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色陷阱》解青

26、陪衬人

　　Melody配音工作室。

　　不知是不是因为是最后一场录音了，今天的录音过程难得地顺利，晚上九点前就完成了。
　　姜恬走出公司的时候，都还能看到下班白领的大部队。低着头，拎着电脑包，行色匆匆地穿过主干道的斑马线。

　　完成一项大工作，还难得没有加班延迟，大家伙心情都不错。

　　按照原先说的，要一道去找个地方，喝杯小酒庆祝庆祝。

　　配导毛若辉哥俩好地揽着许冉，走在姜恬前边，大肆夸赞：“你刚来试音的时候，我就跟老板说你是个好苗子！你看，果然！第一次就接这么好的项目，前途一片光明啊！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许冉也给夸得很高兴，另外几个女配音演员也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地夸。

　　几个配音演员加上熟悉的工作人员，一行人不算多。
　　这个点有些尴尬，吃晚饭的时间过了，而夜生活还没有开始，好在这里是星城最繁华的CBD，最不缺的就是餐厅和酒馆。

　　姜恬其实对和同事们一起喝酒这件事兴致不高，不过她一个新人后辈，既然都参与了今天的录音，要是找借口不来，未免不给面子。

　　于是就只好跟着过来了。

　　酒桌上一切照旧，依然是一群人捧着许冉，夸他聪明、有天赋，老天爷赏饭吃云云。
　　点菜的时候，菜单传了一圈，唯独没传到姜恬手上。其他人看完菜单，直接就叫来了服务员，挨个儿点完了就直接下单，服务员转身要走了，又被姜恬尴尬地叫住。

　　“呃，再加一杯扎啤，谢谢。”

　　她寻思着，等这杯扎啤喝完，差不多也就可以找理由撤了，其他人应该也不会强留她。

　　一群人边插科打诨，边随口聊起了接下来Melody的项目安排。
　　尤其是毛若辉，他跟林青禾比较熟悉，手里有很多第一手消息，喝了点酒之后，大家七嘴八舌问两句，他也就说了。

　　“之前跟KME聊的合作的事，算是谈拢了，老板后来去签了合同。”毛若辉夹了一筷子毛豆，难掩好事将近的春风得意，“接下来你们做好忙昏头的准备吧，项目不要太多，运气好还能有上点小综艺露脸的机会。
　　“下周开始，我估计就要来新活了——不过这次是直接跟KME总部中台这边合作项目，他们要求可能要比之前单纯的动画业务线那边更高，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毛若辉摇着头感慨：“KME倒是确实大方，就是每次跟他们合作老子都得脱层皮，太苛刻了。不过赚钱么，钱难挣，屎难吃，也就那么回事。”

　　几个女配音演员哈哈笑着，恭维了毛若辉几句，个个都笼罩着“要来钱了”的其乐融融。

　　这是仰赖这会儿大家酒还没喝多。
　　两杯黄汤下肚，个性就被激发了出来，开始吐槽KME的作为甲方的龟毛烦人之处，以及他们的监棚编剧“外行指导内行”的傲慢嘴脸。

　　姜恬酒量不错，一杯扎啤对她来说跟饮料没区别，见大家都聊嗨了，气氛膨胀，感觉正是适合趁机借口溜号的时刻。

　　原本一直安静的手机，却在她屁股刚挪开座椅几厘米的时候，进来了消息。

　　姜恬低头看见消息提示，一激灵，又坐了回去。

　　【洵：在哪里？】

　　心跳的频率，几乎是瞬间就急促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姜恬十指如飞：【在公司门口的酒柜呢，跟同事一起聚餐喝酒~~啊，不过马上就要结束了！】

　　叮咚。
　　叶止洵的回复很快折返。

　　【洵：我来接你】

　　以往这种时候，姜恬是势必会拒绝的。
　　怎么能给叶先生添这种无谓的麻烦呢？她有手有脚。
　　还有地铁卡。

　　可是这一次，手指在手机键盘的位置上悬停了半天，打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甚至能感受到内心隐秘的期待。
　　——叶先生要来接我，这么久没见了，终于又可以见到叶先生了。

　　但与此同时，另一股力量却也以不容拒绝之势，与这不可告人的隐晦期待互相拉锯。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到底清醒不清醒？

　　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尖锐的自我拷问，姜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她不清醒。

　　【甜甜姜：好】
　　【洵：十五分钟后到，你等一下。】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姜恬把手机放下后，坐在他斜对面的许冉无意中瞥见她未及收敛的表情，来了这么一句。

　　“跟男朋友聊天呢？”许冉明显酒量不佳，他绿山鸡似的GUCCI西装敞着，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不，不是……”姜恬条件反射地立刻否认，差点咬到舌头。

　　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酸酸软软的。

　　“就是一个朋友，嘿嘿……”

　　“哦哦。”
　　许冉醉醺醺点了两下头，姜恬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解释，简述两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不过许冉已经把头转到了另一边，跟别人聊开了。

　　姜恬将提起的那口气又缓慢地泄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怀揣了巨大的秘密的人。
　　曾经暗恋杜明屿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刚跟叶止洵协议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

　　唯独现在，唯独在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对叶先生有了某些不合宜的心思时。

　　她默默低头喝水——扎啤已经喝完了，只剩柠檬水了。

　　这家店的服务员倒是十分热情，见姜恬杯子里的柠檬水消失得总是很快，直接把水壶放在了他们桌上，让姜恬自己续。

　　十五分钟后，叶止洵的微信再次叮咚一声进来。

　　【洵：我到了】
　　【甜甜姜：嗯嗯，那我出来】

　　姜恬一直把手机放在手边，秒回了微信以后，站起身。

　　其他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聊些业界八卦，酒过三巡，话题自然是越来越脱缰。
　　什么谁谁谁背后有人捧，谁翘了谁墙角，谁又睡了谁老婆。

　　圈子就这么大，八卦二手三手四手地传，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不妨碍大家聊得火热。

　　“我姨妈明天来看我，我一早得去火车站接她。”姜恬拿出了刚才准备许久的借口，“可能得先撤啦。”

　　她本来就是个陪衬人，在场的人，就算是工作人员，也都是Melody很有资历的元老，没谁会在意她这么一号人的去留。

　　只有那绿山鸡许冉，刚才一杯接一杯的，别人也灌他，他自己也灌自己，现在仰面朝天的，瞪着个眼睛，迷迷瞪瞪瞅着她，挥挥手，喊了声“拜拜！”

　　姜恬对大家抱歉地笑笑，拿上包出了酒馆。

　　门口，叶止洵的车停在显眼的位置，他在夜风中靠着车门，两根手指夹了半截烟头。
　　姜恬还是第一次看见叶先生抽烟。

　　她快步走过去：“叶先生。”

　　叶止洵转头，还是平常的样子，姜恬却无端地觉得，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