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没有猫》烧星河

44、第四十四章

　　那两天的社交平台推送的全是关于胡子越自杀的消息，翻一翻评论区，铺天盖地的都是骂声。
　　“十七岁女孩暗恋教育机构老师，被拒绝后不堪网暴压力羞愤自杀”，这类标题还算理智的，把矛头指向了网暴胡子越的那群人。
　　但很多的却是更吸引人眼球的爆炸性话题，“花季女孩因师生恋自杀，生前曾指控老师性，侵”，虽然是在抹黑事情，但却很有热度，不管是“师生恋”还是“性，侵”，每个字眼都直击大众痛点。
　　这种新闻底下的评论也最多，家长们恐慌起来，富有同理心的女性群体也开始指控，要求把教育机构彻查清楚。

　　媒体纷至沓来，江曜不堪其扰。
　　压力之下，他只能暂时宣布歇业整顿，接受调查。

　　他也找中间人跟胡子越的父母沟通过，想将此事私了，对方开出天价赔偿金，一张口就是五百万，一分钱不能少。
　　胡子越的父母本来就是商人，在商言商，要求赔偿五百万的理由每一条都列了出来，白纸黑字，铿锵有力。
　　一片唱衰之下，刚拿到的C轮融资大股东在网上公开挂牌转让自己的股份。

　　“五百万？”晏宁听到这个数字也觉得很离谱，但是如果对方接受调解，到时候等舆论过去，澄清事实，壹心受到的冲击会降到最低。
　　教培行业最看重的是口碑和名声，舆论就像是洪水猛兽，负面新闻满天飞的情况下，不知道能撑多久。
　　“但是目前公司周转不出那么多资金，等我套现的话最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江曜财产中占比最多的是不动产和股权资产。
　　房子就算挂出去卖掉也要走一段时间的流程，股权这东西现在更不能卖了。
　　“那他们愿意等吗？”晏宁在微信上问江曜，她这两天都没有机会见到江曜人，只能在家里着急。
　　“不愿意，这是最关键的一点。”江曜叹了口气，“他们要求我立即能把现金打到卡上。”

　　刚打完青山桥的别墅装修款，江曜身上的现金根本凑不出这么多，而且现在官司缠身，他名下的财产还会被冻结。
　　除了胡子越父母提起的诉讼，还有公司以前就存在的一些税务问题，竞争公司落井下石，趁机把他们给告了。
　　虽然听不到江曜的语气，但是晏宁能够感觉到他的无奈。
　　“争取私了。”江曜说，“没别的出路。”

　　壹心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它死在舆论当中。
　　“好，你处理完事情早点休息。”晏宁发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她现在有些懊悔自己没有投胎到一个富裕的家庭，甚至不能够给他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
　　只能在这里不痛不痒地关心他两句，安慰他一下，这种话如果有用的话，世界上应该不会存在苦难。

　　“我这两天都有点睡不着，吃了褪黑素等下看看没事的话我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江曜说，“我抽时间给你打电话。”
　　“好。”关闭了手机，那些乌烟瘴气的评论还在晏宁脑海里挥之不散。
　　她又打开热度最高点赞量最多的那个新闻视频查看，给每个帮江曜说话的人都点了个赞。

　　“未知事实全貌，不予置评。”晏宁写下这句话以后，才满意地退出评论的页面。
　　在这个时代，舆论导向可以决定一个人甚至是一个企业的生死，晏宁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她工作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着评论区的事，间或有几个人给她点赞，也有一些无脑儿光顾着愤怒连她一起骂了。
　　晏宁时不时回复几句，没想到居然自己也有一天会参与到网络骂战当中。
　　只不过晏宁的词汇量不多，骂来骂去就那几个，加上网络和谐掉一部分，骂得太脏根本发不出去。
　　于是晏宁跟杨真真请教，怎么才能骂得高级。

　　杨真真说骂人是一项阴阳怪气的艺术，尤其是在网络上，最忌讳的就是自证，如果你陷入了自证的怪圈就会掉进对方给你下的套里，只有被羞辱的份。
　　“比如说这句。”杨真真指着某一句评论说道，“他问你，大家都在好好说话你为什么要骂人？你怎么回他会比较有力？”
　　晏宁说:“怎么证明我骂的是人？”
　　杨真真当即给他鼓了鼓掌，“不错，有那个意思了，很歹毒，很高级。”

　　晏宁在网络上奋战了好几天，愣是没有扭转舆论的导向，大部分还都是叫嚣着让壹心关门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录节目的时候，听制片无意间提过一句，他们组里有一档深度访谈节目最近很火，因为女主持言辞犀利，在网上流传了很多她的经典语录。
　　这节目就叫《聚焦点》，因为其客观公正的立场，在新闻界也有一定的权威度。
　　如果江曜可以去录一期访谈节目，向大众说明真象，流言不攻自破，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联系了制片，晏宁得知，他们现在这档节目的排期都要到后半年去了，因为节目做的都是深度报道，选题都得先报上去，长期追踪，很少有新闻热点，基本都是社会问题。
　　“你这个事情估计很难通过选题，因为毕竟它不是个社会事件，而是民事纠纷。”制片说，“跟那档节目风格不符。”

