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之歌》咏見

28、远古记忆1

　　“主神侍女”号越是靠近无可归之海那迷雾便愈发浓烈，亚莲又投放了新的实验产物到这片海域里，周围有巨大长蛇似的阴影在雾中穿涌。

　　“变得比之前更加诡异了。”

　　众人在船头观望着海域，浓雾中伴随着响雷与海中游荡的声响互相交合着，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忒、忒西娅！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度比吓得口齿打颤，众人向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形似鲛人头部左右两边却像是龙虾的眼睛一般伸出三百六十五度的巡视着周围，嘴巴是圆形的螺旋臼齿，脚底下踩着长蛇形状的复眼颚形头的不明生物。

　　手中拿着钢叉在这片海域上游行，不知不觉已经有数十只靠近了船身，像是在接应忒西娅一行人。

　　太糟糕了，画面一点都不美好，这究竟得多恶趣味，这样一看就算是鲛人也比这些生物好看百倍。

　　随后有一只“巡游者”直接跳上船身，弹跳力异常，众人见状连连躲到罗拉身后，罗拉手持大剑，要那个东西在上前一步就砍成碎片。

　　巡游者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越是靠近就越是恶心。

　　随后摊开掌心，中间有一朵黏糊糊的小花。

　　罗拉忍无可忍，直接斩出灼焰将面前的巡游者燃成碎渣，冲着迷雾中破口大骂：“亚莲！你这个恶趣味极致的混账！我现在就把这片海域里活着的东西砍成碎渣！”

　　只见阴影深处若隐若现的火光雾散，从另一端出现一道灼焰门扉。

　　一条颚形游蛇载着一名火红长发的矮小女性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衣着些许裸露。

　　那女性轻松跳入甲板，连拍了几下手掌：“生物的形态以何种模样降临不是由我能够选择的，但忠诚却是由我选择的。”

　　来人语气幼稚模样都与亚莲相差甚远，但这片海上除了亚莲还会有谁会住在这儿呢？

　　身后的度比却也是个快意男儿，擅自流出了鼻血。虽然眼前的形似“亚莲”的女性身材贫贫，个字也不算高，可模样生的不赖啊，加上穿着较为暴露，胸脯若隐若现，确实给人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度比，你怎么了！”

　　血液很快就被察觉到，忒西娅连连展开圣光为度比治疗，要是晚注意到会儿恐怕都抢救不回来了。

　　“我被她诅咒了！”度比躺倒在地上，模样憔悴。

　　罗拉也收起大剑，走到“亚莲”身边转了又转看了又看，缓缓思索。

　　“你..你是亚莲？”

　　“正是。”

　　这就怪了，明明之前还是男人模样，这才航行几天就变换了模样？

　　“我特地让巡游者来接你们的，枉费我的好心一片！”

　　那口气娇娇滴滴，嘴里还有半颗虎牙，丝毫没有之前的威严。

　　众人惊愕不已，太奇怪了。

　　“我是来为你们开道的。”

　　亚莲说着，双手合十站在船头，掌心火焰四射而出，浓雾中百焰绽放，大海被火焰开出一条路。

　　面前却是一道灼焰的门扉，门扉对面便是清晰可见的海神殿，深林的模样就在眼前。

　　船身缓缓通过门扉，两个不同的空间相连之后，船头与船尾的却是两幅场景，一半还在外面，而另一半踏进了海神殿的海面跟前。

　　等船身全部进入后，站在船头的女性亚莲已经不见踪影，而代替的却是之前的成年男性模样。

　　缓缓转身，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眼神里透着一股死气，着装也不再暴露，胸口泛着点点红光。

　　“忒西娅，我说过你会回来的。”

　　海神殿已经一改从前模样，不知是不是被罗拉闹过之后正好修整一番，不少鲛人抬着石柱与青石块正在搭建新的神殿。

　　主神侍女号缓缓停靠在岸，边上竟然涌起巨大的海礁鱼人，身上锁链拉着海底层岩，搬运着作为神殿基石。

　　海岸上喧闹嘈杂，鲛人们对技艺的了解并不成熟，只能慢工出细活。

　　有的鲛人拿着礁石磨成的尖刀敲击着一块半大的石萃，有模有样的模仿大陆上的各种“雕塑”，还有些半成品丢在一旁，已经碎裂不堪。

　　忒西娅上前拿起一小块“雕塑”查看，鲛人的眼神变得怯懦，放下手中利器退至一旁。

　　“这有点像伊瓦诶..”说着，其余几人上前将雕塑看的仔细。

　　虽然只有个模子，但这跟教会大厅矗立的伊瓦像无二，连身兜帽，祈祷手势。

　　而鲛人雕刻的伊瓦像身后有着阿斯塔人的羽翼，头上是北地人的尖耳，还有正在镌刻的手腕鳞片，恐怕是地上主要生灵的特征吧。

　　“主神伊瓦是长这幅模样的吗？”

