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59、驱赶树奴

　　木明裳虽对宋云岚有猜疑，在未查清真相之前对她仍十分敬爱，比之上次在奚尾山见面，姐妹之间又熟络了许多。

　　只是在对待虞上闻一事上，明裳十分矛盾。她记起前世与师兄有过松林之约，那是彼此之间暗下的誓言，互托了真心。如今她又知道师姐对师兄的心意，师姐这颗米粒中的砂石在嘴中难免不嚼的她身心酥麻。

　　金云霄已得天庭下的诏书，擒拿北郊国天龙渊泽，木、宋、金三人凑在一起决定抛下虞上闻先去北郊国。

　　那日正准备出发之际，虞上闻及时飘然而至，停在习武场倚歪在那面大鼓前等着他们出院门。明裳肩上搭着一个黄色小花布包，出了院门抬眼看见靠在鼓前的师兄，欣喜的奔赴至跟前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短短几日，真是度日如年，虞上闻轻轻扶着她的肩把她细细看了一遍，笑问：“怎么还带着行囊？”

　　明裳把包裹取下就要解开显摆：“都是那些，嗯，那些小徒孙送的干粮、零嘴，有齁甜的杏仁，有山楂糕……”

　　他笑着接过包袱挂在肩上道：“都要出发了，我们先不打开。”

　　宋云岚望着他们二人自然默契的言行，脸上面无表情，心里那窝酸水却被搅的天翻地覆。

　　走在最后面的金云霄一见了师兄就兴奋地喊道：“虞师兄，看来此趟必擒渊泽，天庭已下了绞杀令。”

　　虞上闻听说是绞杀令，很是震惊：“他还未酿下大祸，为何下此严令？”

　　“不知道，我们领命就是，到北郊国再说。”金云霄只管在睡梦中接了天庭诏令，细枝末节还未弄清楚。

　　虞上闻道：“渊泽将军法力强大，上次因我暗袭他伤处才令他仓皇逃走，若正面打斗，实力实在悬殊。”

　　以往和陆瀚元结伴除妖的宋云岚绞杀小怪一向信手拈来，听了此话有些目空一切不把渊泽放在眼中，气势汹汹道：“本领再强，能敌我们四人？”

　　木明裳左右瞧着师兄师姐镇定从容捉拿渊泽的决心，心里顿生暖意，好像曾经相约下山除妖时的场景又再现。

　　四众不两日就到了北郊国。

　　踏上北郊国那一刻起，他们就察觉到此处秽气漫天，阴风冷雨，时而还有腐烂的气味弥漫在周围。虽是白日，却阴云密布，冷风呼啸，黑雾惨淡，不时有咸凉的脏雨淋了一阵。几人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也没见一个活人，明裳越发感觉瘆得慌，她搓了搓冰凉的指头暗忖：“才八月，如何这样清冷，莫非渊泽已杀了此国所有生灵？”

　　四人分成两组行动，明裳和虞上闻一起往西去，金云霄和宋云岚往南。

　　走在黑雾中不敢高声，明裳用眼色询问了虞上闻。虞上闻也冷峻不言，害怕他们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

　　明裳先开口道：“你闻到尸味了吧？这附近没有活人，但一定有死人。”怕黑雾中突然跳出渊泽，她把青玉剑拎在手中时刻防备着。

　　走至一片树林，她记起是卖鱼翁被杀的地方，尸臭味浓了许多。她和虞师兄各自走进两处黑雾中，可见度越来越低，越是小心，风吹草动越让人害怕，明裳突然被脚下一物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干尸，急急又向前摸索了几步，赫然看见一个深坑中躺着十几具横七竖八的黑青色干尸，臭味也是从这坑中漫出。

　　她压低声音对着黑雾喊道：“师兄，快过来。”虞上闻转身就摸到明裳身边，震惊的盯着土坑中的尸体。

　　这次不待明裳提醒，立刻在指尖点了一团蓝幽幽的火，他跳下土坑查看了几具尸体，全部一样的死状：双目圆瞪，脸色青黑，全身如枯株朽木。

　　“这些尸首都是男子，应该是被驱逐在一处同时被吸走精元。”

　　明裳恨恨道：“渊泽干的好事。”又懊悔不已：“我若不回启明山，就能阻止他的暴行。”她将剑一挥，巨大的剑气把土坑旁堆起的泥土掀起，瞬间将土坑覆盖，堆起了一座大大的坟茔，愤怒道：“渊泽狂妄自大要做这北郊国的妖仙，他不会去别处，就在海陵城，我这就去杀了他。”

　　虞上闻道：“别冲动。一路过来没见一个活人，定是吸□□元助他恢复伤势，不知他现在恢复到哪个程度，我们要和金师弟一起行动。”

　　“这片黑雾太碍事，谁能给驱散了。”明裳本是恼怒渊泽的行为随口抱怨了一句，没想到黑雾中突然有一人回应道：“那还不简单，我来。”

　　顿时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迷人眼，虞上闻护着明裳在大风中几乎站不稳，紧闭双目不能睁开。不一会风止，头顶一片通亮，太阳高悬在碧空，丝丝黑雨也停了。

　　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陆瀚元。

　　陆瀚元展开手中纸扇，明晃晃的“弃”字与那口邀功似的白牙一点一点向他们走来，笑问：“怎么样，我手段如何？”

　　黑雾一散确实让人心情敞亮了许多，明裳夸赞道：“深藏不露。”

