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陷阱》解青

30、试音

　　KME的录音室，设备和规格丝毫不比作为专业配音工作室的Melody逊色。

　　姜恬被负责接引的工作人员领进来，就见录音室中已经有三个人正襟危坐。
　　两女一男，穿着比较随意，手上拿着表格和笔。

　　看见姜恬进屋，三个人的视线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姜恬老师是吗？欢迎欢迎。”其中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笑着站起身，朝姜恬伸手，“我是KME这边的商务，您可以叫我Emma。这边的两位是我们繁星工作室研发组的编剧老师——梁老师和幽幽老师。”
　　“几位老师好。”姜恬连忙打招呼，顺便目光扫过另外两个人，大致打量。

　　被Emma称作“梁老师”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多到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但不似很多这个年纪的男人——比如林青禾——一般发福长啤酒肚，反而身形十分精瘦，穿无印良品风的棉麻质地，戴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文青的样子。

　　而坐在他旁边的女孩瞧着跟姜恬差不多大，大约是男人的徒弟一类的角色，言行间对这位梁老师十分尊敬。

　　姜恬做了两年配音演员，对圈内的生态已经司空见惯。

　　但凡沾了些文化传媒的圈子，大家见面都得互称一声“老师”，你来我往地彼此客套一番。

　　除了知名大编剧以外，在影视行业，编剧都是食物链底层。但不管业内生态如何，话语权又如何，当面的这套礼仪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KME的游戏编剧，他们属于游戏研发，跟影视圈的规则不一样，相对来说没那么多虚礼。

　　不过但凡文字工作者，毕恭毕敬尊称人一声“老师”是必不可少的。

　　姜恬是没名气的新人，自然不能摆谱，恭恭敬敬地跟录音室里的人都打了招呼，叫了一圈老师。

　　KME的人明显对她的态度颇为受用，原本纯属客套的笑容都跟着软化真诚了几分。

　　“这几位是我司音频部的同事。”商务又给姜恬介绍坐在另一边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盯着电脑屏幕，大约是在调试设备，听到商务同事介绍自己，抬头朝姜恬点了点，又继续看屏幕。

　　姜恬又打了一圈招呼。

　　完成了这一套职场礼仪后，那位叫幽幽的年轻女编剧站起来，递给姜恬一份剧本。
　　接过剧本以后粗略一看，姜恬就确认了——这个剧本跟刚才的粉头发同行拿的是同一个。

　　“姜恬老师可以先简单过一下剧本，您今天要试的是……”女孩偏头瞄了一眼旁边平板上显示的资料，“啊，罗菲娜，卡因和西里尤斯是吧？您可以看一下剧本第2页，还有第6页到第9页，试一下这几段就好啦。”

　　姜恬应了好，哗哗地翻剧本。

　　在她看剧本的时候，录音室里的其他人没有说话打扰她，却也没有认真在工作的样子。

　　梁老师一直在发信息，中途还出去接了两个电话，神色间透着疲惫和不耐烦。
　　幽幽埋着头在手上的评价表上写东西，偶尔和梁老师耳语几句，大约是在评价这次来试音的候选配音演员们的适配程度。

　　至于其他人，除了需要调试设备的人一直在忙碌以外，一概低头玩手机。

　　完全没有人关注姜恬，很明显的纯走过场式的试音。

　　姜恬看大家的状态，就提前有了心理预期——今天估计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是白来一趟了。

　　好在她这人，固然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唯独心态足够阳光。
　　陪跑就陪跑吧，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了，那能给KME的人留个好印象就算赚了。

　　“老师们，我看完了。”姜恬道，“可以开始试了。”

　　姜恬要试的三个角色里，有两个女角色，还有一个是少年。
　　两名女角色性格的差异很大，一个开朗跳脱，一个偏成熟御姐。

　　也就是说，三个角色需要用到三种截然不同的声线。

　　那位梁老师例行公事般的、平铺直叙给她讲了讲每个角色需要是什么样的感觉和情绪。
　　一听他熟练且毫无波动的语气就知道，这段话他已经对不同人讲了无数遍了，而姜恬是那个被他判断为可以随便“应付应付”的人。

