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七彩世界》落千水

3、第三章

　　另一边的场地上，名为“牧之藤”的中学也胜利了。明天，就是决赛。
　　不过若夕不打算来了。
　　赛场上的气氛她已经感受得够多，再这么吵下去，虽然和第一次不同，她已经有了准备，但她还是担心她的耳朵会报废。因为决赛的影响肯定更大，观众肯定更多。
　　立海大的学生们正在庆祝，看来他们已经觉得胜利必然属于他们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都缓缓的离开了观看台。虽然比赛结束得很快，午饭时间却也早过掉了呢。所以……果然还是肚子最大吧？
　　若夕在等他们都离开。
　　人太多的时候，对她来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视线朦胧模糊的她很可能会来不及分辨出所有的声音走向做出反应就撞上别人。
　　“汪！”在她一个不察之下，小狐狸又扑出去了。
　　若夕汗了一下，小狐狸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和人类差不多的审美观，只要不是需要它“工作”的时候，凡是美型的东西、讨它喜欢的东西，它就都会扑上去……当然，这也是据说。因为她自己，可没有一般人的“审美观”……
　　还好小狗的感觉还是很敏锐地，它能很清楚的分辨哪些不好接近，可能会踢它……
　　这次不知道又是谁倒霉了，若夕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
　　但是……
　　“若夕！？”一个诧异的声音传来，显然对她坐在这里很是惊讶。
　　“咦？”若夕诧异转头，发现现在这个时候眼前的少年她倒是可以认出来，“幸村，早上……啊不，中午好。”
　　“你来看我们的比赛？”声音听来其实还是很诧异的。
　　“……因为今天只有两场比赛。虽然很吵，但是也基本没得选择了。”若夕微笑，“不过，我似乎在给四天宝寺加油……”
　　呃……
　　幸村从不是没听人当面对他说过，在为他的对手加油。但是……“你不是没有学校的吗？”而且还是东京人，怎么看似乎也和四天宝寺搭不上边啊。
　　一边说，他一边将缠着自己想要舔过来的小狗送回了她身边。
　　“虽然我没学校，但我挺喜欢他们打球的态度的。我不懂网球，”若夕实话实说，“但我也知道你们的实力差距很大，我觉得能在这么大的实力差距下快乐打球的人很了不起。”
　　能在困境中保持乐观和坚持的人都了不起。
　　幸村一愣。
　　随即他苦笑，“这么说来，胜利不重要了吗？”
　　“不。”若夕再次否决，“胜利很重要。如果没有追求胜利的精神是无法前进的。所以，祝贺你，幸村。”
　　只不过，她自己没有这种求胜心而已。也并不去企盼。
　　只是也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些努力奋斗去争取胜利的人也同样抱有敬意。
　　“好新鲜的论调啊！部长！居然有女孩子会在你面前说给别人加油……”又一个声音出现，靠近了幸村，“部长，你认识的人？”
　　部长认识扑过来的小狗的主人，这个没什么稀奇的。原本正准备一起去吃午饭的立海众人都只是看着而已，等着部长几句话说完就走人——虽然幸村会自己开口和女孩子打招呼这本来就是挺稀奇的一件事。
　　但是听到几句话说下来，却是有人感兴趣了。
　　——能对部长那张气死大部分女孩子的天怒人怨的脸不感兴趣的女孩还真的是少见啊！而且那论调，听来也挺有自己的见解的。
　　加上部长的态度，好奇心最重的仁王雅治就忍不住搭话了，完全无视已经快要饿得不行的丸井怒视的眼神。
　　“一场音乐会上认识的。”幸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然后前两次在这片赛场上看到过。”
　　那几场都打到了下午，倒不是对手的实力更强，而是因为赛程的时间和场地安排的缘故。偏偏这女孩又是少数总是逗留到很晚的人。所以才会遇见。
　　然后幸村向少女伸出了手，“虽然你说你在为四天宝寺加油，但是应该也画了我们吧？”
　　若夕摇头，“其他人还好，那对COSPLAY的让我之前画的废掉了，没有重画。幸村你的，我还画不出来。”
　　网球场上玩COSPLAY的仁王汗了一下。
　　不过……幸村的画不出来？果然还是因为部长的容貌问题吧？于是很有趣的凑到了部长身边去看少女的素描。只不过，看了一眼，他就呆住了。
　　——应该，不是容貌的原因呢！
　　他嘴角抽搐着想——这也太……太印象派了吧？小学生的技巧都要好些啊！连五官衣服什么的都没有画清楚……不，根本就只是一笔带过！只能看得出一个个的人的轮廓而已！
　　“恩，画得很好。”
　　但是耳边却传来了部长的称赞声，差点儿让身手敏捷的欺诈师一跤从看台跌到球场上去——哪里好了！部长你该不会是春心动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违心的吧？
　　“哪里好……”他的另一个队友丸井文太有气无力的凑过来，却是把仁王的心里话也一并说出来了。处于饥饿状态的丸井是不可能有什么“顾忌脆弱少女心”之类的心思的。
　　幸村但笑不语。
　　倒是仁王的搭档，绅士状的柳生站在幸村的另一侧，推了推他的眼镜，“雅治，文太，你们自己看看现在部长手上那张画的是谁？”
　　单薄的人形经过了模糊的处理，寥寥几笔只是画出了一个姿态。技巧和画法都可以归类到下三流去，可是仔细一看的话，却不免觉得，这样的姿态只有一个人……这样的神韵也只有一个人……
