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陷阱》解青

5、别噶我腰子

　　出了迷迭香后顺着长廊往外走了十来米，叶止洵就松开了姜恬。

　　其实他刚才状似是揽住了姜恬，手和胳膊却都没有真切地碰到姜恬的身体，只是虚虚扶着。唯有最后轻拍她的那两下，落到了实处。

　　姜恬有些疑问，一时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笼统地：“你……您怎么来了？”
　　叶止洵示意姜恬继续跟着他下楼，脚步未停。
　　“来找你。”回答没什么情绪色彩，但顺理成章。

　　姜恬看出来叶止洵是来找她的了，只是叶止洵不知她和杜明屿之间的前因后果，她有些纳闷他为什么会来寻她，还给她解了围。

　　当然，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都是很感谢叶止洵的——他的出现，让她这个夜晚最终没有太过难堪。
　　“谢谢，又麻烦您了。”姜恬跟在叶止洵身后半步的距离，仰头对他说。

　　“……”

　　“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太太，不用说‘您’。”叶止洵道，“也不要一再和我道谢。没有什么麻烦的，我不会觉得我太太麻烦。”

　　姜恬被叶止洵这几个“太太”砸得眩晕，但叶止洵也没说错，她现在的的确确就是他名义上的太太。

　　很不真实。

　　三年前，从小将姜恬带大的外婆被诊断出罹患乳腺癌，当时的姜恬还在读大学，为了给外婆治病，自己打工挣的钱和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都交给医院了，依然只是杯水车薪。

　　姜恬父母早逝，唯一的亲人就是外公和外婆，二老都是玻璃厂的普通工人，平时一家人算是小康水平，衣食无忧，却很难经得起一场大病的磋磨。
　　外公走得更早些，姜恬高中毕业后，靠她大学期间的打工收入和外婆自己的退休金，原本生活该是越来越好了，没想世事难料。

　　外婆的主治医生知道姜恬家中的情况，委婉地劝姜恬放弃治疗，姜恬没答应。
　　那段时间她疯狂地工作，甚至翘课打工，一天24小时恨不得掰成两半用，而天价的治疗费用却像一场蜿蜒弥留的噩梦，刚以为终于要醒了，又堕入其中。

　　外婆一辈子勤恳老实，对癌症的具体治疗费用没有太多概念，姜恬在她面前只笑着说一切都好，背地里去找了她熟悉的人中唯一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人——她暗恋了一整个青春时代的杜明屿。

　　最终外婆还是走了。
　　后来的日子，一切依然按照曾经的惯性被推动着往前走，比如下意识地追逐讨好杜明屿，比如像所有同龄人一样迈入社会，进入职场，兜兜转转在现代工业的滚轮当中。
　　只是姜恬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悬浮在半空中，旁观着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却没有支点，没有归处，也并不好奇前路是雾霭重重还是花团锦簇。

　　到如今姜恬已经分不清对杜明屿的喜欢是还一如曾经，亦或只是一种贯穿了她近半人生的本能。

　　只是她实在不喜欢被负债牵绊住，也已经对两人间这种极度不平等的关系感到疲惫，于是她迫切地想要还清欠款。

　　就在这个时候，叶止洵的律师找到了她。
　　和叶止洵结婚需要付出的条件听起来并不难，甚至可以说过分宽松。
　　他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妻子的角色，在必要的时候出现，扮演好这个角色，而叶止洵会为她提供资金偿还债务。

　　姜恬没准备白拿叶止洵的钱，对她个人来说，相当于把她的债主从杜明屿换成了这位神秘的贵公子，只是后者跟她之间仅仅存在契约关系，不存在感情纠葛，这可以让她活得轻松一些。
　　所以姜恬只稍加考虑，便在那张合同上签了字——反正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被图谋的。
　　她最后问了侯律师一句：为什么要找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配音演员？

　　“叶先生和您曾经是高中同学，他比您高一届，算是您的学长。”当时侯宇微笑着回答，“知根知底更能放心，相处起来也更亲切些，而且叶先生觉得您合他眼缘。”

　　姜恬完全不记得高中的时候见过叶止洵这个人了，她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牵强。
　　不过仔细想想，老板雇个员工也是要看简历上照片是不是合眼缘呢，可能她就是碰巧撞了大运，毕竟有钱人好像也比较迷信，更相信缘分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当是天上掉了个馅饼砸中了她吧。姜恬如是想。而且他们这个情况，比起什么“丈夫”，在她看来叶止洵确实更像她的雇主。

　　姜恬在面对叶止洵时，也有一种仿佛面对顶头上司的不自觉的紧绷。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下到一楼后，叶止洵回头问姜恬。
　　姜恬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您……啊不，不用麻烦，我家住得偏，我自己回去就好。”

　　叶止洵闻言敛目不再多说，姜恬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只是客气客气，不然一想到不但又要麻烦叶止洵，还要两个人一路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他就慌得可以。

　　她其实不是个很社恐的人，在工作室即便只有她自己和上司两个人同坐电梯，姜恬也并不会觉得很尴尬，可是跟叶止洵在一块儿，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紧张。

　　姜恬将之归结为她的协议结婚对象相貌太盛，气质又太不沾人间烟火，她在他跟前就像仰望着神明的一抔尘土，无法不自惭形秽。

　　MOS之前还颇为安静的一楼这会儿人声嘈杂，爵士乐队的表演已经停了，客人却反倒比刚才多了许多，都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议论。

　　有身着制服的警察守在MOS的正门和后门口，神情肃穆，一瞬间姜恬以为自己误入了刑侦片现场。

　　“发生什么了？”她下意识拽住了身前人铁灰色的衬衫，高档丝绸触手冰凉柔滑，她的心神刚随着指尖的触感微微一荡，随即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越界，仿佛那衬衫烫手似地迅速抽回了手。
　　叶止洵的目光向下，在姜恬手指触碰过的地方短暂停留了片刻。

　　“警察来逮捕疑犯，这里不太安全，你先跟我过来。”他说道。
　　“好。”
　　姜恬心中有挺多疑问，不过都没有问出口，她默默跟着叶止洵往外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这个明明于她来说还算陌生的男人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MOS的后门口不同于正门，这里处在一处僻静的窄巷中，是热闹的酒吧街背面，人迹罕至。

　　巷子里停了一辆车，黑色，很朴素，是扔进川流不息的主干道中丝毫不会引人注目的普通中档私家车。
　　他们刚一出门，那辆车的驾驶座车门就打开了，下来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人，对姜恬道：“姜小姐，您请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诶？

　　姜恬偷偷瞄叶止洵，他似乎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这是给她叫了一辆网约车？姜恬恍然大悟。
　　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为什么网约车司机还知道她姓姜，因为叶止洵用眼神示意她上车，月光下男人的侧脸线条覆上了一层银色，有一种缥缈的虚幻感。

　　姜恬不由自主地就顺着他的意思向前走了，直到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车后座，“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司机也绕到前面上了车，姜恬坐上来才发现，这辆车的内饰很整洁精致，皮质沙发椅柔软，空间宽敞。车载设备非常先进完备，前后车座都有大幅液晶车载屏，空气中还有沁人的草木香气，大约是自然调的车载香水。

　　尽管她对车了解不多，也能感觉到车内部和外部的违和感，而且谁会在网约车上装这么大幅车载屏？

　　司机没有问姜恬去哪，就先踩下了油门往巷子外开，车速很快。

　　姜恬忽然后知后觉地后脑勺一凉。
　　她刚刚跟喜欢了十年的人一刀两断，事出突然还没有来得及感伤。
　　——不会就要被拉去深山老林里……嘎了腰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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