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自南来》采芹人

105、你认识她

　　明裳道：“这根簪子是你亲手削的，后赠予了我，你设了一道仙符在上面，以保我不被仙门的人伤害。”

　　烟煌小神君露出奇怪的表情打量着她，暗暗叹道：“居然还有防仙的符，原来她是个精怪？”不知为何，最后一句话居然说出了声音：“原来她是个精怪？”

　　本来多年不见终于相认的场面多少有些伤感的气氛，明裳突然被他这一句话逗的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师兄你不怕我生气吗？”

　　烟煌小神君也跟着大笑起来，虽不知那是何意，但这姑娘明媚温润的笑意直往他的心里钻。

　　“你叫我师兄？那你是谁？”木明裳刚要报上名字，忽听见孟姬仙子的声音传来：“烟煌神君？”

　　小径的拐角处闪出孟姬的靓影，轻柔的步子如掠过花丛的彩蝶，缓缓向这边移动。烟煌小神君立刻喜笑颜开迎了上去：“孟姬仙子，许久不见。”

　　孟姬行礼毕，羞怯的抬起头来看着烟煌神君轻声问：“听闻小神君此番历劫受了许多苦难，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你不在的时日我多次来此打听你的情况，老星君就是不肯告知。那次的事怪我，若我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你又怎么会受苦难？”

　　提起旧事，孟姬仙子神情悲伤，眼中尽是歉意。

　　烟煌呵呵笑道：“旧事不必再提，一切都怪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怕告知太多我在人间的事情影响仙子你的心情才不肯开口。没事了，我已经回来了。”

　　孟姬道：“在凡间几百年都经历了什么？是否记起了？”她见小神君身后还站着同来的那姑娘，便对烟煌使了个眼神轻声道：“我们寻个清静的地方小叙一下。”

　　花园中央有个凉亭，隐在草木之中露出一个红色的琉璃顶，烟煌指着凉亭道：“还去那。”

　　明裳从他们几句言语中听明白二人的关系，原来玩弄掌中火时的观赏者就是这孟姬仙子，他们都已认识上千年，又在这“雅秀”的大家族共存，郎才女貌可算是一对天选璧人。

　　她意识到自己追到天界来可能是个错误，就算他想起过往，烟煌小神君也会觉得为凡人时的那段痴恋可笑至极吧！

　　明裳还拎着刚才湿哒哒的衣服心酸地看着烟煌，用黑漆漆的手抹了下两眼不值钱的泪，虞上闻究竟被他藏到哪里去了，多年不见，她以为两人间的感情会沉淀的更深厚，师兄曾经那么喜欢她，如今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巨大的落差可真令人心里酸涩啊。

　　他们去凉亭叙旧，明裳觉得跟过去有些不成体统，清了清哽咽的嗓子道：“水也喝过了，那小仙就告辞了！”

　　听见声音，烟煌神君才想起身后的姑娘，回头向她瞥去一眼，这一眼顿时让他愣在原地，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现出一幕——跳财神！

　　他锁着眉头细想跳财神发生的时间，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天华洞的小师妹抹了花脸混在假财神中间跳了一天，混了几百文钱，吃了两天的面条。

　　眼前这抹了一脸黑灰的姑娘是他的小师妹。

　　他转过身走近明裳，两只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去擦她脸上的黑灰，越擦越多，最后终于被他抹匀了，控制不住的笑道：“傻子！”

　　孟姬仙子吃惊地看着他们二人间的举动。

　　明裳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我出来时间太久，我得回去了。”说完立刻召唤出紫鹿，跳上鹿背抓紧红绫，“嗖”的一下就腾空冲出了林子，头也不回消失了。

　　“你认识她？”

　　烟煌小神君轻轻笑道：“认识，是故人！”

　　他回过神来问：“仙子方才问我是不是记起了凡间历劫之事，我想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彤华宫回来后，明裳问了师父两个问题，第一问是：天上的神仙之间是否可以结成伴侣花前月下？离泉仙姑揉着额头想了半天道：“能成仙者，早已忘记七情六欲。”“师父，您这回答不够严谨。”

　　第二问是：天上的神仙是否可以和地仙结成伴侣花前月下？

　　离泉仙姑搓着手又沉思了许久道：“能成仙者，早已忘记七情六欲。”

　　“师父您没有肯定的回答，就说明一切都有可能，您见多识广，没了七情六欲的神仙还怎么去体察众生之苦和世间的美好，即便活着那不是和庙宇泥塑的雕像一样僵硬，那还成什么仙，直接做雕塑好了。”

　　离泉仙姑又想了想，犹豫道：“成神成仙者早已渡过情劫，他们眼中根本没有七情六欲，求道长生必须斩断情爱，否则由情爱带起的因果也会成了他们成仙的阻碍。就拿你苦寻的师兄来说，他因没完全摆脱‘情’字，故而在旁人面前卖弄手段引起灾祸，受了凡间这两百多年的劫难。”

　　明裳不解道：“师父的意思是，师兄经历了这近三百年重回天界，会忘记人间所有事情，否则就不算完成渡劫？”

　　“也不是这个意思，他会想起曾经渡劫的经历，只是正常的仙会选择从中找到新路，吸取教训，忘记俗念抛弃红尘，不正常的才会渡劫跟白走一遭似的。”

