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83、解剑清算

　　这声尖叫惊飞了三五只青乌，慌乱的抖下几片羽毛。青乌男见一个姑娘一阵风似的从林后冲到小神君跟前，口中喊他师兄，。

　　明裳见师兄迟迟没有回去，亲自找到醒井这里，一眼看见青乌男在师兄的手臂上动了手脚。

　　她望着触目心惊的几处刀疤，发上指冠，怒瞪着青乌男：“你是昆仑山的青乌？在西王母的山脚下你都敢食人精气提升修为，简直无法无天，还敢残害我师兄？”

　　想起这些时日师兄关怀备至的照顾和昨夜刚损耗的修为，现在他就躺在她脚下一动不动，心疼不已。立时唤出青玉剑，一步步逼近青乌。青乌男企图用相同的借口恐吓她：“我是天宫的信使，你敢动我，不怕惊动了天宫的西王母？”

　　这句话也就能吓唬有软肋的虞上闻，木明裳可不知道为何就不能惊动西王母，她手中的剑本就是一只青鸟所化，现在好像遇到了本家，显得十分兴奋，快如闪电，飞出去只一击就穿透了青乌男的胸膛，青乌男立刻变回原身，那一剑伤了他的一只翅膀。

　　明裳拎着剑走近受伤的青乌，一脚踩在他凌乱宽大的黑翅上，双手高举利刃正要插进它胸膛，一块石子把她的剑弹了出去，渊泽走了过来。

　　“不能杀他，醒井由它看守，虞上闻来取井水自然要付出一些东西，你情我愿，并非它食你师兄精气，不过是以血换了点井水罢了。”

　　明裳听罢恨恨地瞪了青乌一眼，转身走向师兄，猛的将他两只手臂的袖子撸上去，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刀疤共七条，她问渊泽：“如果我在此泡足八十一天井水，师兄是不是要挨八十一刀？他就算是神仙之躯也经不住拿血喂食这么多青乌。”她环顾四周这群矫健高大的青乌怒道：“不是我今日寻过来，他就死了。拿我的命最好要挟师兄了，是吗？我可没他那好性子！”言罢，手中的剑释放出强烈耀目的青光，杀气腾腾对着群鸟。

　　渊泽对青乌大喊一声：“还不快逃。”

　　那群黑黄色的大鸟争先恐后的展翅冲向高空，须臾，就逃的无影无踪。

　　明裳扶起虞上闻，把他挂在自己的肩膀上，连拖带拽弄回了小院中。

　　因失血过多，虞上闻的肤色很苍白，身体打着冷颤，半睁着眼睛，意识模糊的盯着明裳，说了两次：“明裳，对不起。”

　　第三次又向她道歉并说着会给她一个交代时，明裳起了一些疑惑。

　　“师兄，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付出，怎么会对不起我。”

　　明裳焐着他的手，盯着他，揣摩他，研究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师兄这个人啊，看似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实则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凌清师伯近乎魔怔的偏执给他留下的伤害使他变成了如今清冷孤独的模样，我的出现也许是个偶然，却让他找到了寄托，填补了内心的孤独，不知那两百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没见过被师父阴影笼罩之前的虞师兄，她认为那一定是个贪玩又聪慧的少年。“师兄，你的真心我收到了，我会像你待我一样，让你开心。”

　　明裳去找了渊泽，十分强势地问：“我究竟要用醒井的水泡多久，告诉我实话。”

　　气势逼人的明裳终于让渊泽妥协了：“十八天足够。”

　　“你……”她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可恨，你反过来说。你把我们留在昆仑山八十一天不觉得烦吗？”

　　渊泽欲言又止，想了半天道：“你不懂！”

　　剩下的时间就成了明裳和虞上闻一起在此养伤，难兄难妹。小院中花草清幽的香气和缓慢而无所事事的日子让虞上闻倍感踏实，尽管偶尔会遭到小将军的白眼，仍希望这里的日子可以延长或者停滞，他害怕回到天华洞将要面对的事情。

　　时间过的飞快，起码对渊泽而言确实如此，一面他对外人来昆仑山的拜访一事很是兴奋，一面可以日日看见明裳，他倒一点不在意她身边的师兄，那人终究是要回他的彤华宫的。

　　这段时间木明裳也想了许多，她急需找到宋云岚。她后悔曾有一瞬间自私地替师父原谅了师姐，她急需知道师父被害的前因后果。

　　下山那日，渊泽趴在明裳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明裳，等你师兄回了彤华宫，我就去找你。”明裳愣了一下，礼节性笑道：“多谢，我想，还是不必了。”

　　十八日不见的紫鹿，在山脚下的鹿群中养了一身肥膘，全身的皮毛油光滑亮，一步三回头盯着林中的鹿群恋恋不舍，明裳拍拍它的脖子道：“傻鹿，回去了，人家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你这么多天，还想留下啊？”

　　两日后，紫鹿载着木、虞二人在天华洞山脚下落了下来。上山之前，虞上闻突然拉住明裳的手腕，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明裳，让我再抱你一下。”他的眼睛漆黑明亮，眼底有些哀愁。

