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没有猫》烧星河

43、第四十三章

　　晏宁觉得短短几天他确实变化很大。
　　他胡子没刮，下巴上已经长了一圈青青的胡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也变得更加削瘦，那张脸本来就小，现在更加尖窄，有种颓废的美感。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晏宁坐上了副驾，这辆车的空间要小一点，她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
　　车里的香氛味道还是淡淡的檀香，闻着很舒缓。
　　江曜点了一两下头，然后就越过车子中控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一股很熟悉的洗衣液香扑鼻而来，晏宁仰着头，小声地问，“怎么了？”

　　“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声音微弱。

　　晏宁隐隐觉得他遇到什么事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道，“感觉很累也没关系，所有不好的都会过去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曜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在她颈窝里埋了很久。
　　晏宁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深深的疲惫感，因为以前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我们一起回趟南城吧。”江曜说。
　　南城她在社交媒体上刷到过很多次，之前以为江曜只是客套一下也没当真，现在又说起来，晏宁第一反应是她想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到时候去的时候穿上。
　　她对这种江南水乡的期待值还是蛮高的，之前出去旅游的时候，去的那种古城都太商业化了。

　　晏宁开始在手机上认真地做起攻略，看哪家酒店评价最高，哪个地方最值得去，默默标记了一路。
　　但她这顿饭却吃得很沉默，因为基本上江曜都在接电话，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他也不怎么讲话，就在那里皱着眉听。
　　他越是这样晏宁就越觉得担忧，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她偷偷给方夏发去消息，“有一个不好的事要告诉你，我男朋友可能要破产了。”

　　“有这么严重？”

　　“他今天来找我吃饭，我感觉他整个人累得好像跑去参加了二战一样。”

　　“那你没赶上好时候，刚跟他谈他就要破产了。”

　　“就算他破产我也继续跟着他，不为别的，就这副皮囊，都能值个好价钱。”晏宁回复她。

　　“到时候实在没钱了你把他照片发网上钓富婆，让他直播卖笑陪大姐呗。”

　　“太没良心了，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晏宁在心里默默反省了一下为什么会交到方夏这种朋友。
　　不过靠江曜这小脸蛋，估计圈个几百万的粉丝应该也问题不大。
　　她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同校还有人买他照片，三十块钱一张从她这里收去，最后卖了三百。
　　她也不知道那个人买来干嘛，反正她拿这三十块钱买了个牛肉汉堡，当天中午就炫光了。
　　照片是她课间趁着江曜睡着偷拍的，他睡得熟，没被发现，趴在桌子上只露一张侧脸。
　　很难拍到江曜正脸，一来他基本上一下课就趴在位子上睡觉，没个清醒的时候，二来偷拍正脸被发现的风险很大。
　　这事儿江曜至今都不知道。

　　江曜饭都没吃几口，一直低头给她夹锅里烫熟的鱼肉，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
　　看着餐碟里的鱼片越堆越高，晏宁终于没忍住问了句，“你们公司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江曜皱了皱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过两天新闻应该就会报道出来。”
　　说话间，他抽了张湿巾擦手，晏宁逐渐有些紧张。
　　都新闻报道了？那该是什么大事啊！

　　“就那个胡子越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家长很难搞的那个小女孩嘛，她又怎么了？”晏宁把事情想得简单，那个小女孩再能作妖，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江曜的目光一沉，冷冷说道，“她前天自杀了。”

　　“什么？”真的不要太荒唐，晏宁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震惊还是先疑惑，“为什么？”
　　“具体原因还有待考证，但是她自杀之前的手机备忘录里有一段写给我的内容。”江曜说，“所以，她家人揪着不放，觉得是她来了壹心以后才产生自杀的念头，不仅要求我们赔偿，还要我们关门道歉。”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在今天这样的网络媒体发达的舆论环境下，壹心的名誉肯定会遭受重创。

　　胡子越的亲戚朋友在壹心已经拉了两天的横幅，她的父母举着遗像和花圈在周围游行，鬼哭狼嚎，好不凄惨。
　　江曜只能让所有的学生都暂时停课，跟他们好好协商。

　　晏宁突然沉默了，想到那个女孩执拗的脸，虽然她做事很偏激很极端，但是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晏宁从心底为她感到惋惜。

