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之歌》咏見

5、远征队

　　就似焰龙喷吐浸染过后的天，烈阳在高天之上。

　　落地窗前映耀出贪睡鬼的脸，芬芳的“冰冰萝”带着寒气舒适着整片睡榻。

　　教会的女寝总是那么烦闷，担心忒西娅无法好好休息而特意栽得的元素花朵。

　　那是莫莫亲手栽培的花，莫莫最爱捣鼓这些东西了，库玛国是很热的，由于四季小姐的逝去导致国家只有春与秋两个季节轮换。

　　那湿湿爽爽喷吐着的花气与这灼热的天相互对抗着，谁都输不了谁，而忒西娅就在这份对峙下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梦乡。

　　“姐姐——忒西娅姐姐快醒醒。”

　　莫莫使劲儿推搡着忒西娅，只见忒西娅睡的沉闷，莫莫便用尽了吃奶的气力用手指对着忒西娅的脸、脖子、肩膀刺去。

　　咻咻咻——
　　“看招看招看招！忒西娅姐姐大懒鬼快起来。”

　　忒西娅一边不耐烦一边用手搅动着莫莫的攻势说道：“不要拨弄我~莫莫~我还要多睡会儿...”

　　咻咻咻——
　　“姐姐看招看招！”

　　“都说了不要弄我！”被整的烦闷的忒西娅突然坐起来，整个手臂往后挥去，在那儿停留的却并不是莫莫，而是一些海鹰在敲啄忒西娅而已。

　　等忒西娅回过神来，发现并不在教会的床榻上，而是在湿润坚实的厚木板上。

　　忒西娅心里害怕，但又苦于看不见，知道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后便颤颤巍巍的左右摸索起来。

　　周围寂静无声，但很明显有人在，而且不下十人？不对！是二十人！

　　忒西娅只能强装镇定，仔细聆听着周围的一切，海鹰在头上盘旋，风中带着一丝丝爽朗，这不是陆上能够闻到的风，随着一丝波涛声席卷而来，忒西娅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一艘船上，而不明身份的家伙正在附近。

　　“蒙托，她好像是个瞎子。”

　　是爽朗清脆的女声。这个声音似乎就在忒西娅脸上，大概是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忒西娅一直身处于黑暗之中，对着细微的声响是非常敏感的。

　　现在身上的器官就像是失灵了一般，这个人离着那么近自己却一点都没发现。

　　忒西娅奋起全身气力，一巴掌扇出去，只听见“哎哟”一声，伴随着阵阵物件掉落的嘈杂响动，随后一个沉重的呼吸声幽幽的叹出了口。

　　“唉——我们被骗了，这个主神侍女是个瞎子。”

　　忒西娅听得出来，这一份厚重的责任感在确认过自己是瞎子之后破碎散落的一地，它们叮叮当当的宣誓着灭亡，就好像本应该收到一箱金子，但一打开发现都是石块一般。

　　在这个声音确认过后，周围奋起了武器碰撞的声音，有库玛女人、库玛男人、阿斯塔人的叫喊声，有一些绝望、有一些失望、有一些痛苦的喊叫。似乎在埋怨....

　　“蒙托！我早说过不该相信教会的人！”

　　一个恶狠狠的女库玛人站起身来，叮叮哐哐的物件落地声在周围翻腾。

　　好似跟这个男人大打出手起来，瞬间点燃了周围的一切，那些埋怨又变成了欢呼叫好声。

　　船员：“蒙托，揍她啊。”
　　船员：“阿娅，把他丢下船！”

　　闹哄哄的，但谁都没有人注意忒西娅这个小可怜，忍无可忍之下，忒西娅决定！逃跑。

　　朝着人声最少的地方慢慢的爬了过去，忒西娅现在还有很多事搞不明白呢，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与其搞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如快点离开这里。

　　为什么一醒来就在这里?莫莫在什么地方？莫莫没事吧？教会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忒西娅要搞明白这些，奋力的爬行着，爬着——

　　突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慢慢的脚步声都在往周围靠着，他们站成列队，在左右两旁。

　　直到撞到一根柱子似的东西，忒西娅先是摸了摸，好似男人的小腿。

　　高大的身影在船舱内部走出，此时背后的嘈杂声响犹如墓场般寂静，还没等忒西娅反应过来就被拎了起来。

　　“放、放手！”

　　忒西娅看不见，但她知道，面前这个人高大而强壮，轻轻松松就把她拎了起来。

　　“我问你，你是主神侍女对吧？”

　　这个声音听上去苍老但非常震撼，犹如野兽正在低吟。

　　“对。”刚说完，对方就松开了手，忒西娅摔了个屁墩儿。

　　“蒙托，阿娅。”

　　那个声音在忒西娅的背后的某处坐了下来，而打斗声早已停止，虽然还能听见在拌嘴，但似乎这个带有命令声音的主人才是这艘船的船长。

　　在确认周围没有声响过后，那个声音才缓缓开口道：
　　“你应该有很多想说的吧？你叫什么？这位主神侍女小姐。”

　　“.........”