　　“我！？”文太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
　　“文太！？”仁王也瞪大了眼。
　　这么简陋粗鄙的东西，难道也能表现出某种名为“神韵”的东西来吗？这这这……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多谢了。”幸村在那边却是已经把素描本翻了一遍了，然后递给了女孩，“对了，若夕，要一起去吃饭吗？”
　　**
　　幸村难得的，很郁闷。
　　他知道自己的这些队友们这是什么眼神，但很难挑明了来说，更难去反驳说你们都在胡思乱想，因为有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
　　——但难道他邀请一个女孩子一起吃午餐就那么奇怪吗？今天只是半决赛优胜，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也不是庆祝餐。庆祝餐的话，他倒是不会请若夕这样称不上很熟的人。
　　但平时呢？
　　请一个还算谈得来的朋友，至于那么惊讶么……
　　第一次见到若夕，是在某个交响乐团的巡回音乐会上。说实话他并不了解音乐，甚至因为年少时某些不好的回忆不喜欢音乐。尽管好友算是资深的古典音乐爱好者，也没有打动他过。但在亲爱的妹妹决定走音乐之路以后，他就只能把“音乐”提上日程了——好歹也要有点了解啊！
　　那次也算是巧遇吧，若夕恰好坐在他旁边。她是音乐会开始前一个工作人员特地领过来的，不像是领着贵宾，倒像是对待残疾人。但她却泰然自若，看到他的时候也礼貌的打招呼。幸村肯定，对方不是对他那惹麻烦的容貌无动于衷，而是根本就没看清楚。
　　邻座的位置，让他很清楚这一点。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也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不去大厅里休息。
　　——如果那个时候还没发现她的视力问题，他就真的是一个笨蛋了。不配做立海大的部长。幸村自认自己平时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少年，既然对方视力有问题，他那张惹祸的脸又不会出问题，便出于“不想看见这样的一个少女孤单的坐在那里”的想法和她交谈起来，然后发现这个女孩的音乐造诣相当不错——当然这是对他这个外行来说——而且本职似乎也就是搞音乐的，只不过是中国的乐器罢了。
　　和一个态度平和、见识广博的人交谈算是相当愉快且放松的经历了。于是，不久之后在网球场上看见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交谈了两次后便算是成了不错的朋友。
　　何况，虽然出于视力等问题，这个女孩注定无法在画画上有太高的造诣。但她用来休闲，却能够精准的抓住人物的某些特质，作为一个视觉障碍者能够达到这种水平，这也让他相当欣赏。
　　**
　　若夕其实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来吃午餐。毕竟他们取胜以后应该是要庆祝的不是吗？
　　——尽管只是很简单的拉面。据说网球公园附近没有什么好吃的，而队伍中的好几个人都已经饿得哇哇大叫了——但据说不是这么回事。这个网球部的其他人对幸村的邀请也都没有反对甚至还颇为赞同的样子，正愁不知道该去哪里吃的她就跟来了。
　　不过……
　　这是什么食量啊？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若夕目瞪口呆的看着第二双打的面前都已经堆了一堆碗，虽然她视线模糊，但是垒得那么高果然还是……
　　就连第一双打也吃了几碗的样子。
　　就不要说似乎很严肃的第二单打和幸村都吃掉两碗面的事实了。
　　——正在生长发育的青少年的食量果然不可小觑啊！
　　她感叹。
　　同时她也能感觉到拉面店里面其他人古怪的注视——那种眼神看得人不舒服。只不过，她特别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古怪的注视反而给幸村、第一双打的比较多呢？他们吃得其实反而比较少啊！
　　幸村本人倒是不觉得奇怪。
　　似乎因为他的外貌的关系，小时候经常有人将他错认性别不说，到现在都还有N多人看到他就认为他该是一个柔弱的病弱美少年……吃饭吃一点点、三天两头病倒一次的那种。
　　但天知道！他幸村精市从小到大身体健康，而且正是生长发育的时候，要是一餐只吃一点点——比如说一碗拉面……难道说要饿死他么？不要说每天还有那么大的运动量……
　　就算别人都把他当作可以餐风饮露，只要没事表表愁肠的仙人，他自己可是清楚的知道他自己只是一个不吃不喝会死掉的普通人啊！
　　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呢？
　　这是一个有着半长的蓝紫色卷发，以及漂亮的海蓝色眼睛的纤细美少年——重点在“纤细”二字上哦！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到可以气死一大批女人，而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以后，容貌的美丽不说倾国倾城，也能说是一个空谷幽兰型的无双美人了。这样的一个人稀里哗啦的吞掉两碗拉面……视力正常的看到这一幕谁能无动于衷啊！？