　　尽管听他这么说，晏宁还是不死心。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努力，她一定要了解清楚。

　　晏宁有个客户因为后续装修的时候，浴室墙壁粉刷不到位，防水不好，感觉有点渗水。
　　但是客户已经把尾款给付了，再去打电话找不到原先那个装修师傅的人了，便找晏宁推荐一下装修师傅。
　　这种事她遇到的多，因为搞装修的师傅大多数学历不高，越底层就越丛林，因为底线更低，所以他们有时候可能会为了蝇头小利，违背契约精神。
　　她问客户有没有签合同，客户说签了，于是她让客户把合同找出来去跟那人协商。

　　然后晏宁就临时找了个工人，帮他把问题解决了。
　　加上她刚好没事，客户就委托她去拿着自家钥匙开门监工。
　　听她叙述了一遍情况，师傅出于无聊，边干活边吐槽，“我手头上有个客户跟你这边的一模一样，还是个著名节目主持人呢，那天急得不行，叫我过去给她善后。”
　　“主持人？谁啊？”
　　“叫什么李优吧好像是？”
　　“是林优吧。”晏宁心想，世界真小，她正愁着怎么联系林优呢，这就碰到了她找的装修师傅。

　　“对，她家问题可大了，整个下水道都有问题，可能一开始设计师没找好，遇到了坑，我去看的时候整个反水都不合理，管道密封不完整，而且有异味。”师傅边摇头边感叹，“以前呢，靠谱是最基本的，现在啊，想要靠谱，得加钱！”
　　晏宁微微点头，“那是因为她没遇到我，如果能遇见我这种良心设计师，估计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说着晏宁拿起手机，冲师傅笑了笑，“师傅，你把林优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我去帮她改善一下下水道的设计问题。”
　　师傅讳莫如深，“这可不行，我们私底下从来不会乱推客户的！”
　　“我在天宇上班，这种类似的工作很多，日后也多推推你。”晏宁给师傅发了个200的红包过去。
　　师傅点开红包，脸上有了几分笑意，“谢谢晏大设计师。”

　　师傅走之前，晏宁还去拿了包玉溪给他塞在口袋里。
　　晏宁加了他推过来的名片，林优却迟迟没有同意她的好友请求。

　　于是，晏宁又备注了一句，“我是李师傅介绍来的设计师，可以帮你重新设计下水管道的。正规公司，放心靠谱哟。”
　　然后林优就同意了好友请求，晏宁二话不说，发过去一张图。
　　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为什么下水道会反水，下水道原本是有反水弯，用来阻止异味，但是很多黑心公司为了降低造价，用的是低劣材质的地漏，这样虽然可以防止异味，但是时间长了很容易阻塞和反味。
　　只要重新设计下水道的反水弯，加大密封性，把直管替换成专用管道就行了。

　　一开始林优没什么反应，直到晏宁问了句，“你们家马桶有味道吗？”
　　林优立马回答，“是有点，每次排气都要排半天。”
　　“那可能是结构不合理，需要的话，我可以上门看看。”
　　林优看她这么专业，于是答应了下来，“周末我有空，下午两点之后，到时候联系。”

　　林优的房子买在了市中心，看来这两年她通过积攒名气也赚了不少钱。
　　这个楼盘在大桥旁边，对面就是写字楼，均价都在十二万左右了。
　　一百来平的房子，林优独居，空间绰绰有余。
　　晏宁敲了下门，看到出现在门口穿着灰色家居服的林优，气质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好，整个人瘦削而又干练，一米七左右，留着一刀切的短发。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林优说，“我还以为你是个三十来岁的男性，特意把睡衣给换了下来。”
　　晏宁的名字比较偏中性，有不少客户把她认成男的，这点也不奇怪。
　　她走到玄关处，从包里掏出鞋套，“我们应该年纪相仿。”
　　林优摇头，“我都快奔三了，你看着应该大学刚毕业吧。”
　　“没有没有，我工作好几年了。”晏宁一张娃娃脸，给她带来不少困扰，工作的时候她尽量穿得商务一点，因为在设计界，越成熟沉稳客户就越放心。
　　看了整体的下水道设计，晏宁胸有成竹。
　　“改了之后，这些问题都不会有。”
　　林优点头，“你把造价发我。”
　　“不多，这个你放心。”晏宁走了一圈，又问她，“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就可以安排工人过来施工。”
　　“明天我要去做头发。”林优撩了撩额前短发，“可能没时间。”
　　晏宁听到，眼睛一亮，“这么巧，我也要去做头发。”
　　女生之间，一起做美甲做头发是最容易拉近彼此关系的一种方式，甚至连她穿多大size的bra，晏宁都能给问得一清二楚。
　　林优说:“我在银隆约好了发型师。”
　　晏宁查了一下，银隆离她住得地方，有二十公里。
　　“不远，顺路。”她笑了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