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生存纪事[宋]》亦靖泱

79、自在26

　　官家那里已经高效的集齐了他想要的所有，开封府的案卷资料他看了一遍，才递给韩琦，让他也看看。
　　原芯一之前就被请了出去，哪怕她是个美人，官家也没有让她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心思。

　　一起下去等待的还有袁判院事，他比告御状的原娘子还紧张，又不敢和这次的事主说话，明明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他不想掺和，现在慌张就是怕自己被牵连。

　　万一肃王没倒下，袁判院事就怕自己也讨不到好。
　　因为开封府近年都是由韩琦主事，在案件处理上从不落人口实，他这个判鼓院事就难免清闲，偶尔有喊冤的也多是远到而来的人们。

　　只是远来的苦主们出门不易加交通不便，告的还可能是其他地方的主官，没点本事真来不了汴京。而有本事的，又岂会真的指望告御状呢，若是打虎不成会遭遇更严重的打压。
　　原来以为自己能平安等来升迁的袁判院事现在就是担忧自己的未来，终于耐不住和一直沉默呆着的苦主娘子说话。
　　“你这娘子好大的胆子，都要把天捅破了，还这么安稳的坐得住。”

　　原芯一怎么可能不忐忑呢，只是，她已经担忧了太久。她有太多时间想清楚了，肃王逼她不能退半步，她太清楚自己早已没有别的选择。
　　且她已经迈出了这一步，难道还能半途而废不成，肃王必须倒下，她的孙郎才有活路，她的孩子才有未来。

　　没人搭理的袁判院事还是在偏殿踱步，本来他是打算好好在汴京做官慢慢升迁的，也一向稳稳往这个方向努力。但今日之事让他有些动摇了，或许做个地方官更轻松，至少不用怕自己无事被牵连。

　　官家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官员如此胆小，他对这个判登闻鼓院事根本没有太多印象。
　　他正头疼的和韩琦探讨肃王之罪，证据已经很分明了，当然仔细核查是必须的，只是开封府的推官有些担不起这个案子。

　　韩琦想到开封府林推官是林晏的弟弟，而官家，虽然宽仁却有高位者的疑心，而且开封府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他刚离开，实在不宜推荐由开封府主理此事。
　　有了思量，韩琦才开口建议：
　　“臣明白官家倚重开封府，只是此事由开封府主理只怕不妥。不如由大理寺领头，刑部与开封府从旁协助。官家以为如何。”

　　“就这么安排吧。”
　　官家看了明显有避嫌态度的韩琦，想到肃王又来气，又想叹气。有人觊觎帝位他如何不怒，但肃王已经疯了，便是没疯，他也没有谋逆的可能了，所以他便没有那么痛恨肃王。
　　“肃王毕竟还是郡王，他病了，后院还都是妇孺，不要太过打扰。”

　　官家让人都下去，他自己在大殿前站了站，此时他不想回自己常呆的书房了。从少年继位，他和肃王赵宗希认识太久了，说是侄子，宗希更像他亲近的弟弟，现在他的又一个亲人要消失了。
　　多少次，他和宗希在书房品评字画，以后，再不会有了。

　　其实，四年前韩琦给官家的侯府叛乱案怀疑人选里是有肃王的。官家也曾经怀疑过他，所以肃王新婚之后，官家不常叫他进宫了。
　　只是后来，皇城司查出了不少别的别有用心之人。官家便觉得是他们的计划，才又和肃王亲近起来。

　　官家唯一还活着的兄弟姐妹只有独居道观的卫国长公主，膝下的孩子又大多早早夭亡，他都不敢很亲近自己的孩子。
　　现在，常入宫说话的肃王也别有所图，赵祯觉得吹来的风有些凉。

　　偌大的大内，官家觉得空荡荡的，忍不住询问内侍后宫里，张修媛和安寿公主如何。
　　内侍都不敢抬头，只说今日又传了御医，恐怕还是不太康健。

　　苏苏在圣人这里没等到肃王的处理结果，却听到女官汇报官家少有的早早入后宫，似乎是去张修媛那里看安寿公主。
　　圣人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感慨了几句公主的身体，说官家担忧子女也是有的。

　　女官有些犹豫，又不敢劝，只是半是提醒半是提议的问了一句：
　　“圣人是不是也去关心一下公主。”

　　苏苏明白圣人作为嫡母，便是做做样子，也要去一趟才好，她便自觉告辞。
　　圣人其实是不想去的，苏苏隔这么久才来看她，这才坐了多久。
　　但她又清楚自己不能任性，便有些不舍的送了苏苏几步，才带着女官直接往张修媛的宫殿去。