　　看着忒西娅没有反应，那个声音说道：“蒙托，把她带下去休息吧”

　　“莫莫呢？”忒西娅问道

　　许久的沉默以后那个声音开口道：
　　“我不认识谁是莫莫，你可以叫我戴维船长，是这些家伙的担保人。”

　　“你可以放我回去吗？”

　　忒西娅问道，除了声音憔悴不堪，更是多了几分哀求。

　　“除了尸体能回去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离开远征队。”

　　“远征队？”

　　忒西娅记得这个词，是昏睡过去之前听在场的侍女说过，已经决定好让自己去什么远征队了，到底睡了多久？已经不在库玛国了吗？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位主神侍女小姐”

　　戴维船长站起身来走到忒西娅跟前，把她拉起来放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应该是木桶上垫了什么。

　　“我叫忒西娅”

　　“那么忒西娅小姐，你对远征队了解多少？”

　　“一无所知。”

　　忒西娅没有说谎，但周围的人先是震惊到不可思议，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忒西娅，这是一艘讨伐鲛人的帝国远征队的船，你是教会指派给我们的主神侍女。”戴维说道。

　　这一瞬间，忒西娅脑子嗡的一声就从木桶上失力的倒了下去，但被戴维扶住了。

　　“我已经睡多久了？”忒西娅问道。

　　“被教会的人带来后，你已经睡了五天了，我们早就已经离开库玛国境了。”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喊，不甘。

　　那憋屈的受罪的日子在如今只能变成脆弱的泪水肆意的奔涌。

　　为了能过上期盼的日子努力到现在，忒西娅才明白都是笑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明明自己只是按照教义做事。

　　只是想在今后的人生中过着平凡的日子，只是想逃离小时候那些苦难与绝望，只是不想在体会这样无助的每天，主神伊瓦在上啊...

　　为何，为何总是求而不得呢？

　　在航行一段时间后，甲板上，许多“远征军”的人正在载歌载舞地跳着，现在是出航第七天了。

　　忒西娅坐在甲板的船帆下方，手里拿着不知名的汤，肩上是名为“阿娅”的库玛女性送上的披肩，海风确实是像刀子一般割动着忒西娅的每一寸身心，但尽管如此依旧是沉默无言。

　　嘎啊！————
　　嘎————

　　是阿斯塔人高兴时候会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鸭子被挤着喉咙但还混着唔哦唔哦声，这瞬间激起周围的反抗。

　　“啊！布鲁塔塔你快停下！吵死了！”正在跳着踢踏舞的船员说道

　　“阿奴布玛真是——”拿着拖把当话筒的船员说道

　　“这个这个叫希瓦哈拉的家伙——啊，受不了！”船员们哀声哉道，谁知那个阿斯塔人开口了。

　　“老子叫布洛希塔才对，而且这是阿斯塔人天生的，开心就得喊出来”

　　布洛希塔手里拽着两名“船员”，正在跳舞。

　　“对啊对啊！高兴就要喊出来啊！”蒙托说道。

　　“你们也跟着喊出来啊！”阿娅说道。

　　也许是喝了猛烈的“比比罗”两人已经神志不清了，那是一种猛烈酒残渣，来上几口后劲很足，拉着布洛希塔的羽毛左踢踢右踢踢。

　　忽然，周围停止了这些行为，所有人变得循规蹈矩起来，拿着拖把当话筒的船员正常的拖起了地，跳踢踏舞的船员也开始甲板上的视察。

　　而蒙托跟阿娅则是在一边咕噜噜咕咕噜噜的说起了悄悄话。

　　“喂，你说这个侍女是不是已经傻掉了。”阿娅拉着布洛希塔跟蒙托，他们三围成了一个小圈。

　　布洛希塔：“我觉得她只是伤心过度罢了。”

