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的退休生活》大西洋暖流

7、小小年纪已经看破红尘

　　廊下，狄仁杰和少年分别靠在柱子两侧，傻傻仰着头看星星。

　　“你叫什么名字？”狄仁杰转过头问。

　　少年嘴上叼着片叶子，噗噗吹了两下。叶子掉落在腿上，他拿在手里捻了捻，说：“冯小宝。”

　　“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其他亲戚呢？”

　　冯小宝把胳膊交叉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说：“什么亲戚啊，我是在破庙里长大的，身边只有乞丐。”

　　狄仁杰有些意外，原以为他只是个调皮捣蛋的农家孩子，一时犯错才去大户人家偷东西，没想到是个孤儿。

　　“户部每年都会发放救济善款，你没有去领吗？”

　　冯小宝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善款？我说大老爷，您是活在梦里吗？这种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

　　隔壁厢房的门开了，采茶女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来。梳妆后的女子面容姣好，身材丰腴，跟英气高挑的上官蓉形成鲜明对比。

　　等到两个女人走过来，狄仁杰才坐直身体对采茶女说：“现在可以讲讲你的故事了。”

　　采茶女先看了一眼狄仁杰，又看了看冯小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我叫鱼幼薇，家住浮梁县，父母以采茶为生。刘富贵是我家的大主顾，前段时间他照例来收茶，趁我爷娘不在家跟我腻歪。他说可以带我一起来长安，我就答应做他的妾了。”

　　小姑娘撇了撇嘴，低下叛逆的头。

　　听完这离谱的理由，狄仁杰恨不得替她父母教训几句，怒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被投到井里的？”

　　“那天我跟刘富贵吵起来，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要杀我，我装死才躲过一劫。没想到他那个管家居然要把我扔井里！要不是小宝来偷东西，我肯定死了。”

　　狄仁杰看向冯小宝，“这么说，你俩是合伙整刘富贵了？”

　　“不关他的事，是我让他干的。你要抓就抓我吧！”鱼幼薇打算一人扛下所有罪责。

　　狄仁杰看着俩小孩，真是头疼，他私心想要放两人一马，说：“刘富贵杀人未遂，你报复他勉强算情理之中。事已至此，你们有什么打算？”

　　鱼幼薇原本想敲诈一笔回乡路费的，现在也泡汤了。许诺给冯小宝的那一份报酬没了，还让他做了回牢。以后恐怕只能跟冯小宝一块住破庙了！

　　“长安有什么地方愿意收留我这样的女子吗？”鱼幼薇看向上官蓉，小声问道。

　　上官蓉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她自己也是逃离六扇门无依无靠，不得已设计曾经的大理寺丞狄仁杰才苟活至今。

　　“相亲？”上官蓉刚提出自己的建议，立马被罹患相亲恐惧症的狄仁杰驳回。

　　“不要相亲！”狄仁杰试图说服对方，“相亲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都是人生不如意的人才去的。你还这么年轻，何必去那种人性深渊赌未来呢？”

　　鱼幼薇此时心灰意懒，就算狄仁杰不说这番话，她大概率也不会去相亲。小姑娘哀怨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我已经看破红尘了。”

　　冯小宝站起来，说：“既然不愿出嫁，那就出家吧！我知道一个地方专门收留女子。”

　　三人一齐看向冯小宝，他笑了下，说出“咸宜观”三个字。

　　“道观？”狄仁杰先蹙眉，后点头，“那确实是个白吃白喝的好去处，只是…”

　　只是鱼幼薇看起来左不过及笄，怎可就此常伴青灯？冯小宝还是太年轻，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谁知鱼幼薇双手合十，跃跃欲试地问道：“是个好去处吗？”

　　冯小宝欢快的点头，道：“观主婆婆是个积德行善的好人，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你问问。”

　　鱼幼薇当即决定，“那就去咸宜观！”

　　狄仁杰扶额，难怪她会跟刘富贵来长安…

　　一旁的上官蓉无比心动，凑上去问：“咸宜观收被上峰追杀的公务员吗？”

　　“啊？”冯小宝不是很理解。

　　狄仁杰：“……”
　　你就别凑热闹了喂！！

　　最后，在冯小宝的介绍下，鱼幼薇顺利进了道观修行，她还给自己取了个颇有禅意的名字叫“玄机”。

　　狄仁杰身为男子不方便上山，就在山下等他们。快日落的时候，上官蓉和冯小宝才出现，饿到不行的狄仁杰对着他俩哭诉。

　　“早知道要这么久，我就带点馕饼了，你们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能上山，我肯定以为你们先回去了。”狄仁杰看向上官蓉，开玩笑道，“遇上土匪了？”

　　上官蓉张了张嘴，疲累的神色突然平添了几分警惕，她目不斜视的看着狄仁杰身后，声音低沉道：“不愧是狄大人，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狄仁杰一头雾水，他刚想问个明白，身后传来流里流气的笑声。

　　“我就说还有肥羊，这不是来了吗？女人和小孩可比文弱书生值钱多了！”

　　说话的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脸上斜着一道大刀疤，浑身的腱子肉向他们彰显力量，手里提着一把钢刀站在人群最前面，无疑是这些人的老大。

　　上官蓉摸向腰上的横刀，顺手把冯小宝拽到身后，低声和狄仁杰商量对敌策略：“领头的交给我，你去清理杂兵。”

　　“可我没带刀…”

　　常年的公务员生活并没有养成狄仁杰带刀的习惯，不管多凶残的歹徒都不会铤而走险杀害官员，何况他自认为是个能力很强的好官。

　　没成想一朝辞官，境遇改变如此之大，连山匪都敢拿刀指着他口出狂言。定然是地方官员尸位素餐，剿匪不力，竟然让这些人成了气候，敢在官道附近拦路抢劫。

　　上官蓉粗略数了一下对方人数。这些山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打架全靠蛮力硬拼，倒也不难解决。本想着有狄仁杰帮忙能速战速决，既然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上了！

　　上官蓉刚想跟狄仁杰说让他带冯小宝躲远点，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根粗树枝，突然大叫着冲到敌人阵营去了。

　　见对面冲过来一小孩，为首的男人不屑地笑了起来，他甚至连刀都没拔，直接朝冯小宝的脸挥过去。

　　在一片嘲笑声中，冯小宝被刀鞘打飞出去。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上一块大石头昏了过去。

　　“最弱的打头阵，这就是你们嘀嘀咕咕商量的对策？”山匪哈哈大笑。

　　谁也没注意到一闪而过的寒光。

　　长刀直插土匪头子的咽喉，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官蓉手中的锁链已经把刀拉回去。

　　土匪头子鲜血喷出，倒地身亡。

　　突如其来的血腥，把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狄仁杰都吓了一跳。

　　他透过女人的背影，看到威严耸立在她身后的大门。尽管她拼命想要逃离六扇门的掌控，可是鹰犬的烙印早已深深刻在她的灵魂上。

　　狠厉，决绝，视人命如草芥。

　　她不再是需要保护的罪臣之女，而是守护大唐江山永固的秩序下，不见光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