　　他说得很快，还有些囫囵的南方口音，丝毫也不管姜恬到底听懂了没有。

　　“姜恬老师，如果没问题的话，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商务翻出一张贴了姜恬照片的表格，递给幽幽，然后试探着问。

　　“好的，我没有问题。”姜恬点头。
　　……

　　幽幽手上拿着原子笔，无意识地上上下下按着上面的按钮。
　　无聊或者思考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干，从小到大，手上不握着支笔好像就少了点什么似的。

　　大约是应了某种“三岁看到老”的古人智慧，她长大以后确实成了一名靠笔杆子吃饭的编剧。当然，电子时代，能再握着笔思考的时刻不多了。

　　她接过从同事手里递过来的那份表格，瞟了一眼名字。

　　姜恬——原来是这个“恬”啊。
　　恬静的恬，挺普通的名字。幽幽按着原子笔，这么想。

　　这个配音演员长得倒不是很“甜”，不过幽幽很喜欢她的长相。
　　微微低下头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挺翘的鼻梁，还有清晰的下颌线，下巴连着脖颈的线条很流畅，很漂亮。

　　幽幽想起了“骨相美人”这个词，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个叫姜恬的小配音演员第一眼看不惊艳，多看两眼却忽然觉得，这样的长相很适合大镜头怼脸，拍电影或者写真。

　　做配音演员可惜了。
　　尤其是今天来他们这里试这个音，更可惜，因为纯属浪费时间。

　　幽幽瞥了一眼她刚才已经填好的建议表。

　　姜恬试的这三个角色，他们早就有属意的人选了。只是碍于现在公司的规定就是所有第三方采购流程都必须完整地、按照程序地走完整个流程，经过他们研发团队、音频部还有采购方全方位打分和讨论，才可以确定。

　　这条新规自然是那位高高在上且不近人情的叶总来了以后才定下的，目的就是尽量杜绝灰色地带，减少公司里曾经“私相授受”的风气。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非得逼人走流程是吧？行，他们走，但是几个部门早就已经提前串通好了，所有流程都只是走过场给老板看的。

　　繁星工作室是叶俊哲直接管理的工作室，总体风气还是比较好的，一般来说他们繁星的研发团队不会牺牲项目质量搞这些小动作。

　　这次这个项目，对整个KME来说都是一个里程碑式的项目，能在其中揩到的油水太多，这次是音频部的人，旁敲侧击跟研发团队商量，希望在他们推荐的人选中内定。

　　研发这边一开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说答应吧，不负责任，直接拒绝吧，又太不给音频部面子，大家经常合作，生了嫌隙也不好。

　　所以松口说，先看看初筛的demo，如果还算合适，就这么定了也不是不行。

　　后来他们几个编剧拿到初试的demo，重点听了“内定范围”的那些人。
　　讨论：
　　“怎么样？”
　　“还行，但是差点意思。”
　　“嗯，差点意思，不过差得也不算太多。”
　　“还行也就行了吧，当卖音频部个面子了，以后还得合作呢。”
　　“行，那就这么着吧。”

　　于是就这么草率地“就这么着”了。

　　幽幽无聊地转着笔，偷瞄她师父梁老师。

　　梁老师在这行浸淫很多年了，她知道，他有时候也很烦，但又不能不应付这些人情世故。

　　归根结底，人在江湖漂，你大多数时候面对的其实不是事，而是人。

　　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个叫姜恬的漂亮配音演员已经开始试音了，幽幽卖了个耳朵听了几句。
　　她看了一眼剧本，姜恬现在试的是那个少年角色，西里尤斯。

　　声线很理想，情绪也挺好的。

　　幽幽觉得有些意想不到，不由收回了刚才到处乱飘的心神。
　　这个新人还挺有两把刷子的，配少年声线和清澈，而且刚才梁老师倒豆子似的讲的那一堆话，她居然好像还真听明白了，各个细节都配得很到位。

　　挺不错的。
　　也挺可惜的。

　　西里尤斯这个角色，他们刚才就已经商定好最终人选了，那个配音演员的声线也非常合适，虽然情绪跟细节方面没有这个姜恬这么细致，但那也不是把他们定好的、资深的配音演员换下的理由。

　　这也没有办法。
　　幽幽在心里向姜恬默默地道歉——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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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改简历找工作，有点忙，更得磨叽了一点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