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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小心余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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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静静燃烧,流下喜悦的泪痕。
新房内暖意融融,熏香与合卺酒的甜香交织,氤氲出一室旖旎。
凤冠卸去,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少了几分庄重,却添了无数娇柔。
李乾的手指并未离开她的发间,而是顺着那光滑如缎的长发缓缓下滑,指尖带着珍视的轻颤,最终停留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廓。
“浅浅,”他唤她,声音比方才更低沉,融在烛光里,有种别样的沙哑与温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是客套,是深知那些繁琐礼仪、各方审视、乃至内心挣扎的重量。
林浅抬眸,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眼底。
那里不再是平日朝堂上运筹帷幄的锐利,也不是从前逗弄她时的戏谑不羁,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专注的柔情,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她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你也辛苦。”
她轻声回应,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的眉宇间,“朝政……很累吧?”
李乾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诉苦,只是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再累,想到能这样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便都值得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唇上那抹嫣红,喉结微动,“只是……总觉像在做梦。怕一眨眼,你又缩回壳里,或是……不见了。”
从前,他们精心设计逃脱之法,如今两人却能正大光明喜结连理,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
这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与患得患失。
林浅心中微软,那股因仪式和陌生环境而起的紧张,在他的坦诚与小心翼翼下,彻底消散。
她主动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与沉稳心跳。
“不是梦。”她声音很轻,却坚定,“我在这里。以后……也都在。”
原来爱时这样,患得患失。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李乾心中最后那点紧绷的克制。
他眼神倏地幽深,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另一只手却极其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拇指指腹珍重地拂过她的脸颊。
他的吻落下来。
不同于记忆中任何一次带着试探、戏谑或情急之下的亲吻。
这个吻,郑重而温柔,仿佛在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
先是轻轻触碰她的唇瓣,带着试探与无比的珍惜,感受到她的接纳与微微颤抖的回应后,才缓缓加深。唇齿间残留着合卺酒的甜香,气息交融,温热缱绻。
林浅闭上眼,睫羽轻颤,顺从地承受着这份迟来的、正式的亲密。
他的气息干净而清冽,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渐渐驱散了最后一丝羞怯与陌生。
她真诚地回应着,手臂不知不觉环上了他的脖颈,明明早已习惯彼此身体,可情到浓时,又生出一丝腼腆。
红帐不知何时被放下,隔绝出一方只属于彼此的天地。
嫁衣与礼服层层剥落,过程缓慢而郑重,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确认。
肌肤相贴,温热传递,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交织共鸣。
没有从前偷欢的急促与莽撞,也没有生死关头迸发的激烈。
这一次,是名正言顺后的水到渠成,是尘埃落定后的全心交付。
他的动作始终带着呵护的温柔,即便在情动难抑时,也顾及着她的感受,低声询问,耐心引导。
汗水交融,呼吸相闻,极致的亲密中,却始终流淌着一股珍而重之的郑重情意。
烛火摇曳,将两人紧密相依的身影投在帐幔上,缠绵悱恻。
多久都不知疲倦。
良久,风停雨歇。
李乾依旧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气息还未完全平复,手臂却将她圈得稳妥。
林浅枕着他的臂弯,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浑身酸软,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踏实。
