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的退休生活》大西洋暖流

2、股肱之臣也要打磨

　　狄仁杰走在回大理寺的路上，只要不乘车，老百姓看到他总是要议论一番。

　　“他就是上任第一年审理积案一万七千八百起，打破大理寺案件审理记录，大唐第一劳模的大理寺丞狄仁杰？”

　　“没想到狄大人不仅年轻有为，还仪表不凡呢。听说他尚未婚配，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狄仁杰难得有闲暇思考工作以外的事情：我大唐女子百花齐放，一国之母可作参考。天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能和陛下一起治理天下，堪当贤妻表率！

　　“他工作这么卷，会不会过劳死啊！我听说他每天加班，连旬休都在岗位上，压根没时间成亲才耽搁了。”

　　“我可不要嫁给这样的工作狂！一年到头不着家，连孩子在哪个学堂读书都不知道。万一哪天得罪了圣上，全家还要陪着他流放到岭南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狄仁杰：“……”

　　“这不是狄大人嘛！”一位颇有姿色的中年女人拦住狄仁杰去路，“今日醉仙楼举行相亲活动，狄大人风华绝代，多少女子仰慕已久。快请进来看看，说不定就能碰上好姻缘呢！”

　　狄仁杰后退摇头。姻缘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像生意一般当街叫卖挑挑拣拣，他婉拒道：“今日并非休沐，多谢好意。”

　　红娘又递上一份名单，“这是我们会员的名单，狄大人拿回去慢慢参考。”

　　狄仁杰却之不恭，于是将名单收入袖中。

　　长安城是天下才子佳人云集的地方，可惜狄仁杰志不在此，他的恋人是盛世大唐。只要能让大唐蒸蒸日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世间再无冤假错案，他就算是死在工作岗位上，也死而无憾。

　　☆

　　李治吃完药脑子果然好使多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听从了狄仁杰的谏言，饶权善才一命。不过要加上一点惩戒，流放。

　　虽说判的有点重，起码命是保住了。谁让他砍得是皇帝亲爹的坟头树？

　　狄仁杰抓紧时间落实陛下的旨意，省得他哪天不高兴再反悔。当天晚上，权善才就已经在流放的路上啃馕饼了。

　　虽然李治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个狄仁杰确实厉害，将来必定能成为他的股肱之臣。只是他年少太轻狂，在委以重任之前，还是应该多磨炼磨炼性子。

　　几日后，侍御史来俊臣上疏，弹劾大理寺丞狄仁杰滥用权力，包庇罪犯。与奏折一同上交的，还有大理寺的卷宗。

　　卷宗上，明明白白写着“案发现场尸体二十具，皆为同一利器所杀”，死因却是“自杀”。仵作的尸检报告与结案报告大相径庭，作为复核案件的负责人狄仁杰难辞其咎。

　　李治想磨刀，就有人送青石。他看完奏折后内心狂喜，但表情十分凝重。

　　“是不是弄错了？狄爱卿办案一向稳重，朕以为此事定有蹊跷，还需详查。只是刑部级别不够，大理寺自查恐不能服人，还是交由推事院审理，就由来卿主审好了。”

　　来俊臣俯首行礼，无数心机藏于温和的表象之下，“臣，遵旨。”

　　☆

　　听见外面吵闹，狄仁杰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他的随身主簿连门都未顾上敲，直接闯进来。

　　“大人不好了，大理寺被羽林军围了！陛下亲自下旨，调查您包庇罪犯一事。”

　　狄仁杰趴在卷宗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他，“什么罪犯？”

　　“就是长安大街被杀的黑衣人，您说自杀结案的事被陛下知道了。”小主簿吓得腿都软了，这份结案报告是他写的，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他，判个连坐。

　　“那件事另有原因。”狄仁杰丝毫不慌，起身更衣时对主簿说，“你把卷宗取来，我这就进宫面圣。”

　　主簿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前几日，御史台来借调卷宗，尚未归还。”

　　“御史台？”狄仁杰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看来羽林军并不是带他去见陛下的。

　　大门突然被踹开，羽林军手持圣旨，将狄仁杰压上囚车。大理寺上下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狄仁杰被带走。

　　不经过刑部和御史台，由羽林军亲自押送，想来只有那一个地方可去——丽景门。

　　传说中有进无出的人间炼狱。

　　狄仁杰对那座魔窟早有耳闻，它是陛下巩固皇权的爪牙，据说只要进了那个地方，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甚至连造反这种灭九族的大罪也敢认。

