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之歌》咏見

23、敕令

　　库玛王城伊特利狄的顶上位置，便是这神之塔。

　　赫托站在神之塔窗边把玩木偶人，冰晶丝线在木偶身上操弄着。

　　举止行为高贵，仪态端庄，虽说还没有其余装饰，但也能看得出这是赫托非常熟悉的人。

　　俯瞰下去众生百态收敛其中，富足的民众、贩卖的商人、游行的卫兵，远处塌毁的王城大门与废墟居民楼正在从室的指挥下有序的进行修缮。

　　阿斯塔人搬运着“翡红陨”，那是古老生物们逝去之后的凭证所在，巨大的身躯转变成吸收元素并储存的晶簇。

　　在阿斯塔人的锻造术下与土木混合，成为坚不可摧的城墙中坚。

　　赫托眼中无他，唯有木偶垫着脚尖在手掌心旋转的模样。

　　叶莲娜站在红漆宝石的门边，正等着这次会议的“审判结果”，圆桌前七把交椅，正中心偏右的座位上“坎利德”大帝正在闭目沉思。

　　片刻过后，一位年轻孩子戴着王冠跑跳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从，一名手中拿着糕点，一名手中端着饱满果实。

　　赫托收起木偶人与叶莲娜一同半跪在圆桌前，眼眸紧闭，头埋的紧。

　　那孩子双眼空洞无神，王冠并不合适，袍子也拖拽在地上，娇小的身子也坐不上王座，侍从在一旁将他搀扶上去。

　　“叶莲娜，不要那么紧张啦，快站起来吧。”

　　嬉笑之间全无尊贵可言，举止态度轻浮可笑。

　　说着，就伸手拿着糕点一块往嘴里塞，叶莲娜不敢抬头，心里害怕，埋着头只能听见贪吃的口欲声。

　　“站起来说说吧，叶莲娜姐姐。”

　　第二次要求站起来，叶莲娜才微微的站起身，依旧是头埋的低低。

　　“焰龙，再一次降临大地了。”

　　小国王听完叶莲娜的发言后，空洞的双眸被漆黑的痕迹布满，嘴巴咧开打颤好似木偶人，磕哒哒的笑了起来，整间屋子都泛起冰霜充满了不详的氛围。

　　“糕点，吃完了。”

　　那小国王看着盘里空空如也，只手隔空捏住端着糕点的侍从，轻轻一握，这半大的屋子便被血液浸满，侍从化为血水雾气。

　　冷汗从赫托脖颈流下，边上的坎利德依旧紧闭眼眸，叶莲娜屏息着，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孩子正是千年前的那个“坎利德”大帝呢？

　　“太好了，叶莲娜姐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死活都无所谓，记得把尸首带回来就行。”

　　四溅的血液在各处漂浮着，有的甚至凝结成细微的冰霜，小国王舔舐着指尖的血液，脸上轻松无辜。

　　“这都快三百年了，等了好久啊..”

　　说着，小国王跳下了王座，走到叶莲娜跟前，无神的脸恐怖骇人，缓缓抬起头盯着叶莲娜。

　　“我可是很信任姐姐的...”

　　语后，另一名侍从跟着小国王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离去的远后，叶莲娜整个人失力的瘫坐在地上，赫托轻轻的托住了叶莲娜的肩膀，一言不发。

　　“坎利德”大帝才缓缓睁开双眼，枯瘦的眼眶干瘪的手，在神之高塔上窗户余晖照耀进来，这幅全貌令人不寒而栗。

　　“叶莲娜，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吧。”

　　许久后，叶莲娜才得到了缓解，毫无逻辑的行为，蔑视生命的态度，完全配不上“坎利德”之名。

　　“怪物。”叶莲娜低声说道。

　　坎利德缓缓站起身，脚上镣铐声响在房间回荡，依次走到每个椅子上，用手细心擦去上面的灰尘。

　　“可他依旧是真正的坎利德大帝。”

　　眼前这位坎利德目光微微发亮，尽管形如枯槁却依旧圣光闪耀，那伊瓦的祝福下仍然让他坚信着坎利德依旧是那个坎利德。

　　千年前与千年后也没什么不同，就连“坎利德”之间也没什么不同。

　　叶莲娜没有回答，只是暗自叹息。

　　“那焰龙的头头是一个叫忒西娅的主神侍女，我已经查清楚了，我一定会亲自抓到她。”