　　还没走远的苏苏看到圣人去的方向，随口问了一句，才确定张修媛的住处似乎离官家宫殿还要更近些。
　　她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才跟着女官往外走。

　　苏苏不说话，女官倒是问起淑云的近况，听说她和孩子都很好，还露出点羡慕的表情来。

　　昨日苏苏回京就见到林晏了，互相思念对方的一对儿有情人在重逢后眼神都没法从对方身上移开，但他们还是知道什么是正事的，先汇总了各自手上的情况。
　　其实之前苏苏是一点不知道肃王还有胆子养私兵的，韩琦那边也不清楚这个。这完全是林晏查不出的，还盯上了他们，直接找到了藏私兵的庄子。

　　因为官家的态度，肃王府的案子查得非常低调，待肃王府的人也都很客气。
　　可以说是被韩琦坑了的大理寺卿亲自坐镇，让自己手下和协助的两边都全力核查证据。

　　林旭作为半个知情人手上的消息最多，不过他没有独占功劳的意思，核查时总是带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倒是获得了好人缘和上官的看重。
　　而且有林旭在，原娘子和流云都没受苦，她们虽然在开封府呆着不方便离开，但这也何尝不是对她们的保护呢。

　　就是待在小院的孩子离开母亲久了总是哭，他也不闹，就是不爱吃东西了，在陌生的地方还常常不肯睡觉。
　　不过几日，刚圆起来的脸蛋又消瘦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苏苏只能让人去开封府问了原娘子，她也心疼自己的孩子，只能让自己倔强的孩子去开封府陪她。
　　苏苏最近都不出门，她觉得肃王府不好的当口，她这个有各种牵扯的必须低调。

　　她不好自己去送这个孩子，就让霜儿替她带着安安回他母亲身边。
　　霜儿去了一趟还顺便见了流云一面，她把主子担忧的奴告主条例也和流云说了几句，让流云一定注意自己的安全。
　　见流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霜儿还告诉她，有流云的妹妹石三丫的消息了，说不定等她平安出去，就能见到妹妹了。

　　到开封府以后一直有气无力的流云终于振奋起来，她眼睛亮亮的，一把拉住霜儿仔细询问。
　　当年她们父母惨死，三姐妹被人牙子带来汴京，大丫和二丫因为年纪大一些，入了肃王府为婢，而她们年幼的妹妹却不知去向。

　　霜儿知道父母、长姐都亡故的流云只剩妹妹一个亲人了，所以哪怕手臂被流云抓得生疼也没怪她，反而安慰她，只要有消息，她妹妹还活着，她们姐妹就有团聚的日子。

　　有了指望，流云终于又有了精气神。这次霜儿见到流云可是吓了一大跳，颓废的流云和王府里的一等女使就像两个人。

　　霜儿告别流云后，往外走的路上看到有闹事的中年妇人被衙差扔出去，她听了听，才发现此人是万仲的母亲。
　　另有一个明显怀着孩子的年轻娘子陪在一边，她大着肚子没有受到衙差的推搡。
　　没被牵连的怀孕娘子也不愿意搀扶摔倒还骂骂咧咧的妇人，倒是明哲保身的摸着肚子。
　　她似乎感受到了霜儿的目光，看了过来。

　　霜儿见这两人就知道万仲此人不堪托付，他居然还想求娶主子，简直痴心妄想。
　　何况他还是被肃王指使的，想要主子的嫁妆给他们花销，主子的地位给他的官途铺路，主子的性命讨好肃王。

　　本来她还疑惑过主子的突然出手，现在只觉得万仲死不足惜。只是毁容和断手断脚罢了，他脸上的伤可以治，手脚可以接，都是不碍性命的惩罚罢了。

　　霜儿上了马车，没再理会开封府前的吵闹，所以也没有看到来开封府配合调查的范婆婆。
　　不过可能霜儿就是见了也认不出来，因为她憔悴得头发全白了，和以前风风火火的肃王乳母何止是判若两人。

　　肃王府自肃王渐渐疯狂开始就没有安稳过，范婆婆眼看着王爷失控打砸，只能让人瞒着，让力气大的婆子控制着。
　　但她到底只是府中乳母罢了，肃王府的主子只有肃王，她的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到底没拦住肃王疯狂的消息透出去。

　　既然外面都知道了，范婆婆知道瞒不住就不瞒了。她也不偷偷找大夫了，求了御医也求遍了汴京的名医。但所有大夫都摇头，便是有沉吟的，最后也摇了头，他们都没把握治好肃王这奇怪的疯病。
　　而肃王也奇怪，这样的疯狂之下，他的身体反而比原来好了些，似乎压抑的疯狂叫嚣出来以后，他原来自幼的体弱都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