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喜央

13、第十三章

　　吃过早饭后，谢尔尔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很难得的，打完通宵麻将的蒋春华回来后并没有再提昨天那事，母女俩很默契的闭口不谈。

　　可能是因为打给肖泊亦的那通电话，蒋春华彻底对两人的关系死了心。

　　肖泊亦也在昨晚给她发来微信，再次诚恳的向她道了歉。谢尔尔没回，又枕着日出的阳光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谢尔尔哪儿都没去，每天就在家里当着全职女儿。

　　吃喝拉撒睡样样齐上阵，不出门也不收拾自己，她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蒋春华也懒得管她，只当她不存在。她也像是要把之前没休息好的日子都补回来，不是窝在沙发上追剧，就是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

　　每每醒来，她总有一种未来一切美好的感觉。

　　谢尔尔在家窝了一个礼拜，难得的，这一个礼拜周栩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还是在饭桌上，她才听父母闲聊时提起，黎阿婆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摔进了医院，周栩这一个礼拜都在镇上的医院陪护。

　　谢尔尔边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边在心里思索着，还没等饭吃完，她就下了桌。

　　回到房间。

　　谢尔尔摸过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从微信里找到周栩，给他发了条消息：【阿婆还好吗？】

　　周栩没回，估计正在忙。

　　她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开始玩游戏，等着周栩回她消息。

　　谢尔尔刚打开游戏，听到“timi”这声，微信消息就从上方弹了出来：【还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就是要伤筋动骨一百天。】

　　谢尔尔几乎秒回：【那我明天去医院看看阿婆。】

　　没等周栩拒绝，她就飞快的又发过去了条消息：【就这样定了。】

　　忽然，心情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好了。

　　谢尔尔在椅子上翘着脚，晃着腿，拖鞋随着她腿部的晃动，在她的脚尖一点一点，最后终于落到了地上。她干脆直接哼着小曲，趴上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谢尔尔就起了床化了个淡妆。这是她回清瓦村第一次化妆，有些生疏，只打了个底描了个眉。

　　谢尔尔的长相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是那种男生女生看了都会觉得舒服的那挂，她不适合色彩很浓郁的妆扮，反倒是越素越好看。

　　在她还不算出名时，田妤就开导过她：“你这长相，就算不成为一个大名鼎鼎的摄影师，也能在网红圈分上一瓢羹，别急，你的福气在后头。”

　　她乘了最早一班的车去了清水镇，到镇上那会儿时，集市上的人已经都出摊了，热热闹闹的。她下车后打了个摩的，报了周栩给她的医院地址。

　　清晨还有些凉，风刮在她脸上有点儿疼，谢尔尔缩了缩脖子，没敢四处张望。

　　汽车站到医院的距离不是很远，约莫骑了十分钟就到了。

　　医院的门口挤满了早餐摊，卖云吞的、卖拉面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热火朝天的。有很多病人家属图方便，就在医院门口随便对付两口后，就继续回去照顾病人了。

　　街对面那一排是水果店和花店，都是为了方便大家来医院看望病人的，看样子还是刚开门，门口没什么人来。

　　谢尔尔径直走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家水果店，要了里面最大的一个果篮，没有砍价，爽快的付了钱。

　　果篮有些沉，老板见难得的有不还价的客人，也乐意帮她把果篮拎到水果店门口，谢尔尔又费了点力气把它拎下了台阶，额头就已经冒了一层汗珠。

　　太阳升了起来，医院门口的人逐渐开始多了起来。她正发愁该如何把这个果篮运进医院时，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街对面的周栩。

　　细碎的阳光从参天大树的树叶缝隙中落了下来，洒在他的肩上。

　　他一身简单的T恤和短裤，干净利落。

　　周栩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没有看见被果篮挡住的谢尔尔。

　　直到谢尔尔终于忍不住，朝街对面喊了句“周栩——在这”，他的视线才终于被街对面这个巨大果篮给吸引。

　　隔着人流，他朝她挥了挥手。

　　谢尔尔看着街对面的那个大男孩，心脏忽然咚咚，咚咚的用力跳了两下。

　　什么啊！
　　谢尔尔你这个见色起意的家伙！

　　谢尔尔晃了下脑袋，一眨眼的功夫，周栩就走到了她面前。她抬头看了眼那清秀的面庞，几天不见，他的脸上涂添了几分倦意，眼下的黑眼圈也被熬了出来，还有嘴边那些冒出头的小胡茬。

　　这几天，周栩一定已经很累吧。

　　周栩看到了谢尔尔鬓角边划过的汗珠，有些心疼：“又远又热吧？”

　　谢尔尔摆了摆手：“还好，不麻烦。”

　　她迎上周栩的目光，他注视着她，眼神和这夏天的阳光一样热烈。太阳缓缓挪动了位置，再抬头时光线已经有些刺眼，谢尔尔眯了眯眼。

　　“你早上吃饭了吗？”

　　谢尔尔刚想回答，肚子就应景的叫了一声。她没吃早饭，在来镇上的汽车上时就已经饿了。

　　周栩轻声笑了：“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那个就行。”谢尔尔指了指医院门口的早餐摊。

　　周栩都做好了带谢尔尔去正儿八经的小店吃早餐的准备，没想到谢尔尔点名要吃早餐摊。

　　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只好作罢。

　　早餐摊的样式五花八门，谢尔尔要了一碗云吞，周栩也要了一碗和她一样的。

　　旁边的桌子是一张可以折叠的木头桌，放在最里面，旁边配了两个很矮的红塑料板凳。

　　矮到什么程度呢？就连谢尔尔坐下来都觉得要一直弓着腰，难受的慌。

　　上一桌吃完的碗还放在那，老板忙的压根没空来收。最后还是周栩起身收的，顺带着连桌子一起，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都擦了一遍后，才又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那拥挤的街边，又长的好看，旁边还立着一个巨大的果篮，引的来往的人不停的向他们这里抛来关注的眼神。

