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78、身中剧毒

　　虞上闻一把扶住她吃惊的问：“明裳，是哪里不舒服？”

　　木明裳从他怀中立起，擦掉嘴角的血笑道：“我挖了师父的坟，心里过意不去。”

　　为了尽早了结验骨，虞上闻也半跪在尸骸旁仔细寻找细节，才拿起第一截椎骨就震惊的在上面发现痕迹。

　　“千香，千香？”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截椎骨上残缺的痕迹与千香那么吻合，正出神该如何处理这块骨头时，明裳从他手中轻轻拿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椎骨上残缺的部分沉默不言。他们在脑中想象一把利剑如何刺穿胸膛用剑锋在这块胸椎上划下痕迹，或是这把利剑从后背刺入时狠狠擦着胸椎透胸而出。

　　山里的风有些大，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初秋的这个傍晚本该有些清冷，坟墓旁的每个人都擦着额头的汗默不作声。

　　明裳颤抖的捧着这块胸椎骨头，脑中乱成一片，她似乎看见了年老体衰的师父在利剑下痛苦的挣扎，拼尽最后的力气留下一朵兰花图案。

　　现场噤若寒蝉，四个纹丝不动的长辈在数名弟子眼中显得奇怪而可怕，他们不知道，长辈们平静的外表下早已藏着汹涌的波涛，还差一点点力量，这惊涛骇浪就要劈向岸边。

　　“墨阳拿来！”明裳打破了沉寂。

　　墨阳是金云霄的命剑，是把泛着青光的黑色重剑，这把剑宽而厚重，金云霄当即明白她要做什么。他拿出墨阳递给明裳，明裳接了剑在众人面前高举那块胸椎骨道：“都看清了。”

　　剑锋与骨头上残缺的痕迹显然不符，墨阳厚重的边缘不可能切出狭窄的痕迹。

　　就在明裳把墨阳送还大师兄时，虞上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明裳，天下的剑那么多，花样、外形、厚薄不一，你凭这个方法来判断谁是凶手未免太粗陋了些。”他的手冰冷冰冷，让明裳很意外。

　　明裳看了眼每个人，道：“站在此处的都是天华洞弟子，我今日既然决定挖开师父的棺木，就铁了心要寻一个真相，我也不怕恼了谁，怒了谁，至于结果如何，我还没想那么多。”她又一次捂着胸口，眼前有些模糊，双脚站立不稳几次要倒，都被虞上闻紧紧拉着手腕扶住。

　　“你累了，天也要黑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验。”虞上闻道。

　　这时，宋云岚终于开口说话，她用右手递出银光发亮的千香，冷笑道：“你消失两百多年，突然出现在天华洞，又要开棺验尸又要挑拨天华洞的内部关系，我很难不怀疑你来此的目的。这是我的剑，尽管拿去验。”

　　“宋师妹，你到底在凑什么热闹？”虞上闻大吼一声。

　　他失态的表现让众人都很意外，不知事的小辈肤浅的就把怀疑的目标转向了他。尽管明裳处在晕乎状态，仍能抽出一点精力去思考虞师兄为何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不过她没想通。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宋云岚在内心暗暗高兴，“虞师兄，原来沉不住气的人是你，你此刻可能比我还害怕吧。”

　　明裳推开虞上闻的手，晃晃悠悠走向宋云岚，一把拿过千香拔去剑鞘，她把剑锋处鹤的徽记放在眼前，眼中看见的东西虽成了重影，仍十分肯定就是这把剑曾刺透了她的身体，现在，又要用它去验证另一桩疑案。

　　她左手拿着师父的枯骨，右手握着千香剑，缓慢谨慎的将两样东西靠近。金云霄紧盯着缓缓靠近的千香，嗓子干的有点疼，喉结上下滚动。

　　虞上闻同样不敢眨眼，他感觉到死劫一步一步近了，与明裳之间一点一点变远，他垂着双臂不再期待其他结局出现。

　　宋云岚搓着双手的指头，强装镇定望着师妹去验证千香，既然师妹想要真相，那就彻彻底底给她一个真相。

　　长林擦着额头的汗珠左看右看，他虽弄不清来龙去脉，但已意识到四个长辈中间出现了天大的问题，还关系着天华洞的安危，感觉心里毛毛的。

　　就在千香剑快要触碰到胸椎骨的那一刻，明裳终于支撑不住，从灼热的胸膛涌上一口血，猛然吐了出来，她用千香撑着地片刻，又重重倒了下去。

　　昏迷前她躺在虞上闻的手臂上心碎地盯着宋云岚，神色悲伤地摇着头无力地问了一句：“师姐，你到底是为什么？”

