,没什么特别的。”

      宋玉书却不这么觉得,正常人来烟柳之地自然是为了享受,就这么看着反而让人生疑。

      那日在廊中只看一眼,总觉得他身上奇怪。

      现在更觉诡异。

      ——

      裴宪将人驱散后从禅房出来表情就一直不好看。

      申时末,阳光渐有退隐之势,裴宪手伸到阳光里,用绢帕擦了许多遍仍觉恶心。

      见自家主人脸色难看,鹤均快步跑到酒堂找来一桶酒,搬回来将酒桶举高倾斜。

      酒液垂落到裴宪指尖,就着这一桶酒,便把手洗干净。鹤均又献上一张新绢,好让他擦手。

      看主人洗完手,鹤均又指了指禅房里留下的那些礼物,“大人,那些怎么办?”

      “如常。”

      鹤均得到授意准备回去收那些东西,步子迈开还未落地又被叫住,“得空叫人搜一下这兴教寺。”

      裴宪冷眼环顾四周,又道,“搜彻底。”

      “明白。”

      一主一仆回到裴宪私府,刚进门就被费仲堵住,他手里也拎一食盒,“我就知道今日你要回家,还好没去太师府上等你。”

      说着又支使上鹤均,“鹤均赶紧倒茶来,这春日迟迟,只在这儿等你家主人半日,竟然一杯热茶也不给。”

      裴宪听他抱怨自己府上待客之道豕交兽畜,却也不恼,难得笑一声,嗤他一句,“所以呢?”

      裴宪瞥一眼院中摆放的众多礼物,冲着费仲扬眉,盯着他手中食盒,刻意质问,“你也是为江南治水一案来?”

      费仲嘻嘻一笑,全无平日体面,想勾裴宪的肩膀没勾上,又改成拍他的背,“你我兄弟,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

      两人快步到中堂坐下,费仲将食盒随意放置在桌案,先饮牛一般喝完两盏茶才开口,“不过我今日来确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哦。”裴宪将指间扳指摘下来,放在案上,等着他的后话。

      “说吧,你的筹码又是什么?”

      他知道费仲没有把握不会贸然向自己开口,便更好奇他带来的是什么。

      费仲神神秘秘的,将食盒递到裴宪面前,笑,“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宪没动,费仲耸了耸肩,将食盒交给鹤均,“这可是份大礼,你可千万别被吓到。”

      鹤均将食盒盖子揭开,食盒中除一封信外别无他物。

      裴宪这才高抬贵手,将那封信取出来,“举荐信?费仲,除了糊弄我你还能干什么?”

      “还能给你推荐一个绝佳的人选。”

      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裴宪无需打开举荐信,就知道费仲提到的那个绝佳的人选是谁。

      ——

      崇仁坊离大明宫很近,离永昌公主府所在的长乐坊也很近,但因是去皇家赴宴,宋祝平日拖沓的性格也谨慎起来,几乎是天还没亮就已经为宋玉书梳洗完毕,又嘱咐了她许多细节才踏上马车。

      宋玉书坐在马车里克制不住困意,宋祝说什么便是什么,撩开马车帘一看,天儿都还没亮完整。

      她不理解,谁家摆宴席从大清早开始摆啊?这也太反人类了。

      在车上摇摇欲坠,脑袋磕到窗框第六次时,才惊醒过来。

      “你说要来的,今日公主府的宴席,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公主还会投壶射箭打马球,平日里郎君公子爱做的能做的,她都会做。”

      宋玉书轻呛一声,心道,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 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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