　　罗拉摸了摸下巴提出了质疑。

　　“大概吧..”忒西娅也不清楚，毕竟从来没人见过。

　　说着，亚莲从身后拿走了那块雕塑：“伊瓦可不长这样..”
　　口气老成，等众人定睛一看，亚莲又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模样，枯木一般的手把玩着雕塑，另一只手背在背上，走路摇摇晃晃。

　　罗拉则是一手拉住亚莲：“喂，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亚莲并没回答，背对着众人稍稍回头，对着漆黑的深林指了指，示意让众人跟着他。

　　亚莲领着众人往深林中走去，林子鬼魅异常，只有一道小路通往深处，草丛两边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时窜出一两个鱼脑袋出来紧盯着众人。

　　老年亚莲走在前面，身后四人议论纷纷。

　　“他怎么变来变去的？”度比小声切语道。

　　“.....”

　　看着眼前行走都吃力的老人，丝毫不相信是哪个充满邪恶与狂妄的亚莲，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光点在众人眼前愈发强烈，等走出了白光，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华丽庄园。

　　这里在罗拉大闹过后化为平地，如今却是镂花铁门上缠绕着白红花叶，荆棘随意生根发芽，乌木门窗精雕细琢，在这片林木掩盖之下，竟是别有一番天地。

　　随后窸窸窣窣的草丛中蹦跶出几个“大头鱼鲛人”，是刚刚跟在身后的家伙，头重脚轻却举止彬彬有礼，谦和的绅士模样。

　　先是一段诡异的“表演”，大头鱼鲛人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后细小的脚跳起舞步，有种怪诞的味道，鱼头纹丝不动，手脚并用却颇有一番技巧，鲛人之舞。

　　随后在庭院中心设下长桌，珍馐美食，甘美甜酒。

　　来往的鲛人备好镀银餐具，礼貌的将度比、库菈菈两人请上桌子，而罗拉撤手一摆，那几个鲛人偏偏倒地，因为头比较重的原因再站起身困难异常。

　　忒西娅与罗拉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个家伙搞什么鬼，怎么跟上次的待遇差这么多。

　　“罗拉！”

　　像是呵责却不乏有几分亲密，罗拉才走向桌子前乖乖坐好。

　　“知道了知道了。”

　　看到众人落座那满口都没几颗牙齿的嘴才微微张开，枯木老朽的指尖拨动白胡须，亚莲站在庄园门口邀请忒西娅进屋详谈，让其余人先休息一番。

　　忒西娅回头看看罗拉，有些担心，而罗拉则是微微点头示意，眼神好像再说“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就冲进去。”

　　外部装修的挺好，但内部器具却什么都没有，诺大的屋子从正门进入后只有一条涡花长梯直直通往二楼。

　　左右两边的墙面上却有伊瓦大陆的手绘地图，上面标标点点乱涂乱画，红色圈圈黑色叉叉，但几乎都是黑色交叉，尤其是库玛的领土，黑色铺面像是被渗透完毕一般，有些描述的地方甚至连库玛帝国都没有触及过，忒西娅盯着，不由得出了神。

　　亚莲在找什么东西？

　　而且这片大陆比想象中还要大，整个板块像是被一种力量强行推合在了一块，画图中的分界线被粗的黑线明确规划了出来，这远古的模样应该是独立的大陆板块。

　　“忒西娅，小心阶梯。”

　　那老人亚莲回头叮嘱忒西娅，忒西娅也不再多留，随着上了二楼。

　　在二楼尽头有一处小房间，红漆门板在尽头格外显眼，两边墙面都是各式各样的人物画像。

　　记录了各种各样的情报，有库玛人的画像，有阿斯塔人的画像，还有忒西娅一行人的画像，而图画下面连接着红线，是与自己相关的人并且有联系的人，高墙的一处角落中还有琳达夫人，下方是一名短发中年男人。