　　谢尔尔倒是不在意这些视线，她习惯了被人注目，被人欣赏。

　　倒是周栩不太习惯，怎么坐怎么难受。

　　“周栩，你屁股底下扎针啦？”谢尔尔故意这么说。

　　周栩没听懂她话里有话，抬起头懵懵的说：“啊？”

　　谢尔尔不解释，只觉得他可爱的很，很好欺负。

　　没一会儿，早餐摊主就端着两碗云吞过来了，他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啊，早上太忙了，给你们碗里多下了几个。”

　　谢尔尔和周栩连忙接过，香味扑了满面。

　　这家的云吞个大皮薄，老板每个都给足了馅料，就连云吞汤里都铺满了紫菜和虾米提鲜，谢尔尔喝了口汤后，胃立马就被征服了。

　　“哇，汤好鲜啊，在北京很难得吃到这么大个又便宜的云吞吧？”

　　周栩也低头喝了口汤，“嗯，我们学校的云吞也很好吃，有机会带你去吃。”

　　“好啊。”谢尔尔一口应下，“周栩，你会不会做饭啊？”

　　“啊？”
　　“会啊。”

　　“那你到时候回北京实习，是住学校里面还是在外面租房子啊？”

　　周栩囫囵吞下去半个云吞，脑子飞速的运转了起来：“要租房子的。”

　　“你打算租哪里？”谢尔尔喝了口汤，抬起头来看他。

　　“还不知道，想回北京了去看看。”

　　谢尔尔“嗯”了声，没再说别的，继续低下头吃她的云吞去了。

　　两人吃饭都不怎么说话，一顿饭倒也吃的和谐。谢尔尔吃了一大半后就觉得饱了，放下勺子没再继续吃。

　　她双手揣在一起，等着周栩吃完。

　　周栩几口扒完了剩下的云吞，拿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老板，再帮我打包一碗云吞。”

　　老板：“好嘞！”

　　“你没吃饱？”

　　周栩说：“不是，给我外婆带的。

　　“走。”谢尔尔拿起自己的包。

　　最后果篮还是周栩拉进去的，又沉又重的果篮一路上又引了不少目光。

　　住院部在医院的最后面，黎阿婆住在四楼。

　　谢尔尔跟着周栩进了倒数第二间病房，房间是安静的单人间，窗户外面就正好有一颗参天大树，遮挡了大半的阳光。房间里被空调传出来的冷空气给充斥着，凉快的很。

　　黎阿婆还在病床上睡着，干枯的手臂上还扎着针头，打着吊针。

　　她没睡熟，听见门开声就醒了。

　　往门口一看，是周栩回来了。

　　“小栩。”黎阿婆叫了他一声，周栩“诶”的应了下。

　　等周栩走进来后，黎阿婆这才看到了跟在周栩身后的谢尔尔，但时间太久，变化太大，她甚至一下子都没认出来出现在门口的女人是谁。

　　谢尔尔大步走上前，用家乡话自报了家门：“阿婆，我是隔壁谢家的谢尔尔。”

　　黎阿婆像是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她拉过谢尔尔的手，有些激动，“是耳朵啊，上次你回来，好像才刚读大学吧？”

　　谢尔尔笑着：“是啊，很久没回来了。”

　　耳朵是黎阿婆对她的专属称呼。

　　谢尔尔这个名字，光看倒没什么，从嘴里一说便觉得拗口，舌头卷在一起硬是绕不过来。黎阿婆也这么觉得，索性就叫她小耳朵，通俗易懂。

　　许是几年时间真的过的飞快，黎阿婆脸上的褶子要多了些，身上的老人气息也要更重了。

　　但是在谢尔尔的童年记忆里，黎阿婆永远是村里最精致的阿婆，无论春夏秋冬，她的脖子上总是会系上一方丝巾，和衣服的颜色搭配起来。

　　那些丝巾是她小时候，最羡慕也最向往的存在。

　　周栩把手里的云吞放到了床头柜上，又返回去门口，把谢尔尔买的那个果篮给抬了进来。

　　黎阿婆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大果篮，老人家最见不得铺张浪费：“耳朵，你怎么买那么多水果？”

　　“没事，阿婆，你多补充点维c，对身体也好，早点康复！”谢尔尔递给周栩一个眼神，周栩领会的很快，立马接道：“这些水果等你去隔壁房间串门时给刘奶奶也带几个去，你们姐妹俩一下子就分完了。”

　　两人一唱一和，哄的黎阿婆一开心，转念一想也是，笑着连诶了几声。

　　边吃边寒暄着，黎阿婆面前的那碗云吞就见了底。周栩在一旁收着碗，谢尔尔则陪着黎阿婆聊着天。

　　聊的大多数都是她在北京的生活，以及周栩这小子。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爱拉着小辈说话，看到谢尔尔，黎阿婆的精神头都要比前几天更甚：“周栩这小子啊，在北京念了几年书也没见他谈个恋爱，都二十多的人了，耳朵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好女孩，得空给他介绍一下。”

　　谢尔尔边笑着应和道，边用余光瞟了眼在一旁削苹果的周栩。他在一旁没接话，手里拿着削皮刀，十指飞扬，快速又利落的削下了一长串没有断的苹果皮。

　　周栩削了块苹果，递给黎阿婆：“外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是缘它总会来。”

　　一句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明确的表示了拒绝，黎阿婆笑呵呵地点了下他的头，哎哟了声就没再接这个话茬。

　　他又用小刀削了块，递给了谢尔尔，谢尔尔也没拒绝，自然的接过来送进了嘴里。

　　苹果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