　　“我挺后悔。”江曜看似平淡的语气下，藏着深深的愧疚，“当时我应该更多考虑她的情绪，而不是一味撇清关系。”
　　身为教育从业者，他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够在最后关头拉她一把。
　　胡子越诬陷他不成之后，遭受了网暴。
　　她大概是受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谩骂，最终选择了自我毁灭。

　　逝者无论做错了什么，所有的责任最后都要由这些活着的大人来承担。

　　“吃完饭之后，我还要回趟公司。”江曜说，“如果等下有事，我就可能送不了你了。”
　　晏宁点点头，“你今天怎么没开那辆车？”
　　江曜说:“平时开的那辆车被他们划了，送去修理店去重新上漆了。”
　　发生这种事，家长情绪激动也是正常的，自然会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江曜头上。
　　看着江曜紧皱的眉头，她才明白原来这几天他过得日子竟然这么糟心，而她竟然还在那里纠结他为什么线上对自己这么冷淡。
　　晏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太不懂事了，她不是一个成熟的合格的恋人。

　　“那你这两天还是尽量注意一点。”晏宁想了想说，“保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嗯，雇了两个保镖，在公司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跟我身后。”
　　刚说完电话又来了，江曜皱着眉接了个电话，然后立马起身结账。
　　饭店这会儿人不多，晏宁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站在门口，有一些些孤独。

　　晏宁跟他一起到了公司，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一堆人围在办公室前面，乱哄哄的。
　　刚走近就听到那群家长大声嚷嚷着说要退钱，负责人拦在前面不让进，就有人开始推搡起来。
　　江曜立马上前去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负责人看到他宛如看见救世主，立马拉着他过来，“老板，这是跟胡子越一个学校的家长，聚众过来闹事，说要我们把所有学费都退回去。”
　　大部分人，江曜甚至都没见过一面，他明白又是胡子越家长请过来的“群演。”
　　江曜有些无奈，他把负责人拉到一边说，“这样子，你把这些要退费的家长名单登记下来，查一下课时费收了多少，已经上掉的课时不算，剩下的原封不动地退给他们。”
　　说完他又转身打了个电话，叫来几个保安维持现场秩序。

　　晏宁在办公室里坐着等他，纵使心里着急，也帮不上一点忙。

　　江曜站在门外，正要走，就突然被一位家长拉住了衣角。
　　“你就是壹心的老板？”愤怒的家长二话不说把江曜骂了一顿，“你就是个畜牲啊！把人小姑娘逼死了都，你还在这里坑钱呢！看你一副人模狗样的，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我呸！”
　　晏宁隔着窗户看到江曜低着头一直在跟面前的家长赔着不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
　　他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人，晏宁何曾见过他这么卑微的样子，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几个人可能是看江曜不怎么说话，得理不饶人起来，甚至想要摁着他下跪道歉。
　　但是他刚伸出手就被旁边的保镖给阻拦了，被阻拦的那位家长十分不满，高声喧哗着，“今天我就是要伸张正义！要个说法！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个畜牲。”
　　被一句句骂着畜牲，就算是心态再强大的人听着也会不舒服。
　　哄闹中，江曜皱着眉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他皱着眉，头发有些凌乱，对晏宁说，“你先回家，我帮你叫车。”
　　“没事儿我自己可以回去。”晏宁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问他，“但是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陪着你。”
　　“乖，你先回家。”江曜说，“我也不想给你看到我低声下气的样子。”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让晏宁莫名想到淋过雨的小狗，一瞬间心疼得不得了。
　　“我只想让你觉得我可以处理好任何事情。”江曜只是揉了揉眉眶骨，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晏宁觉得，原来世界上最亲密的是事情，不是接吻拥抱，而是在对方面前掉眼泪。
　　“没事没事。”晏宁吸吸鼻子，感觉有些想哭，但是她怕一哭起来就止不住，于是也揉了两下眼睛说，“那我先走了，你实在是需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不开心也要跟我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