　　忒西娅越是往前走心里就越怕的慌，除了一些不认识的画像之外，还有神室的成员们。

　　「解语-坎贝尔」
　　「陨星-蕾比娅」
　　「繁荣-坎利德」
　　「粉石-利瑞尔」
　　「时少女-莉莉莲」
　　「黄金-艾立什」

　　渗透，虽然从未踏足大陆一步，但这个男人穷尽一切去将大陆的每一寸土地翻了个遍。

　　从进入这座庄园开始，就在缓缓走入亚莲的一生，他把每一点信息都铺满这叹息之墙上。

　　还有“白亚当号”的船只画像与建造图纸，就连那些技术造物也被拆解开来，每一点每一点的分析了一切。

　　帝国保留的元素弩箭的初稿原形也在此处，元素的链接以及翡翠宝石的回路。

　　红漆门扉被老亚莲缓缓打开，脸上的表情像是再说“女侍优先”，灰尘从透光缝隙中洒出来，尘封了许久的门咿呀作响，忒西娅鼓足勇气步伐坚定向前。

　　内部设计却是轻巧，白色落地窗棂前有张布满灰尘的桌子，上面大大小小有些书籍，而桌子中间摆放了一块“残品”。

　　为何是残品呢？那棱角分明的线条好像能与其它部件嵌合进去，只剩下尾部短小的一块“号角”。

　　整间屋子就还剩下破旧老朽的书架与面前的金丝镶边沙发，一张四脚大理石雕方桌上面有些白底蔷薇镶边茶杯，老亚莲坐在对面，伸出手友好的请忒西娅入座。

　　入座后，老亚莲伸手想为面前的这位侍女倒碗茶水，但颤颤巍巍的手摇摆不定，很快就洒的周围都是，忒西娅见状连忙扶住了颤巍的手，协助他倒了两杯水。

　　“你也看到了，我的状态。”

　　老亚莲看着双手不停颤抖，眼中是不是也布满模糊，这岁月的侵蚀，世间的磨损，让他变得弱小无力。

　　“要怎样才能复活莫莫呢？”

　　“不要心急，侍女。”

　　忒西娅端坐过后，只是问出了她最想要的问题，而老亚莲不慌不忙，要求忒西娅先喝一杯再说。

　　忒西娅看着茶杯里缓缓升起一根茶叶，映照出她的脸，直接端起一杯，下肚，不知是什么味道，但老亚莲很明显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番。

　　“看不见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面对老亚莲的发问，忒西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一片漆黑。伸手触摸不知距离，是墙壁，是帘子，撞过几次才明白。”

　　“有莫莫这样的孩子做你的眼睛一定让你觉得幸运吧？”

　　对啊。

　　这是肯定的，虽然看不见，但时间久了其实也还好，慢慢熟悉周遭后也能独自应付，有了莫莫后更多是没有那种孤独感了。

　　少女没再说话，茶杯泛起涟漪，却看不清那俏皮闪动的身影，蹦蹦跳跳的模样。

　　“你觉得你有拯救她的决心吗？”

　　面对质问，老亚莲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周围的场景也在变得漆黑，而沙发背后开始冒出罩眼的浓雾，一滚滚的涌出来。

　　忒西娅心想糟了，这个喝的东西有问题，但来不及后悔了。

　　亚莲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侍女小姐，瞧瞧那众神追逐永恒的模样吧，绝对会颠覆你的认知与信仰的。”

　　忒西娅坐在原地，周围场景飞速的变幻，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拟，只身来到了一处漆黑的碑林，所有的墓碑上面刻着。

　　「伊利亚」

　　那是血色的红与骤黑，只有忒西娅在黑暗中，面前一道道墓碑越来越多，从地底伸起，一层叠着一层，随后大地颤动，不远处产生了地陷，一张巨口正在吞噬周围的一切。

　　忒西娅一脚一个步子踩着墓碑逃离，身后是个巨大的塌陷，那些墓碑挨个挨个被吃进去，一个踉跄便跌进中心。

　　一张尖牙利嘴将墓碑咬个粉碎，忒西娅奋力向上攀爬，等稳住脚步后周围却有万丈火焰朝她袭来，忒西娅伸手一挡，火焰疾驰往她身后过去，周围的场景都在穿梭。

　　随后，来到一处潮湿的暗地，中间有个红头发的小孩正在抽泣，手里拿着漆黑的核。

　　忒西娅振作精神向前缓步走去，问那孩子这是何方，又因为何事哭泣。

　　红发小孩转过头双眼焦黑：“复..仇..”

　　焦黑的空洞的眼中流出鲜血，忒西娅整个人都被惊住，或许是过于恐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双手向前撑，默念圣光赐福，光辉过后一个漆黑男人站在不远处，随后来到面前将双手按在忒西娅脑门两边，四目相对。

　　“见我所见吧。”

　　红漆门房内，忒西娅只是喝了一小口茶就陷入了沉睡，而时间大概过去了两分三十六秒，亚莲站在落地窗前悄悄盯着众人，见罗拉没有起疑便缓缓拉上了窗帘。

　　“忒西娅，我就只能在你身上赌一把了..”

　　老亚莲说着，低头默数时间，一分一毫都不能差，否则忒西娅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一杯能够致幻的药物，提取物是亚莲的回忆，他将自己所有的回忆从脑海里抽出来，生怕自己在久远的时间中渐渐迷失自我，搞不清楚原来的目的。

　　而现在，他要带忒西娅回到只属于他的过去。

　　那本该繁荣的时代，却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神代陨落不是偶然，背后的千丝万缕相连，促进了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