　　一叠记录丢在桌上，上面将忒西娅一行人描述的清楚，再过不久就会有数千只白隼飞往王城的各个角落与城邦。

　　第二王城蒙落比亚、圣岛、柏木崖、远东阿洛阿蒙斯特、回音谷。

　　只要还在王城触及的地方，那就无处可逃。

　　“大帝，我需要其它神室的帮助。”

　　叶莲娜说着，单膝跪下，只手伏在肩上，坎利德拖着锁链来到叶莲娜身前，轻轻抚摸着脑袋。

　　伊瓦的文字显现，一道道赐福与加护围绕在叶莲娜的额头处，形成一道菱形符文。

　　“你可以去找陨星-蕾比亚，她在第二王城蒙落比亚的凿星湖，带着我的信物去见她，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她会帮你的。”

　　坎利德大帝将一枚圆形硬币交到叶莲娜手中，硬币上正是坎利德本人，举着单剑上下颠倒着的模样。

　　叶莲娜接过硬币，她心里清楚凭着赫托与自己是不足以与罗拉对敌的，必须寻得一位至少是“半神级”伙伴施以援手。

　　事后，叶莲娜走下神之塔，赫托也紧随其后，螺旋阶梯下的墙面旁纹着库玛帝国的发家史与旧神的历史。

　　叶莲娜抹去灰尘，遥远的石柱依旧鲜亮，这是血与远征换来的繁荣，也曾是与神对峙的时代。

　　“小时候的梦也成真了啊。”

　　赫托抹去尘灰，墙面上是冰之神阿古特释放权能的模样，沧桑悲戚，冰之神跪倒在地，哭诉爱人逝去，周围的万物一切都化为了冰雕。

　　“赫托，没想到你真的进了神室。”

　　叶莲娜小跳着，一步步来到了“白鸳逝魂”的墙面上，眼神里充满着骄傲。

　　年幼的坎利德大帝被自己的哥哥追杀，为了可笑的王位搭上了近乎全族的性命。

　　数十位“白鸳”家的先辈们起手唤醒护盾与权能，将坎利德围在中心，古老生物们长着血盆大口，刺客们各使所能也没能突破。

　　最后维权派系赶到，成功击退了坎利德的哥哥，才有了这如梦般的生活，元素权柄亲和库玛人的强盛时代。

　　雕刻的画像在叶莲娜的眼中活了过来，先人的血肉都被撕扯的模糊，但依旧没有放弃效忠，尽所能去践行“盾”的作为。

　　白鸳家的盾是坚不可摧的，祖祖辈辈的传承也交到了叶莲娜的手中，作为一族中最强的年轻唤起者。

　　“这样我就能继续为你服务了...”

　　叶莲娜听到后停住了脚步，一脸平淡的转过身来说：“你现在可不是白鸳家的仆人了，成为自己的主人为自己服务吧。”

　　赫托莞尔一笑，叶莲娜倒是不爽了起来，拿着雨伞敲打几下。

　　“你这是笑什么！”

　　“没，我只是觉得大小姐一直没变。”

　　叶莲娜听着又来火了，小声嘀咕着：“都说了别叫什么大小姐了..”

　　“好的，叶莲娜，接下来我们直接去找蕾比亚吗？”

　　“不，我要先回一趟家。”

　　王城的繁荣的中心地段，这两家人靠的很相近。

　　一个住帝国街头，一个在帝国巷尾，一家锻造打铁为生，另一家也是锻造打铁为生。

　　最早的法令让名为“白鸳”的后人永世享尽优厚待遇，直到“银灰”一家的到来。

　　两家人时而要好的像是亲人兄弟，时而针锋相对打的头破血流。

　　锻造、附魔、王城规划、做着些亲民的事业，就连王城流通大陆的货币也出自这个地方。

　　漂亮的水晶纹硬币，是大陆的通货，携带的元素越是饱满，越是“值钱”，有的附上元素力还能形成契约，圆形印记表示对主人的绝对忠心，除非契约信被青蓝色的火焰烧烬，不然就是终身的奴役。