　　***
　　因木明裳突然昏迷不醒，验骨就此罢休。金云霄命弟子仔细收拾好师祖的尸骨带回燕灵殿。

　　木明裳最初出现异常时，虞上闻以为她是面对师父的骸骨伤心的缘故，直到她昏迷试了脉息，才发现她脏腑受损，中毒已深。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中的是哪种毒？”虞上闻将能用的办法都试过了，明裳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他在房中心急如焚，不停的来回走动，心里有无数个不解的问题。

　　金云霄将师父的骸骨设了一道阵后匆匆赶来这里，还没进门，虞上闻一把逮着他的手臂求助问：“师弟，我看不出明裳究竟中的什么毒，你快帮我看看。”金云霄很难从他身上看见六神无主束手无策的模样，安慰道：“师兄你不要急，她不是普通人，没有毒能威胁到她的命。”

　　木明裳脸色先是慢慢变灰，后又脸颊出现红晕，再转而变灰，如此反复不断，手脚冰凉，整个人陷入昏沉之中，输进她体内的真气都被排斥出来，金云霄救治了几次也弄不清源头，起身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中毒的症状，此毒绝非凡间所有，不然连你我都解不了它！”

　　虞上闻一把抱起明裳就要往外走，金云霄拦住道：“你带她去哪里？”

　　“我去离山，她师父一定有办法。”

　　刚走到门边，迎面看见宋云岚匆匆赶来，身后紧随着陆瀚元，只一眼，陆瀚元就认出木明裳所中的毒，他按住虞上闻的肩膀示意他把明裳放回床上。

　　他先是把脉又用一根银针从木明裳的腹部插进去，拔出银针看着变黑部分，锁着眉头看了一眼宋云岚。

　　“到底是什么毒？”

　　陆瀚元这个天华洞唯一的外人还不懂他们同门师兄弟姐妹之间一触即发的险情，打算对虞上闻开个玩笑，故而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没救了，她的五脏六腑已被剧毒侵蚀，可能活不过天明早晨。”

　　他瞧着虞上闻脸色的变化，那人在他脱口的一瞬间就枯萎了，肉眼可见他的神魂在破碎。陆瀚元觉得玩笑可能开的有点大，咳嗽一声道：“这是醉仙翁，我虽不知道解法，但是知道这毒的出处。”

　　望着一道紫色的光芒迅速消失在夜空，陆瀚元摸着被揍了一拳的下巴委屈道：“只是一个玩笑嘛，何必还打人。”金云霄亦作势要挥拳过去：“难道你不该揍，在师兄面前这种玩笑你也能开？”

　　“师妹怎么会中毒？”宋云岚低声不解的问。

　　验骨在最后一刻因明裳出现问题而没有最终答案，金云霄不敢轻易把宋云岚戴上弑师的罪名，只是他骨鲠在喉，宋师妹的每句话都令他烦躁不安，不过她这么一问才想起问醉仙翁的来源，便问陆瀚元：“你怎么知道这是醉仙翁？还知道它的出处？”

　　陆瀚元看了一眼紧盯着他的宋云岚，一把打开纸扇猛烈的扇了几下，笑道：“我见多识广呗！昔年和家师在外云游，刻意从昆仑山脚下走过，见过醉仙翁。这醉仙翁是爬藤植株，结满青黄相间的果实，果实剧毒无比，人若误食了当场毙命，不过凡人也到不了那，所以不必担忧。”

　　“那明裳中了此毒会怎么样？”金云霄追问道。

　　“妖邪若误食了，神魂颠倒三日，五脏六腑慢慢化成汁水死掉，神仙若误食了，就像喝醉了酒一睡不醒，五脏也跟着化成汁水，不过毒发后都没什么痛苦，所以才叫醉仙翁。”

　　金云霄记起明裳捂着胸口吐过两次血，神色也十分难看，质疑道：“没有痛苦？若不是大家把精力都集中在师父这件事上，可能早就发现明裳当时已痛苦不堪，她肯定也苦撑了很久。”

　　陆瀚元道：“你那木师妹，谁知道她是妖还是仙，说不定醉仙翁在她体内还诧异了大半日才决定当作妖仙齐齐下手。”

　　“醉仙翁是昆仑山的毒草，为何会出现在天华洞？你师父当年偷采了？”金云霄倒很会赖人，用极不善意的目光质问陆瀚元。

　　提到他的师父，陆瀚元马上翻脸，气汹汹边跨出房门边辩解道：“采它作什么，虽然我不再是玄林派的人，但是也不许你诬赖我师父，她采那东西作甚，能到昆仑山的修真人士多了，你别冤枉人……”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宋云岚忙拦住金云霄道：“大师兄，瀚元这人别的还好，谁提到他师父就立刻炸毛。醉仙翁长在昆仑山，即便采来凡间说不定也没了毒性，师妹曾和渊泽将军有过大战，谁知就不是他下的毒？”

　　金云霄恍然大悟道：“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不知那毒还能不能解？”他重重拍了一下窗牗，望着深沉的夜空担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