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的退休生活》大西洋暖流

3、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

　　李治正在看来俊臣的奏折，折子上说狄仁杰已经招供串通番邦意图谋反，并附上亲自画押的供词。

　　“陛下可满意？”天后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这个罪名可不是历练人才了，陛下要如何收场？”

　　李治将折子掷于桌上，“朕还以为他是国之栋梁，没想到这么快就招认了。”

　　“国之栋梁也是血肉之躯，丽景门是什么地方陛下心里清楚，不招认才奇怪呢。”天后从宫女手中端过羹汤，拿走桌上的折子将碗放在李治面前。

　　“大唐人才济济，又不是只有狄仁杰一人可以断案。”李治用羹匙搅动着碗里的汤，不肯下天后给的台阶。

　　天后走到砚台旁，替李治研墨，说：“既然陛下已有决断，就下令吧。”说完，将笔递了上去。

　　李治看向天后，从鼻腔发出闷闷的气声，“你就不能再劝劝朕，或许朕就法外开恩了。”

　　天后将笔塞进李治手中，又把碗盏挪开，铺上御用纸，“陛下重视国之法度，定然不会纵容罪犯，尤其是犯上谋逆这样十恶不赦的大罪。”

　　对上李治威严的双目，天后丝毫不慌，直到那双眼染上夫妻间的柔情蜜意。李治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快把李翰林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拿出来吧。”

　　李白收到杜甫的飞鸽传书，连忙写了一篇奏折将事情原委说明。有了这封奏折，狄仁杰就可以洗清包庇凶犯的罪名，李治正好以调查此事为契机，重新启用狄仁杰。

　　赦免诏书直接送至丽景门大牢，传召的太监看见狄仁杰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干草堆里，浑身上下布满伤痕。

　　“狄大人，陛下收到李翰林的加急文书，得知大人是被冤枉的。特命老奴前来宣旨，令大人官复原职，调查此事。您，起得来接旨吗？”

　　狄仁杰双目紧闭，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传旨太监只好蹲在他身边把诏书念上一遍，然后让狱卒把人和诏书一起送回狄仁杰的府邸。

　　担架从来俊臣身边经过时，他垂眸浅笑对昏迷不醒的狄仁杰说：“伴君如伴虎，老师一定要常来噢。”

　　即使太医首席妙手，狄仁杰还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后，狄仁杰得知陛下已让他官复原职，他盯着诏书看了一天一夜。等到能下床行走时，狄仁杰拖着病体进宫谢恩。

　　李治看到蔫巴巴的狄仁杰，再没有与他当堂辩驳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

　　“爱卿的身体可好些了，朕让太医送去的补品可有按时服用？”

　　狄仁杰双目无神，行大礼叩头谢恩，“谢陛下恩赐，臣已经好多了。”

　　李治总算找回一丝做皇帝的尊严，他喜形于色的说道：“爱卿不必多礼，此事原是朕不明，害得爱卿在牢中吃苦数日。这次的案子，爱卿不必着急，待身体完全养好，再调查不迟。”

　　狄仁杰并未起身，再次向皇帝叩头，言辞恳切道：“臣知能力有限，无法担任大理寺要职，今日自请辞官。望陛下应允！”

　　这个展开完全出乎李治的意料，以他对狄仁杰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因为吃点苦头就放弃心系国家的理想。一定是在牢中受了太多委屈，跟他抱怨撒娇呢！

　　“狄卿是对朕有所不满吗？”

　　狄仁杰跪坐在地上，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臣做彭城县令时，凭着破案无数得陛下赏识，但是经邦治国并非靠着这点小聪明，思来想去还是种地适合我。”

　　李治看向天后求助，天后面带微笑的眨了眨眼，心说：玩大了吧！人家不给你干了。

　　“朕对你寄予厚望，你怎可自暴自弃？大理寺卿侯善业年迈，唯有卿能担此大任。你再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答复朕！”

　　“臣已经想好了，辞官回家种地。”

　　“你！”李治气的手发抖。

　　天后适时的站出来打圆场，“既然狄仁杰志不在此，陛下不如准奏。”

　　李治朝天后使眼色：你也不帮朕说话？

　　天后淡定使眼色回应：他哪儿会种地啊！你就让他去，早晚还得回来给大唐打工。

　　李治意会后，马上改口，“你心意已决，朕不好强留，此事朕批准了。”

　　“多谢陛下！臣告退。”狄仁杰磕完头，起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李治和天后面面相觑。

　　“你确定他还会回来？”

　　“……”

　　☆

　　狄仁杰回到府上，遣散家丁，到处托人打听物美价廉的出租房。房屋中介闻风而来，带着一整本租房册子向狄仁杰推荐豪宅。

　　“狄大人您看这宅子怎么样？坐落在平康坊最繁华的街道上，东边是长安最大的乐坊，西边是长安最大的酒楼，是前任宰相置办的私人地产。”