　　这一整条街都被“包揽”下来了，随便抓个在街上溜达的人一问不是这家的便是那家的。

　　也有了严格的服饰与规章制度，比如双方情感好的时候，便坐在一起喝烈酒摆宴会打闹，交换一下学术意见。

　　要是当时情况不好，就得斗个你死我活，但无论那一方都讨不到便宜，这天杜拉夫带着戴维一行人回到府邸后，那久不见的，不知是亲是敌的中年男人就找上门来。

　　“老朋友，听说你去海上转了一圈？”来人五大三粗，络腮胡，铁匠模样，把怀里的青年男子揍得鼻青脸肿。

　　“罗夏，我的好兄弟!”

　　杜拉夫刚将戴维等人关押在府邸的地牢中，就匆忙出来“迎客”，甚至还穿着镀银盔甲。

　　二人互相奔赴，脸上神情喜悦，当真是许久不见得亲人伙伴。

　　说时迟那时快，杜拉夫掏出双蛇狮纹翡翠银锤，狠狠的砸向面前的中年男人，恶语相向。

　　“你这个老东西!快把我大儿子放下！”

　　铁匠中年男人气势不弱，双手唤起水波环在拳上，像是拳套抵挡下了银锤的波动冲击。

　　“听说你在海上转了一圈怎么没让鲛人把你吃了啊？”

　　二人扭打在一块，家中的仆人见怪不怪了，只是仍由二位发挥。

　　院子里的阿斯塔人也抄起家伙，但很快被府邸外的“白鸳”卫队拿下了。

　　“别打扰他们”。

　　卫队的领头男子英俊迷人，黑色短发。手中利剑直指府邸外的阿斯塔人们，屋内响动一片，家具跟器具都掀出门外。

　　片刻后，屋内打斗声变成嬉笑声后，卫队的男子才走入屋内。

　　罗夏与杜拉夫抱在一块，二人欢笑过后便抱头痛哭。

　　“我还以为你死定了，你这个老东西。”

　　“罗夏，我也觉得我回不来了，鲛人当真是棘手啊...”

　　“那你是怎么突出重围的？”

　　“是琳达夫人把我救出来的——”

　　话音未落，罗夏龇牙咧嘴。

　　“你干的好啊！你干的好啊！”

　　双方立刻后跃，摆好架势。杜拉夫眼神炯炯，手中力量在锤柄上汇聚，蓄势待发。

　　罗夏双拳翻涌似大海汇流。这一击下去恐怕整个府邸都要化为平地。

　　“老东西，你明知道琳达是我的梦中情人！”

　　罗夏恶狠狠的说道，已经怒不可遏。

　　“放屁！琳达夫人还邀请我去教会参拜呢！四舍五入就是同意跟我约会了！”

　　此话一出。

　　二人携着力量准备相互冲撞，周围烟幕弥漫。

　　赫托此时从天而降，跳入烟雾将罗夏冻成冰咕噜，整个人在地上滚动着。

　　“什么毛小子！”

　　叶莲娜张开水牢，将杜拉夫整个人包在里面。

　　“咕咕——咕咕咕——（你是..什么人！）”

　　两人的争斗以此画上句号。

　　“叶莲娜——！”

　　英俊黑发男子进屋后看到叶莲娜，欣喜的抱了上去。

　　“罗布里哥哥！”

　　被冻成冰棍的罗夏在地面上翻转几圈后听到名字，激动的想要扭去叶莲娜脚下，但反作用力一直将他滚远。

　　“小娜娜！我的好女儿！你终于从远东之地回来了吗！”

　　赫托见此情形立刻解除了权能，将罗夏释放出冰牢中，整个人变得晃晃悠悠。

　　叶莲娜的老父亲，原主人，刚刚都做了什么？赫托陷入了沉思。

　　罗夏起身后骂骂咧咧的责备赫托，要不是被冻成冰咕噜！肯定赢那个老家伙一手。

　　杜拉夫也当仁不让，眼看着又要扭打再一块，叶莲娜捂着头轻叹。

　　“白鸳家的小女儿，你别插手我跟你父亲的对决！”