　　“如果这趟渡劫没有在他成仙的路上起任何作用，那又将如何？”

　　“是用渡劫这个过程去惩罚他，若没有吸取任何教训，也没甚大不了，最多被其他仙人耻笑惩罢了！”

　　“师父，我若劝师兄他下界为凡人，是不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

　　徒弟会有这样的想法令离泉仙姑十分震惊，她神色严肃道：“徒弟啊，成仙成神是要历尽诸多劫难才有的结果，你知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磨难下了多大的决心舍弃了多少东西才有今日的位置，你劝他做回凡人，那你又对他的过去了解几分呢？那罪过大了！”

　　明裳神色落寞道：“那我与虞师兄之间又算什么，我只是他渡劫路上的一个考验吗？我曾经只是一株丹木，经由师兄的手有了人形和能力，有了意念和欲望，这样说来，我的存在就是师兄不经意间的作为，他上天界成仙了，那我是什么呢？”她深深叹了口气，伤心到：“师父您是对的，我连让他成为凡人的想法都不该有，是自私的行为。”

　　离泉仙姑道：“你还是你，你师兄不过是在你化人之际助了你一把，你由你自己而诞生于天地间，与他没有关系。你还太年轻，才会把凡念挂在嘴中，好好修行吧，未来可能有成千上万年的时间等着你思考这些问题，那时你会发现，儿女情长不过是过眼浮云，是件无聊至极的事，是长河万千泡影中的一朵，很容易就散了。”

　　“师父，没有悲欢喜怒的漫长岁月，不孤独寂寞吗？”明裳随口一问，却实实在在问到了离泉仙姑。她没有回答明裳，对明裳也不再劝解。

　　明裳离开了四槐亭，百无聊赖的往山中的小屋走去，那里比师父这热闹几分，好像也更暖和些。

　　徒弟走后，离泉仙姑回味着她最后一句话，漫长的岁月里，做神仙的真的就不孤独吗？她当年因斩杀北方妖魔被钦封到离山为仙，远离尘嚣，做一个神仙该做的事，恪守着神仙恪守的规则，无欲无求，多年如一，日日年年看离山云雾翻滚，海浪滔天，若说乐趣，最大的乐趣就是将云雾捏成千状万态抛洒向碧空供天地间所有人去欣赏，这一捏，就捏了几千年，她突然想：如果我失去了这个兴趣，会变成黎黎徒儿口中那孤独的人吗？

　　黎黎徒儿还年轻，她还有其他机会，谁又能说天下就不会出现“又羡鸳鸯又羡仙”的词曲。

　　近来天气格外的明朗，小屋前那片开满百花的绿草坡上停留了许多鸟雀，被正午的日头一晒，都支棱开羽毛瘫软在草丛中舒服地翻着白眼。

　　明裳出神地躺在草坡上把头侧向西南方向的天穹，身边晒太阳的鸟雀换了三批，她还是一动不动。

　　太阳一点点偏向西方，明裳突然从草坡上一跃而起，暗自发誓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看他一眼，我就永远留在离山再也不出去。”

　　跟随了明裳对年的紫鹿对主人的想法了如蹄掌，脖子上的红绫只稍稍偏点方向它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扯开四蹄奋力向西南方的青空腾去。

　　第二次来十分轻车熟路，不到半炷香功夫就停落在彤华宫外空旷的场地上。从彤华宫的城墙里冒出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和半掩藏在林中的各种色彩的琉璃瓦，那诸多颜色被绿意一衬显得十分明艳五彩，明裳倒认为彤华宫的色彩利用比别的神仙府邸大胆又个性，算是别具一格。

　　守在宫门外的两排侍卫个个英俊神武、气度昂扬，手中的刀戟锋芒逼人。明裳望着这些天界的神兵天将，十分不自在，她低着头把全身所能见的地方都看了一个仔细，觉得没有值得他人诟病的地方才不卑不亢走上前对那侍卫道：“北海离山的木黎求见烟煌小神君，烦请通报一下。”

　　果然，明裳最在意的地方一下子被那侍卫瞄道，挺着长戟对着明裳厉声道：“何方妖孽，竟敢堂而皇之来我彤华宫？”

　　明裳暗自思忖：“好歹我也算个小仙，怎奈这些小天将最先看到我的还是本相，真是无奈。”她掏出腰牌举到侍卫眼前，黄橙橙的腰牌射出金光，刺的那侍卫捂着眼睛退后一步道：“在下有眼无珠，仙子稍候，立刻就去通报。”

　　不消片刻，侍卫拖着长戟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仙子请，烟煌神君正在林中的火凤亭，神君请仙子自去。”

　　如此怠慢令明裳有些失落，略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她在林中走的十分小心，生怕再次惊动那只火凤凰，抬着头边走边在梧桐叶中寻找那团睡着的火焰。刚踏上一条通向火凤亭的小径，从凉亭处发出的一道光芒照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明裳遮住双目从指缝中慢慢看去，只见上次来时受了惊吓的凤凰正老老实实窝在烟煌神君的腿上，烟煌神君则盘腿席地而坐，一人一凰通身都是橙红色的火焰，但那火焰似沉睡一般有种柔和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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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想写点，但是累了，继续下一本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