“浅浅,”他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在我面前,你永远只是林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顾忌任何人,任何事。”
“嗯。”林浅困倦地应着,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意识渐渐模糊。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条路或许依旧艰难,但身边有他,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翌日,林浅是在一片温暖阳光中醒来的。
身侧已空,余温尚存。
她拥被坐起,身上穿着柔软的寝衣,显然是李乾事后为她换上的。
帐外已有侍女低声候着,听见动静,轻声询问是否起身。
按礼,新妇今日需向宫中谢恩,并拜见王府内的长辈、管事等。
但李乾父母早逝,府中并无正经长辈,皇帝又特旨免了林浅今日入宫,只需在府中稍作休整即可。
这体贴的安排,让林浅松了口气。
她起身梳洗,并未选择过于繁复的王妃正装,只挑了一身颜色较为喜庆又不失雅致的常服,发髻也梳得简单利落。
用过早膳,她便带着芍药和两个李乾拨给她的、看起来伶俐又沉稳的丫鬟,出了王府,径直往“萌物社”总店而去。
婚礼的热闹似乎还未从京城上空完全散去,街上行人见到摄政王府的马车与随从,纷纷避让行礼,目光中充满好奇与敬畏。
林浅坐在车内,面色平静。
她知道,从今往后,这样的目光将如影随形。
“萌物社”内,窈娘早已等候多时。见林浅如期而至,且神色如常,并无新妇的娇怯或跋扈,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骄傲。
“小姐……”窈娘上前行礼。
窈娘待她如从前,别人唤她王妃,只有窈娘唤她“小姐”,如往昔,窈娘眼中的她不曾变过。
林浅扶起她,笑着打断,“这几日辛苦你了。婚礼上那些盲盒喜糖,反响极好,不少夫人小姐都来打听呢。”
说起生意,窈娘眼睛立刻亮了,引着林浅到后堂,将这几日的账目与新到的订单一一禀报。
因着林浅大婚的轰动效应,连带着“萌物社”的名声也更上一层楼,尤其是那限量版婚庆系列盲盒和喜糖设计,引得许多即将办喜事的人家慕名而来,订单接到手软。
林浅一边听,一边提出些改进意见,并着手设计新的春季系列草图,专注投入的模样,仿佛昨日大婚的盛典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她需要这种“正常”。
需要这些实实在在的、由她创造并掌控的东西,来提醒自己,她不仅是李乾的妻子,摄政王的王妃,更是林浅本人。
忙碌至午后,林浅正与窈娘讨论新一批绣样的配色,外间伙计忽然来报,说林夜将军来了。
林夜一身戎装未换,显然是刚从衙门或军营过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他挥退旁人,只留林浅在室内。
“大哥,怎么了?”林浅察觉他神色不对。
林夜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浅浅,你如今身份不同,出入更要小心。我今日来,是提醒你,也请转告王爷,逆党清理……尚未干净。”
林浅心头一凛:“还有漏网之鱼?”
“二皇子经营多年,党羽甚众,虽经大力清剿,但难免有藏得极深,或见机得快、暂时蛰伏起来的。”林夜压低声音,“近日追查几桩旧案线索,发现仍有不明资金在暗中流动,一些本该沉寂的关系似乎又有松动的迹象。我怀疑,有人贼心不死,或想为二皇子‘复仇’,或想在新朝立足未稳之际,再掀波澜。”
他目光严肃地看着林浅:“你和王爷,如今是许多人的眼中钉。王爷在朝堂,他们或许难以下手,但你……时常在外走动,目标明显。我怕有那丧心病狂之徒,会对你不利。”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方家虽倒,但其背后可能还有更隐蔽的关联。方婉柔失踪得蹊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总觉不安。你千万不可大意,出入务必多带护卫,陌生之物、陌生之人,一概要格外警惕。”
林浅听完,后背微微发凉。
新婚的温情与事业的忙碌,几乎让她暂时忘记了潜藏的危险。
林夜的提醒,像一盆冷水,让她瞬间清醒。
是啊,宫变的血还未干透,权力的更迭从来伴随腥风血雨。
李乾身处漩涡中心,而作为他妻子的自己,自然也成了靶子。
“我明白了,大哥。”她郑重地点头,“我会小心,也会提醒王爷。你自己……也要当心。”
“我自有分寸。”林夜见她听进去了,神色稍缓,“你如今是王妃,王府护卫森严,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记住,任何时候,安全第一。” 他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离去,显然还有公务在身。
林夜走后,林浅独自坐在后堂,方才讨论生意时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窗外春光明媚,店铺里生意红火,一切看起来平静美好。
可这平静之下,却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她轻轻抚过袖口精致的刺绣,那里藏着李乾今晨离开前,悄悄塞给她的一枚小巧玲珑、却异常锋利的金簪防身之物。他什么也没说,但她懂他的未雨绸缪。
深吸一口气,林浅站起身,目光恢复沉静。
该画的图样要继续画,该经营的生意要好好经营,但警惕之心,绝不能松懈。
这条路,从她答应李乾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与风雨同行。
而她,必须学会在阳光下行走,同时提防阴影中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