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陷阱》解青

27、江边的吻

　　叶止洵在旁边垃圾桶的烟缸上碾灭了烟头，那一丝零星的火星在夜色中消失。

　　CBD的夜晚，灯光不熄。
　　借着四周店铺和对面大楼的光，姜恬看见叶止洵黑色的大衣上，沾了几根白色的毛。

　　见姜恬盯着自己身上，叶止洵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把那几根猫毛掸掉。

　　叶家老太太养的那只波斯猫，小时候很爱黏着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只已经垂垂老矣的猫都还没忘了他这个小主人，一晚上尽在他脚边徘徊。
　　老猫喵喵地叫，一直蹭他，直到他临走，都还依依不舍。

　　“这小家伙倒是有情有义。”当时叶琓呵呵笑，“以前听说有的畜牲也会恋旧主，现在算是见识了。”
　　叶止洵难得勾了勾嘴角：“的确，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畜牲了。”

　　最后叶老太太面上带笑，动作却仿佛送瘟神似地把他跟叶俊哲一道送走了。

　　今晚这顿饭吃得，大约整桌人没一个胃口好的。
　　就连从小到大都不参与任何家族事务的边缘人叶俊哲，最后都有点儿面有菜色。

　　叶止洵一句话把叶琓说得脸一阵黑一阵绿，他自己也没获得什么快意。

　　开车回了市区，在高速上踩足了油门，一路白光闪了好几次，也不知被拍了几张。
　　飞速晃过的风景，驱不散心头的躁郁。

　　最后他从副驾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了药瓶，他如今绝大部分时候，情绪都超乎常人的稳定，在医生的评估下已经停药很久了。
　　他也没想到，不过是回那个“家”一趟，如今早已日薄西山的叶家，在他这些年不断地布置和筹谋下，已经是沙子筑的城堡，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这种场景依然像是点燃了他身体里某个沉睡的触发器，让他再难心如止水。

　　车跑了一半，油箱快没油了，叶止洵把车拐进高速上的加油站。
　　他开了点窗，想吹吹夜风，汽油刺鼻的味道顺着窗沿钻进来。

　　然后叶止洵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给姜恬发了微信。

　　半个小时以后，他就站在了这里。
　　目视着他的“妻子”，脸蛋红扑扑的，踏着夜色向他大步走来。

　　叶止洵忽然心里一松。

　　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姜恬在副驾驶上低着头扣安全带，边扣边问：“叶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
　　叶止洵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她，姜恬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十分专注。
　　“……正好有空，很久没见了，想看看你。”

　　姜恬扣安全带的手一顿，下一刻又装作无事地，“啪”一声把卡扣卡上。
　　她不敢抬头看叶止洵，总觉得心虚。

　　仿佛只要是一个对视，就会毫无提防地把自己的心思全数泄露出去。

　　“算下来，那次一起吃过饭以后，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哈。”她状似自然随意地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心跳得多快。
　　“嗯。”
　　“那我们……”

　　姜恬迟疑了片刻，叶先生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她自然不可能真的拿叶先生当自己的司机，让他一来就送自己回家。
　　而且……私心也隐隐的期望：就只有今天，就多待一刻。

　　没想到叶止洵却先开口了：
　　“陪我去江边转转吧。”

　　*

　　星城有三座跨江大桥，最有历史意义、也是风景最美的，是最早修筑的那一座。
　　建在大桥两边的江景高层售价高企，只为俯瞰这一角迤逦江景。

　　这座跨江大桥是上下双层结构，上层车道宽敞的同时，两侧留了人行道，夜晚七点以后大桥亮灯，许多摄影爱好者都会特意前来拍摄桥上江景。

　　桥下的江堤也是个拍照打卡圣地，姜恬读大学的时候去上家教课的路线会经过这里，每次来都能看到穿得五颜六色的coser来这里拍片。

　　叶止洵把车停在了附近停车场，二人一起下了车，顺着江堤慢慢往前走。

　　今天是个星芒黯淡的夜晚，好在大桥两岸的灯火足够辉煌。
　　江边上果然有cosplay的人在拍照，另一边还有几个穿汉服的女孩子，一团一团，欢声笑语的。

　　大约是因为离大学城近，到处都充满了青春气。

　　有两个穿着汉服的小姑娘，手里拿了个微单，本来在嘻嘻哈哈地互相拍照，一抬头瞧见姜恬跟叶止洵，举着相机跑过来。

　　叶止洵比姜恬走得稍微靠前半步，两个小姑娘停在他跟前，抬头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被他周身冷淡的气场吓到了，互相对视一眼，没敢说话。
　　叶止洵自然也没有主动搭理她们的意思。

　　最后还是姜恬笑着给场面化冻：“是要拍照吗？”
　　两个小姑娘立刻活过来了，凑近姜恬，开开心心地点头说麻烦啦麻烦啦，把微单递给她。
　　还大致教了教姜恬相机的操作方法。