　　至于另一个被瞩目的柳生比吕士，此人紫色的头发，戴着一副让人看不清眼睛的眼镜，虽然在相貌平均水准相当之高的立海大附属网球部里面也不能说是绝对耀眼（绝对耀眼的是幸村），可谁让他看起来却有着其他人都没有的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族的绅士、贵族气质呢？这样的一个人稀里哗啦的吞掉几碗……好吧就不说啥了。
　　虽然其他人和“一大堆的拉面碗”也不见得就多么协调，但在这两人的衬托下，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老板笑眯眯的把两张桌子上的拉面碗都收走了。柳本打算付账，但是看见丸井还准备再吃的样子，放弃了行动。
　　**
　　“很不习惯吗？”幸村吃完东西以后又恢复了他“餐风饮露”的出尘姿态，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的红发少年丸井。
　　“嗯。”若夕点头，“我实在很好奇那么多东西他到底吃到哪里去了。”
　　“这种不解之谜我觉得还是不要去理会比较好。”幸村对于这个还是很宽容的，“就当他吃到异次元去了吧！”
　　来自于异次元的力量吗？
　　若夕有点囧。
　　“现在还是没有上学吧？”之前碰见，聊的都是画画和音乐以及少量网球的话题，这一次遇见，因为全国大赛即将结束，幸村便想起这一点来，“全国大赛明天也就结束了，还有什么若夕你觉得可以消遣的事情吗？”
　　同桌的柳迅速瞥来一眼，拿起了笔记本。
　　——没有上学？
　　“没法上学啊！你看，没法看书没法记笔记，连考试都没办法。我又不想去残疾人学校，所以就做一个家里蹲好了。”
　　残疾人？
　　柳再瞥一眼——哪里残疾？
　　这就是若夕的态度，不隐瞒、不在意、不刻意表现、不求同情。一切自然而然。对自己的缺陷抱有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让幸村惊叹。
　　“家里蹲啊……呵呵，真是不符合年龄的‘职业’呢。”幸村于是现在也可以做到“不在意”了，微笑着说道，“我记得有些学校是有特长生的，或者旁听生，要求没那么严格，有考虑过吗？体验一下学校生活，也是人生中我觉得必须的一课呢。”
　　“也不是很无聊。每天练习一下，然后散散步，准备三餐，休息一下，也就基本过去了。”若夕摊摊手，“不上学，欠缺的只会是和同龄人相处交流的经验。”
　　随即她微笑着叹了一声，“不过来这里没多久舅舅就要我来看网球比赛。现在快要结束，以后出门也真有些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
　　她避开了旁听生这一类的话题。
　　幸村于是也就闭口不言。
　　“这种生活态度，就叫‘宅’吧。”柳微微睁眼，下了定论。事实上除了幸村之外，他们都没有和若夕说过话。柳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幸村邀请了她，请了，就不想太过冷落。所以才挑起了话题。既然如此，他当然要帮忙。
　　若夕偏头想了想，“没错。”
　　“那么一般练习的是什么呢？画画吗？”
　　“不是，我不可能在这方面有成就的啦，小小的成就都不可能哦！是音乐和一些小玩意。”
　　不可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柳注意到了这句话，但也没有多说下去。因为真田显然也体会到了幸村的意思——或者不如说是在幸村的闪亮微笑攻击下终于缴械投降了，“……若夕练习的是什么乐器？”
　　一边说，他一边抱怨着，抱怨幸村连正式的介绍一下都没有，这很明显是名字嘛！第一次见面就叫名字实在是……
　　但这抱怨他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中国乐器。长笛，和古琴。真田君也喜欢音乐？不过，现在日本喜欢中国乐器的人并不多呢。”
　　但出乎若夕的预料之外，真田居然对中国乐器也很有些研究，因为他虽然最喜欢合乐，但也相当喜欢古典音乐——各个国家的，所以他们两个倒是能够在这方面聊起来，而既然话题开始，到丸井文太吃完也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这之后，立海大诸人准备回到神奈川去，而若夕则准备回家。
　　“明天不会来看了吗？”幸村对这个回答有些惊讶。
　　“嗯，因为想要看到就要靠得很近，但是那对我来说太喧闹了些。所以不能来了。之前总是有比较不受关注的比赛，所以才能撑下去的啊！”
　　离别之前，若夕婉拒了邀请，然后……
　　“幸村认为你们一定会胜利吗？”
　　“啊，这是当然的。”少年说得平和，但是在这一刻，若夕却又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在赛场上的那种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真是强大的自信呢！
　　理所当然的吗？
　　转身离开的若夕到底还是有些感叹——没有网球比赛了的话，日子确实是无聊了许多啊！不像同龄人可以平平常常的去上学，接下来，该怎么打发什么打算都没有的日子呢？
　　**
　　第二天，全国大赛落下帷幕。
　　评论立海大的胜利的时候，有报道的体育刊物几乎都用了“理所当然”这一类的词汇。立海大完成了两年称霸全国的成绩。
　　但是这些东西已经不关若夕的事情了。
　　她的生活，依然平静无波。
　　也许，正在等待“变化”的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