　　杜拉夫拾到身子过后，摩拳擦掌的要再干一架，眼看着两人互相走近揪着对方衣领。

　　“罗布里哥哥，还有父亲。我加入神室了——”

　　在场众人：“什么？——”

　　狼藉过后，杜拉夫府邸的仆人开始了辛劳的工作，几个阿斯塔人正在把府邸大门重新安装上。

　　佣人们也收拾出一片地方给休憩，可口的饮品与点心摆在狮子双蛇纹路的长桌上。

　　叶莲娜端起一杯正要下肚。

　　杜拉夫、罗夏、罗布里凑上来盯得紧紧的。

　　“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莲娜浅尝一口后，将饮品放在桌上，双手环抱。

　　“女儿，你刚刚说什么？”罗夏小心翼翼的问道，但那份激动还是按耐不住。

　　“我说我加入神室了。”

　　叶莲娜说的很轻松。

　　罗夏听完后，整个人跳了起来，一手把叶莲娜抱起放在肩上，虽然不再是几年前那个离家的小孩子，但重量还是那么轻盈。

　　“父亲！你你你做什么！”

　　面对这等无礼的举动，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非常突然。

　　“先祖在上，白鸳一家可算没辱没荣光。”罗夏说着，眼神中泛起泪花。

　　“老朋友，这下子我也要沾你的光了。”杜拉夫在一旁狂笑着，氛围其乐融融，仆人们也微微一笑。

　　是啊，白鸳家的小女儿。这街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公主有了今日一番作为。

　　正泛着痴笑乐呵着，罗夏却又眉头紧皱：“坎贝尔回来了？”

　　叶莲娜看父亲提到了关键所在，跳下身来，拍了拍摆裙脸上的从容不再。

　　“老师他还在远东之地捣鼓那些所谓的法则呢。”

　　几人面面相觑，气氛也不再缓和。

　　罗夏心里明白，女儿赶在这时间点上回来，跟之前王城大门前的骚动脱不了关系。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罗夏满脸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气。杜拉夫上前将手搭在肩上，二人心里想的是一致的“坎贝尔这个天杀的。”

　　见老父亲模样疲惫，像是前几年送自己去远东大陆那般不舍，但心里还是想回来看看。

　　白鸳家可不像银灰家那么富裕，手中也没什么要权与职位，在现在这个时代并不需要防身器具，水唤起者也是一抓一大把。

　　更何况现在防护施救的工作都是教会一手包揽着的，祖上的荣光到现在只剩下那数不胜数的陨铁与顽石在花火之间碰撞，在一个人人都能保护自己的时代，盾也就失去了自己的意义。

　　叶莲娜却不愿意这样啊，那在父亲肩膀上听着的传说故事在神之塔看下来后并非虚幻，那番荣光必将在自己身上再次重现。

　　“你说我们家就出现了你这么一个权柄亲和极高的唤起者，要是我跟你哥哥能替你分担些就好了..”

　　见父亲这样说，叶莲娜鼻头一酸，伏下身到父亲面前:“你跟哥哥好好的，就是替我分担了..”

　　罗布里对叶莲娜轻轻点头，只觉得妹妹不同以往了，以前的那个大小姐姿态变得能担起责任了。

　　“呜呜呜啊啊哇啊——”

　　“你这个老东西，你哭什么？”

　　杜拉夫站在一旁哭喊出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我怎么不可能哭？小娜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杜拉夫还在抽泣，那铁拳狠狠的落在了脸颊上。

　　“我最恨男人哭哭啼啼了！尤其是你这样的老男人！”

　　“你敢骂我老！？”

　　又争斗起来，看桌子都被掀翻，叶莲娜连忙后退，不过看着父亲精神有些好转便对赫托使了个眼神，二人即刻动身启程，前往第二王城蒙落比亚。

　　还未走出府邸大门，只听身后：“早点回来，妹妹——”

　　打斗激烈，余波震碎玻璃，疾风掀起庭院栽培的红花粉叶。

　　叶莲娜撑开雨伞，落花飘絮似雨，隐没惬意微笑。

　　府邸内，双方打斗到晚些时候，又载歌载舞的吃喝起来，众人开了三天三夜的宴会，庆祝老朋友从海上活着回来，还有叶莲娜加入神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