　　姜恬接过相机，转头对叶止洵：“叶先生，我给她们拍几张照片，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哦。”
　　“好。”叶止洵道。

　　然后姜恬便跟着两个小姑娘，往更靠近江边的防线走。
　　叶止洵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立在远处，静静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蹦蹦跳跳走远。

　　两个小姑娘站到江边，姜恬举着相机，咔咔咔给他们拍了好多张。

　　回看照片的时候，个别几张拍糊了，或者眼睛没睁开，俩小姑娘脸皮薄，自然都不好意思让姜恬给他们重拍，反倒是姜恬主动道：“这几张没拍好，我重新给你们拍吧！”

　　俩小姑娘都挺高兴，又摆各种姿势凹了几张，拍出来成片效果不错，两人对着姜恬连连道谢。

　　“太麻烦小姐姐了，小姐姐赶紧去约会吧！我们不打扰你啦！”
　　姜恬不好意思道：“不是约会啦，我们就是……”

　　汉服小姑娘们互看一眼，扬起嘴角，边说“好的好的”，边露出一种“懂的都懂”的小表情。

　　其中一个小姑娘随口问：“小姐姐是星大的还是师大的？”
　　跨江大桥这边往前两站路就是大学城，星大跟师大在这边都有校区，会来这一片的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来自这两个学校。

　　“我是星大的。”姜恬道，“不过我已经毕业啦，不是大学生了。”
　　“哇！是学姐哦！我们也是星大的！”汉服小姑娘很惊喜。

　　“学姐的男朋友也是咱们学校的学长吗？”
　　一听说姜恬是同校学姐，距离瞬间拉近了，小姑娘们说起话来也亲近了许多。

　　“啊，他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是星大的，哈哈。”姜恬说。
　　“哎，果然。”汉服小姑娘叹气摇头，“我就说，我们学校一百年也出不了这种质量的帅哥。”

　　星城大学人文类学科强势，生源历来男多女少，早已是学校刻在骨子里的传统了。

　　姜恬记得，她大学的时候，在广告系，他们班男女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九比一，一共三个男生，其中还有一个是gay，四舍五入算姐妹。

　　那会儿，星大的男生，基本上只要有胳膊有腿，五官齐全嘴不歪眼不斜，性格都不要求多好，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找着女朋友。
　　如果这男生还能额外有一个长处——比如样貌清秀、或者身材高大，擅长运动，又或者稍微有点幽默感，情商比较高，那就能体会被女生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姜恬被两个唉声叹气的小学妹逗得想笑，下意识转头，眼角犹带着笑意，看向后面江堤高处的叶止洵。

　　结果叶止洵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竟在潮湿的江风中对了个正着。
　　姜恬一愣，紧接着脸就有点烧。

　　汉服学妹们瞧见了这一幕，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嘻嘻笑着：“那就不打扰学姐啦！学姐你忙~”
　　朝姜恬挥着手，就抱着相机走了。

　　姜恬回到叶止洵身侧。

　　“聊了什么？这么开心。”叶止洵道。
　　“呃……”姜恬摸摸鼻子，“她们俩也是星大的，是我的学妹，就还挺亲切的，随便聊了几句关于学校的事情。”
　　叶止洵点头，没有多问。

　　两人顺着江堤继续往前走，姜恬偏了偏头，对叶止洵：“叶先生，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止洵语气倒是很平静：“今天回了趟家。”

　　姜恬马上领会了叶止洵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叶先生跟家里人，乃至于跟他的家庭所在的那个圈子中的人，应该关系都不太好。

　　对于姜恬来说，虽然如今她已经没有所谓的“家”了，可“回家”这个字眼，每每在脑中想起，浮现的永远是温情柔软的画面，足以治愈现实的一切难过和不顺。
　　也许对于叶先生来说，恰恰相反。

　　“叶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如果有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找我的。”姜恬忍不住说，说完又察觉这话有些冒昧，连忙低头道，“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太莫名其妙了，我这样的人，应该也理解不了叶先生的烦恼和难处……叶先生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叶先生生活的世界，离她太遥远了。
　　遥远到，即便是勉强踮脚去够，也只能抓住一团镜花水月的幻影。

　　“姜恬。”
　　叶止洵却忽然顿住了脚步，以至于落在了姜恬身后，唤她。
　　“嗯？”姜恬下意识回头。

　　一个比夜风更倏忽，比江潮更湿润的吻。
　　大脑瞬间宕机，姜恬愣在当场。

　　眼前一片模糊，高大修长的身影挡住了所有自他处而来的光线。

　　她被完完全全地包裹、浸透在那熟悉的疏冷气息之中。
　　——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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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了！！！不知不觉就把他们写亲了，是他们自己要亲的，不是我让他们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