　　囚车一进入丽景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与世隔绝的甬道好似连着地府，只剩下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地上的血迹年深日久，沁入地砖，阳光照进来没有一丝温度，连飞鸟经过上空也不敢久留。

　　囚车在一间豪华大牢房前停下。

　　狄仁杰被狱卒扒掉官服，绑上刑架。他双腿发颤，却还故作轻松地跟狱卒攀谈，“老哥，你们这儿谁说了算？”

　　狱卒没有理他，绑好以后就出去了。

　　狄仁杰等了好久也没人来，他昨晚熬夜看卷宗，这会儿困得直打哈欠。他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哗啦啦的锁链子声，狱卒谄媚的声音被打断。最后只剩一个人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

　　那人走到狄仁杰的牢房外就停下了。他逆光站着，狄仁杰看不清他的脸，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年轻的官员。

　　对方品级没有他高，年纪也没有他大，却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这儿，八成是个酷吏。这种人文化水平不高，相当难缠。

　　正当狄仁杰头疼如何应付时，对方推门走进来。他从牢房外的明亮处，一步步走入黑暗，将他不加掩饰的笑容，完全暴露在狄仁杰面前。

　　“老师，好久不见。”

　　☆

　　狄仁杰被抓的事很快传遍长安，《长安日报》对此事连续发布了好几篇锐评。

　　刚开始，舆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狄大人，希望陛下能够彻查此事，还狄仁杰清白。没想到一晚上过去，风向就变了。各种质疑声层出不穷，有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狄仁杰如何暗度陈仓，放走凶手。

　　《长安日报》负责人派记者上街走访，准备搞个大新闻。这次的热门话题是，#你对大理寺丞狄仁杰被捕有什么看法#

　　酒楼老板正在招呼客人，面对记者的提问他和颜悦色道：“我只是个开饭馆的，哪里懂这些呀！陛下英明决断，肯定不会有错。祝大唐繁荣昌盛！祝二圣恩爱到永远！”

　　打铁铺子的老汉儿擦擦汗，惊慌失措地问：“上次狄大人从我这儿定制了一把横刀，不会连我一块抓起来吧？”

　　学堂里学生们叽叽喳喳的抢话，“你是说那个破了一万七千八百个案子的名侦探狄仁杰？要是他作案的话，一定是完美犯罪，怎么可能被抓住！”

　　大理寺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僚：“狄仁杰对工作兢兢业业，能力超群，不酗酒，不好色，从没有不良嗜好。一时想错了也情有可原，希望他能坦白从宽，大理寺的门永远为他敞开。”

　　大将军丘神绩事不关己地表示：“本将军已经将案子移交大理寺，当时狄大人也在案发现场，我们还找到了凶手遗落的剑鞘。”

　　记者连忙追问：“什么剑鞘？”

　　丘神绩思考片刻，边比划边说：“剑鞘大概有这么长。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

　　记者干笑两声：您直接说龙泉剑不就行了。

　　《长安日报》最新的报道一出，大唐诗社立刻成为舆论的焦点。

　　杜甫站在阁楼上放飞信鸽，焦急地说：“快去告诉太白兄！”

　　鸽子扑棱棱振翅高飞。

　　大唐诗社成为众矢之的，一时间采访者众多。杜甫不堪其扰，命人紧闭大门，谁敲也不开。

　　听说诗社出事了，孟浩然星夜兼程赶回长安。见诗社大门紧闭，台阶上坐满了人，他只好从后院爬墙进去。

　　“大街上都在说，狄仁杰包庇太白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甫看到从天而降的孟浩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孟浩然听，又问：“太白兄没跟你在一起吗？”

　　“我没赶上船，记错时间了。”孟浩然不好意思地说道。

　　杜甫整颗心再次提起，“所以，太白兄一个人下扬州去了？”

　　孟浩然赶紧宽慰他，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太白这人自来熟，肯定能结交到新朋友的。”

　　杜甫满脸愁容的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我给太白兄发了飞鸽传书，希望他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比起李白，孟浩然更担心狄仁杰，道：“陛下把案子交给推事院，主审是来俊臣。此人手段毒辣，狄仁杰这次凶多吉少。”

　　“来俊臣？怎么是他！”

　　来俊臣最擅长刑讯逼供，只怕鸽子还没飞到李白手里，狄仁杰就扛不住先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