　　虞上闻正待要问，瀚元抢着回答道：“我比你们先到三日，来的时候就见到许多尸体，已死了七八日，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为何会在北郊？”虞上闻问。

　　“当然是来见见上古天龙渊泽将军了，不知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渊泽将军长的俊美异常，天下无双，我这不好奇嘛！对了，云岚呢？”

　　“她和金师弟往西南方向去了，在平玉山碰头。”

　　三人边说边往海陵城方向去，一路上又有淡淡的黑雾笼罩在头顶，木明裳问：“刚才不是被陆兄一扇打散了吗，为何又有了？”

　　瀚元无奈道：“这黑雾前前后后我已驱了七八次，不消几个时辰又笼聚在一起，甚是耗费法力，还是留在必要的时候用吧。”

　　接近平玉山时，黑雾中传来许多奇怪的声音，三人屏息慢行，忽然听见几句求饶的人声：“放了我们吧，我们世居本地多少年，怎么会碰见你们这些妖魔！”“苍天啊，为何没有人来拯救我们呐。”又有小儿哭泣之声，很是凄惶可怜。

　　“瀚元，扇！”虞上闻命令道。

　　又一阵狂风扇去黑雾，把方才传来人声的地方显露的一清二楚，三人都吓了一跳。约三十个呆板迟钝双瞳漆黑的树奴把百十个百姓围在圈中，往海陵城方向驱赶。

　　又见天光，被围住的百姓皆痛哭哀求，似重见希望。

　　木明裳和虞上闻知晓这些树奴杀不尽打不死，几乎同时，二人看向陆瀚元，道：“该你出手了。”

　　陆瀚元不清楚二人目的，天真的问：“看我做什么，你们去救人啊。”

　　虞上闻立刻腾身至一个树奴身边，随手拎了一个过来，没想到一向行为“温和”的树奴突然暴走，张牙舞爪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刺向他，明裳眼疾手快，迅速挥剑将这树奴的手臂斩下。落在地上的手臂像长了眼睛，跳跳跑跑居然又长回了树奴的身上，惊的陆瀚元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邪术？”

　　虞上闻道：“你仔细看他们脑后，只有你能解了。”

　　瀚元会聚法力至双目，果然看见树奴脑后的金符咒，立刻伸手把举刀这个树奴脑后的符撕了下来，顷刻间，树奴歪歪斜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即刻化成白骨。

　　陆瀚元看着金符皱眉道：“这是云咒，渊泽将其法力点在符上以控制这些朽骨的行动。要想破咒，一来靠我，二来嘛，需要你的火烧？”

　　“为何靠火烧？”明裳不解。

　　瀚元道：“渊泽乃天龙，属性水，这云咒与水有关，你就拼命用火烧，烧至蒸腾为止。”

　　明裳看了周围零零落落不下百具树奴道：“要烧至何时？何况树奴还源源不断出现。”

　　“先救人再说吧。”虞上闻眨眼之间已飞身至被围困的百姓面前，展开双臂将那火咒念了一遍，霎时巨大的蓝色火焰在他手中熊熊燃烧，火焰又分散成无数团小火纷纷飞向树奴的脑后，“滋滋”烧着看不见的云咒符，被火燃烧的树奴发出地狱恶鬼般的哀嚎，倒在地上扭曲、挣扎，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陆瀚元一跃升腾至半空，展开纸扇，和上次困住明裳的手段一样，从“弃”字上窜出无数金符，长了眼睛似的往四周树奴脑后飞去，金符每贴至树奴脑后便迸射出一道金光，这是破咒符，树奴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就倒在地上，或成白骨或变干尸，有几个还是刚死不久的人。

　　劫后余生的百姓见有仙长救助，伏在地上跪拜不起，几个年长的壮胆出声建议道：“降妖还得除掉魔头，否则我们永无宁日。”

　　明裳扶起年长的老头问：“树奴要驱赶你们至何处？作什么用处？”

　　老头显然被问住了，不回答点什么好像又对不住几个仙长的救助，模模糊糊回答道：“听说海陵城的妖怪要吃人，把我们都撵去那给他挨个吃咧。”

　　“妖怪用树奴为他办事，树奴虽没有啥手段，可恶在打不死打不残，无论我们怎么逃，都被他们捉回来。多谢几位仙长除掉这些树奴。”

　　“还请仙长快快去海陵城捉拿妖怪，我与相公失散了六日，还找不见他的人。”

　　“仙长一定要救我们啊！”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争着告诉木明裳他们仅知的消息时，散去黑雾的空中突然响起洪钟般空旷、低沉的声音：“明裳姑娘，你来了？我在海陵城毓秀阁等你。”

　　明裳听出是渊泽的声音，抬头在半空寻找，怒道：“你这条缩头缩尾的小蛇，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整日间装神弄鬼。你为何知道我来了北郊国？”

　　“树奴就是我的眼线，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快些来吧。好话说在前头，你那个该死的师兄最好别让我看见，若再见了他，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我都不留情面了。”

　　瀚元立即转头问虞上闻：“哇，说的是你吗，你有什么来头？你们何时结下了这么深的梁子？”

　　“废话少说，跟我去海陵城。”

　　被救下的百姓见几个仙长要往海陵城去，个个表示要跟随，与其等下一波树奴来追赶，不如跟着几位仙长更踏实。近百人的“大军”跟在他们身后逶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