　　“这也太大了…”

　　“您现在是单身才觉得房子大，等以后成了家，娶上十几房夫人还不够住呢。瞧您这身体，保准能生一只蹴鞠队！”

　　“呵呵…借您吉言。”

　　“您要是觉得宅子太大，我这儿还有三进的小院落。这是一名胡商在长安做生意时置办的，因为年纪大了想要回老家，这房子就挂出来了。”

　　狄仁杰看到参考价格，皱眉，“这也不便宜啊！”

　　“瞧您说的，平康坊是什么地界？您就说，整个长安，还有比它更繁华的地方吗？文武百官那是挤破了头都要在这儿买房。”

　　狄仁杰淡漠地问：“他们有那么多钱？”

　　“常年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您不也是捞够了油水，才急流勇退的嘛！”

　　“……”

　　“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带您去看看房子？”

　　“不用了。”

　　狄仁杰刚送走罗里吧嗦的中介，又有人敲门了。他本不想搭理，却听到那人边敲边喊他，“怀英兄。”

　　是杜甫的声音。

　　狄仁杰开了门，杜甫站在门外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大松了口气说：“还好还好，囫囵个的回来了。”

　　“子美兄也知道了？”狄仁杰惭愧道。

　　“听说你辞官了，正在到处找房子。我有一处早年置办的商铺，房子不算大，但是生活肯定是方便的。”

　　狄仁杰正愁租房子，比起中介肯定是朋友靠谱些，他问：“租金几何？”

　　“说租金就见外了。这次你是因为太白兄才遭此大难，反正房子也是空着，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杜甫往旁边挪了挪，指着一辆豪华马车说：“我还给你租了搬家用的马车，今天肯定能全搬过去。”

　　狄仁杰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多谢子美兄！”

　　“别客气，这里交给他们去搬，我们先去看看房子。昨天我就找人收拾过了，可以直接入住的。”

　　狄仁杰坐上杜甫的马车一同前往平康坊看房子，这是一处两层楼的临街商铺，两边邻居都是做生意的，十分热闹。

　　“怀英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

　　“我们读书人总不至于饿死，替人算命或是写家书都能糊口。二楼安静可做居住，一楼宽敞能做些小生意。我又不跟你收租，生意的事你可以慢慢想，要是缺本钱，我们诗社也可以帮忙。”

　　狄仁杰强打精神，笑了笑，“还是子美兄想的周到。”

　　杜甫安慰他，“你现在受了打击，才会觉得生活没有希望。时间总会抚平一切，你不要想太多。晚上一块去喝酒，给你去去霉运。”

　　“喝酒还是下次吧，等行李到了我还要收拾一下。”狄仁杰自从大牢里出来就不想出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杜甫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勉强，毕竟有些伤只能自己抚平，朋友给的欢乐都是暂时的，回到家还是要独自面对。

　　“那我先走了。”

　　狄仁杰送杜甫下楼的时候，搬家的马车正好到了。看着狄仁杰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招呼他们卸货，杜甫长叹一口气后离去。

　　刚住进来那几天，狄仁杰天天晚上做噩梦，梦里全是在丽景门大牢。为了睡得安稳，他开始酗酒，就这样堕落的过了一段日子。

　　一天清晨，天还不太亮，狄仁杰从睡梦中惊醒。他趴在二楼窗户上，看着为生计奔波的邻居。男人忙着搬运卸货，女人进进出出洒扫做饭。

　　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的。

　　狄仁杰从箱子里翻出红娘给的名单，决定迈出人生重要的一步。

　　相亲！

　　狄仁杰剃掉乱糟糟的胡须，认真洗了把脸，换上干净的衣服，下楼吃了个早饭，等着城门坊门大开时，前往红娘组织的相亲会寻找良人。

　　红娘看完狄仁杰的个人简历，眉头紧蹙，“狄大人，敢问您辞官以后，以何为生？”

　　“我打算做点小生意。”狄仁杰拘谨地说道。

　　“什么生意？”

　　“替人写家书。”

　　“这赚的也太少了吧！以您过去的条件，我保证可以给您介绍到许多高级会员。现在嘛…”

　　狄仁杰赶紧解释道：“只要普通女子便好。”

　　红娘立刻展露笑颜，小手帕在眼前一挥，“您早说嘛！普通会员多的是，您先说说条件？”

　　狄仁杰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没什么条件，只要善解人意，能过日子就行，如果读过书，能识字就更好了。”

　　红娘的脸再次晴转多云，“您这还叫没什么条件…”

　　“不认字也行，你看着介绍吧。”

　　红娘鲜红的玉手一伸，笑着说：“没问题！先交二十两介绍费。”

　　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