　　明裳望着大白日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婉拒他的要求，突然被他不管不顾的一道力气勒进怀中。

　　他怀中温暖的气息不禁让明裳一点点沉陷，顺势环着他的腰嗡嗡地问：“师兄，你近来好奇怪，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是不是有心事？你可以跟我讲。”

　　“明裳，你不知道我多害怕没有你。”

　　她身上清凉的香气叫他心痛不已。

　　“师兄，你抱了很久了，睡着了吗？”明裳被他勒的生了许多汗。

　　虞上闻松开双臂躲开她的目光，怕她发现他通红的眼尾，望着石阶深吸一口气：“我们上去吧。”

　　这一上去，恐怕他与明裳之间所有的情分都将不复存在。

　　踏上习武场的那一刻，虞上闻就感觉到明裳眼神的变化，若不是事情已牵扯到师父，他倒很欣赏这双冷静又镇定眼睛，与他怀中娇俏可爱的模样十分不同。他知道师妹心里早已有了决断，事情会演变成哪一步他已无力改变，宋云岚杀了她的师父，而他的师父杀了明裳，这是铁定的事实。

　　习武场上沉闷的鼓声传进后山的松林。在林中的金云霄听见鼓声大吃一惊，心中的愁闷倒比来此散步前更深了些，他急回身往习武场跑去。

　　长林见小师姑安然无事回来，又跳又纵往大殿跑，高喊：“虞师伯和小师姑回来了。”顿时从大院门里跑出七八个年轻小弟子迎接。明裳吩咐道：“搬几张桌椅到习武场，今日云淡风轻，正是叙旧的好天气。”

　　小弟子们忙忙碌碌很快就摆好了桌椅茶水，长林开心地问：“要吃果子么，昨日我和师弟下山买了许多回来。”

　　“行，你看着办。”长林刚要走开，明裳忽又叫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就在明裳看着小弟子忙碌并等着师兄师姐出来见面时，出现了一个她意料不及的人。那人颤巍巍走出大门奔向她，用上了锈的苍老声音喊道：“师父，师父，您回来了。”

　　明裳开心的笑了，还像当年小苏炎奔过来时一样的动作，伸出双臂接了他一把。苏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师父，自从去年分别后，一直想再见你一次，可你又居无定所，故而来天华洞打听你的消息，他们说你中毒去了昆仑山。师父的毒都解了吗？”

　　明裳扶起苏炎道：“我已痊愈了。路途遥远，难为你千里迢迢来这里，我本打算解决一些事情后再去看看你。”

　　“我虽年纪大，身体还好，这一路一直是苏南陪着我，这孩子拍着胸脯说能受得了颠簸，结果倒先倒下了。可能有时候岁数给了我错觉，让我觉得两百多岁的人走路就该颤颤巍巍。师父要做的事情可解决了？”

　　明裳道：“今日应该就是清算的日子，你来的正好。”她看了眼苏炎身后脸色又黄又憔悴的苏南笑道：“你老祖宗还叫你们种松树？”

　　苏南慌忙回答：“老祖宗他不敢了！”三人笑了一阵，各自坐下。

　　一盘山间的野葡萄摆在明裳面前，她捏了一颗在手中，还不见该出来的人“赴会”，她又问一个弟子：“你们师父和宋师姑怎么还不出来？人在哪？”

　　“师妹，我来了。”金云霄快步走近明裳。

　　明裳起身行礼，轻轻笑了笑。金云霄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笑道：“我就知道有虞师兄在你跟前，你绝对会没事。”他放低声音问：“真的是醉仙翁？”

　　“没错。这些时日你可暗查过醉仙翁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天华洞？”

　　金云霄故作吃惊：“不是北郊之时，渊泽将军下的毒？”

　　明裳冷静的看着他，知道她想杀宋云岚可能要棘手一些。她目光逼向金云霄：“我今日是铁定要查清师父的死因，你是天华洞的掌派人，若我压不住现场，希望大师兄能助我一臂之力！”

　　“宋师姑来了。”长林见他们四人又重聚，那双崇拜前辈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宋云岚穿一袭靛青色的衣服，把白皙的肤色衬的更细嫩，鼻梁上那颗魅人的痣连明裳也愿多看几眼。“师妹，你没事就好。我在这里胆颤心惊等了这么久，为何不让紫鹿捎个消息来报个平安。”

　　明裳笑道：“一进昆仑山紫鹿就混入山里的鹿群中，哪里还有时间理我。”说完，明裳又对她身后的陆瀚元行了见面礼，暗想：“不知是否要找个借口让他离开此处？不行，若我杀了宋云岚，他岂不是又要向我报仇，就让他留下听个始末，也别怪我冤枉了他心爱之人。”

　　“都落座吧，今日，有些话、有些事，我们都来算个清楚。”明裳突然解下青玉剑放在剑场中央的一张桌子上：“请大师兄和师姐都解剑，那日的事情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