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3》三叶豆

27、[灰夜久]在他眼中看见的未来

　　列波奇卡最近很不正常。

　　坐在餐桌旁，灰羽爱丽莎望着端起牛奶杯凑在嘴边发呆至少有五分钟的弟弟，陷入了沉思。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三天前吧。

　　随着心中简短的自问自答，这几天的回忆片段缓缓浮现。

　　最开始是姐弟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经典的文艺爱情片，从开头平淡到结尾。姐姐为男女主细水流长的爱情感动到抽纸哭，弟弟被毫无起伏的剧情催眠早早陷入梦乡。

　　直到片尾的滚动字幕出现，姐姐才意犹未尽地扭头，“麻美子能和忠君一起升上大学真是太好了……”

　　满心期待有人能附和自己一句的爱丽莎却看见自家弟弟斜倒在扶手上睡着了，仰着快要折断的脖子，眼睛紧闭，表情却是说不出的狰狞。

　　这是做噩梦了吗？
　　也难怪，这样的姿势，怎么想也不可能睡好吧。

　　爱丽莎无奈，打算叫醒弟弟，让他洗漱完毕回房间再睡。刚探出手，还没碰上，他突然弹射般坐起来，翠绿的眼茫然地盯着前方，呆愣不到半秒，腾的一下，从头红到尾。

　　“列波奇卡？”爱丽莎没有收回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列夫终于完全回过神，顶着冒蒸汽的脑袋跳下沙发，头也不回冲进厕所。他光速跑过带起的风拂起爱丽莎的长发，她愣愣地隔着飞舞的发丝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列夫剧烈的反应引发爱丽莎内心汹涌澎湃的好奇，她犹豫着蹭到厕所门口，“发生什么事了，需要跟姐姐说说吗？”

　　说话间，她微微朝门侧头，似乎从自己声音的停顿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喘息。

　　话音刚落，里面又像是天翻地覆般发出巨大的响声，痛呼声响起，列夫可能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挂在墙上的收纳篮，瓶瓶罐罐掉落的声音接连传来。

　　“没事！我没事！我就洗个澡，你别进来！”他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虽然好奇心没有满足，但爱丽莎自认为是个好姐姐，应该给予弟弟所需要的私密空间，便应了一声，转身回到沙发上，扯过抱枕，点开下一部文艺爱情片。

　　明媚的场景、漂亮的女主、帅气的男主，一个个闪过，却没有映入那双眼眸，爱丽莎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猛地一拍膝上的枕头，露出欣慰的笑，“啊！列波奇卡是长大了啊！”

　　她本以为那只是男孩子到青春期后的正常现象，却没想到自那之后，列夫无论在做什么，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

　　起床刷牙会叼着牙刷盯着镜子发呆；换衣服换到一半，头还套在褪去的睡衣里就这么裸着上半身陷入沉思；就连吃饭也从家里第一个下桌变成没有人提醒的话，就会把早饭吃成晚饭。

　　回忆到此，爱丽莎吃完早餐，放下筷子，又抬眼看向仍然没有喝完杯中牛奶的列夫。

　　这种反应，也许不能称作为青春期的一次正常的春梦造成的后遗症了吧？

　　“列波奇卡，你难道是恋爱了吗？”

　　和谁？难道是上次看到的那个女孩？怎么办？她超可爱的，以后到家里来，我能做什么呢？购物怎么样？购物应该可以的吧？

　　短短几秒，爱丽莎已经替列夫想好未来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了。

　　这时，列夫才像刚刚听见她的问题，手一颤，杯子跌落桌面，牛奶扑在衣服和裤子上，随着他结结巴巴的话洇湿一片。

　　“我我我我我才没有！”
　　“欸——”
　　“就、就老毛病犯了，看见了些事，有点纠结而已。”

　　灰羽列夫从小就拥有超能力——能够穿梭时间，附在未来的自己身上。

　　能力发动后，列夫会陷入沉睡，在一个真实的梦中，与未来的自己共享五感，却没办法影响他，就像看一场他主演的电影。

　　一个非常鸡肋且不可控制的能力。

　　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列夫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以前早就兴奋地拉着大家反反复复讲述自己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了。