　　“阿娅，你说怎么会有人听到阿斯塔人的叫声都没反应的呢？”蒙托用手托着下巴，摆出了思考状。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傻蛋吗！”阿娅皱着眉头，抱怨这个男人出的主意毫无用处。

　　“那、那可不行啊！戴维船长让我们好好照顾这位主神侍女小姐的，我是说这位忒尼娅小姐！”蒙托面露难色，但三人也只能围着一个圈叹息。

　　“是德西娅，你这个蠢货！”阿娅一拳打在蒙托脸上，但蒙托似乎习惯了，也不避开也不反抗。

　　“唉———”

　　他们自己觉得说的够轻声细语了，但这就是大声密谋的最佳代表，忒西娅离得老远都把他们三个说的什么听得清清楚楚。

　　“忒西娅小姐，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阿斯塔人走了过来，虽然忒西娅看不见，但果然阿斯塔人都是非常高大的。

　　“.........”

　　“那就当你默许了——”

　　说完，这个叫布洛希塔的阿斯塔人就盘坐在忒西娅周围，也没说话，只是听着海风。

　　而忒西娅依旧是沉默不语。

　　“我们阿斯塔生来并不是像如此这般的存在，我们曾经能在空中翱翔，无论去往何方只要展开双臂，风儿就像是会呼应一般把我们带上高天。”

　　布洛希塔诉说着他的故事，但忒西娅只是垂着头盯着碗里的汤，并没有想回应什么。

　　而布洛希塔明白忒西娅在烦恼什么。

　　“要是能够回到故乡，那我肯定愿意一次次坠落，直到风儿再一次听见我的回应，忒西娅，你应该想想还有什么等你回去。”

　　忒西娅抽泣着，热泪一点点在碗里泛起涟漪，莫莫的脸出现在汤里，但是模糊的眼泪跟涟漪让忒西娅一点点也看不清她，因为自己身处黑暗，因为自己是个瞎子。

　　莫莫，不知道莫莫会被教会怎么对待，怎么折磨，要是自己不回去的话，那莫莫又是孤独一人了。

　　布洛希塔从他腰包里掏出一个海螺形状的产物，轻轻的拿走了那个碗，把东西放在忒西娅手上说道：

　　“这个叫回音螺，是我家乡的一种特产，它能听见思念之人的回响，我这个还未使用过，我把它送给你吧。”

　　说罢，忒西娅轻轻地放在耳边，那螺声回转，就像是在传达那千里之外的呼唤，波涛在耳边回响，是教会的钟声。

　　海鹰在头顶上盘旋，是思念之人的低吟。

　　尘世从未那么沉寂过，忒西娅听不见螺声以外的任何声响，直到那一声

　　“姐姐——”。

　　忒西娅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一道惊雷劈过穹顶，瞬间站了起来对着螺声呼喊：

　　“莫莫，莫莫你在那里吗，莫莫啊——我的妹妹，请你再一次，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吧，呜呜啊——啊啊....”

　　忒西娅的行为让周围所有船员都感到揪心，但没有人敢靠近，布洛希塔也想拍拍忒西娅的背，但始终伸不去手。

　　“伊瓦在上，为什么要折磨我？”

　　抱着回音螺的忒西娅，哭喊响彻船帆，这份哭悲就连海鹰也跟着哀鸣。

　　片刻悲伤过后，忒西娅抱怀着回音螺，跪倒在地上抽泣。就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仿佛莫莫就在忒西娅的怀里，小脑袋蹭着忒西娅的脸。

　　“那你就活着回去好了。”

　　紧闭的门扉打开，是戴维从船舱出来了，所有船员也依次排好，挨个挨个准备汇报船身状态，没几步，戴维就来到了忒西娅跟前。

　　“忒西娅小姐，你来到这个船上，我就是你的担保人，我会让这四十四名船员全部安全到家，哪怕要了我的老命。”

　　戴维的话就像是铁令，每个船员脸上都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随后戴维把忒西娅拉起来，船帆也被阵风拍打，随风启航就在此刻，大手一挥说道：
　　“欢迎来到帝国远征队先遣号「圣彼罗亚」我会按照合约带各位回到思念的家。”

　　“哇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所有船员都大笑了起来，这份从容自然让忒西娅的伤心消散云烟，虽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悲伤犹在心头，但忒西娅发誓一定要回到库玛国，搞清楚这事情的一切，就算带着莫莫流浪，也不要再离开莫莫了。

　　“伊瓦在上，护佑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