　　可这次不一样，当姐姐摆出熟练又真诚的倾听姿态时，列夫垂头，继承自血脉中另一半俄罗斯白种人的白皙皮肤透着惹眼的红。

　　不能说，怎么说？说不出口啊！

　　“啊，衣服湿了！”他捏着湿漉漉的衣服，一溜烟跑回卧室，“我去换衣服！”

　　“砰”地一声关上门，列夫滑坐在地，松了一口气，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风一吹凉意就渗入，黏糊糊的，好不难受。

　　明明差别很大，却让列夫想起在未来看到的、感受的、听到的那些足以让他心脏爆炸的画面、感觉和声音。

　　或许是夜晚，没开灯的房间里光线昏暗，思维还停留在播放的无聊电影上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先听到了一声泫然欲泣的喘息。

　　紧接着，自己的声音响起，“前辈，我好想你。”

　　回应他的只是缓慢从喉咙、舌尖抵出来的呜咽，却莫名让他心脏一紧，呼吸不由急促几分，盘踞在心脏处的火焰越烧越烈，燎得喉咙又疼又痒。

　　这不是他的感受，却又真真确确是他的感受。

　　——拉灯——

　　身为还有几天才会去新的学校报到的准高一生，列夫甚至没有看过相关的杂志，同学曾经在他耳边讨论过，但他没有任何兴趣。

　　——拉灯——

　　连自己动手次数都屈指可数的列夫被迫感受了一场激烈的现场版，大脑已经完全被烫熟，各种混乱的想法在罢工的地方堆积，思维越发混乱，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前辈”是谁？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穿透没关拢的窗户缝隙，一束月光便趁机刺入昏暗的室内，轻轻抚在疲惫的青年脸上，哭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珠。

　　思绪依旧乱如麻，列夫却本能般将这张脸刻在心上。

　　小小的一只，好可爱！这就是他的“前辈”吗？

　　不知道是不是共感的影响，浓厚的情感就这样留在了心底，在未来的指引下，他深深地迷恋上了还没有遇见的“前辈”。

　　这一次看到的未来，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害怕说出来就会改变什么。不过，既然是前辈的话，总会在学校里或者职场上认识的吧？到时候直接带回来也挺好的。

　　快点遇见我吧，前辈，最好是明天。

　　——

　　升上三年级对夜久卫辅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排球和学习依旧是他每天时间分配的重点。

　　开学第一天，他惯例早早地来到学校，准备去参加排球部的晨练，路上遇见意外，到达时比以往迟了些，便加快了脚步。

　　转过路口，没有减速的他撞上了一堵墙，没有任何防备，他跌坐在地上，擦过地面的掌心火辣辣的疼，而那堵墙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高大的阴影稳稳地压在他身上。

　　“前辈？”
　　“哈？”

　　夜久抬头，陌生的高个子后辈碧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自己，表情沉静，像在暗地里酝酿风暴的大海，又像锁定猎物的雄狮，散发着势在必得的气场，他顿时感到脊背一凉。

　　“终于见到你了，前辈。”

　　陌生的后辈笑了，眼中闪过什么，夜久没有看清，但那一瞬间，两人交错的喘息、仿佛蒙上黑纱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夜久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未来，暧昧、混乱、热烈的未来。

　　“我是灰羽列夫，前辈呢？”
　　“……夜久卫辅。”尚未回神的他愣愣地回答。

　　“原来是夜久前辈啊！”列夫弯腰伸手，“话说，这么近的看，真的是小小一只，好可——”

　　额角青筋直接暴起，夜久拍开他的手，跳起来就是一个回旋踢，“不要仗着自己长得高就随便评论别人啊混蛋！”

　　“疼！为什么突然打我啊？”

　　此时此刻，夜久的内心几乎是奔溃的，他不能接受，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是鸡肋的读心术出错了！

　　绝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