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怼怼的日常》殷南山

30、演员

　　回到社里田若白都还在想莫君的话，其实她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程悦不可信，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的过去。

　　可是如果方元灿的母亲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找这样的女孩儿联姻呢？

　　但看莫君的样子，这次不像说谎话，其中缘由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沈柒看他们回来，便召集在会议室开会，想讨论下具体第三篇稿子的问题。

　　但是等褚云舒绘声绘色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后，田若白摇头说：“她说得不可信。”

　　王庄颇为疑惑：“什么意思？这人自己编了个故事？”

　　褚云舒反驳说：“她讲得那么投入，怎么就不可信呢？”

　　第一，她要跳楼的时候根本不是一无所有，而且事实恰恰相反，她有好多钱；第二，那个同居的男人也不是那么简单，恐怕有特别的背景；第三，这次找报社编故事，怕是有另外的意图。

　　意图？沈柒想了想问：“会是什么呢？”

　　田若白鼓了股嘴巴，说：“我觉得是为了找朋哥。”

　　什么样的谎言最容易骗人？那就是真假参半的谎话。一开始阿花和朋哥的事儿应该都是真的，但可能那只流浪猫没有死，而朋哥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对莫君避而不见。

　　“所以呢？我们现在是发还是不发？”褚云舒大概也觉得有问题，困惑地看着沈柒和田若白。

　　沈柒想了会儿摇摇头说：“不能发。”

　　田若白也赞同他的意见，他们是为服务广大读者的，而不能成为某个人的工具。

　　“那怎么办？这期再没有就要开天窗了呀。”王庄都开始撕头发了，这可是要命的问题。到时候别说成为总社的正式编制，恐怕连专栏都有被撤销的风险。

　　田若白想了会儿，计上心来：“别急，我找个人顶包。”

　　其实要说人生尴尬这个人是没有的，但她会让别人尴尬啊。每天到处扮演各种角色，唯独不是自己。

　　田若白给程悦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见她。谁知道对方支吾了会儿说，晚上方元灿要带她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

　　田若白心里像被针扎了下，一丝丝得生疼。

　　其实知道这一切都不该怪谁，可还是觉得很难过。

　　坐在那里前思后想，根本什么都不想做。纠结了半天，还是拿起电话给方元灿打了过去。

　　这次倒是一下就打通了，方元灿声音如同往常没有什么异样。

　　“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吧？”田若白决定投石问路。

　　“今晚可能不行，我有点事。”

　　“有什么事？”田若白心中慌乱，期盼担心的，担心期盼的。

　　方元灿沉思了会儿说：“母亲让我带程悦回家吃饭。”

　　电话两端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久田若白说了个“好”。

　　“若白，”可能是怕她挂电话，方元灿赶忙叫住，“我家这边可能要……慢一点。”

　　田若白强装没事，用手在眼角抹了下说：“没事，你去吧。”

　　孤独的夜晚，从来不知道会这么漫长。在工作室晃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家里才不到九点。随便弄了点东西吃，田若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呆了。

　　想着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她都会这样看着天花板，满脑子胡思乱想。

　　而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想到他会甜蜜、会幸福又会痛。就像现在，想着他正带着别的女人回家吃饭，心里的滋味就特别酸楚。

　　因为不配？或许她就不该去招惹方元灿，以后在这种翻来覆去的折磨中度日可能是一种常态。

　　她真的不应该招惹方元灿，不过两天，就已经不习惯自己单处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田若白昏昏睡去。梦里依然是那个阿飘，围着她不断地喊着：“你就是个傻瓜、白痴！”

　　此时在梦里的她没有质疑，只是安静地看着“它”发神经。

　　第二天到办公室，又是萎靡不振的状态。坐在电脑前打不起精神，什么也不想做。直到程悦来找她，这才从一团糨糊中脱离出来。

　　“找我干嘛？莫君的采访还行吗？”程悦今天穿得很普通，就像个平常的音乐老师。

　　田若白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这种不说真话的稿子我们是不能发的。”

　　程悦奇怪地问：“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别人的事我也不好乱说。”

　　“当然是拿你顶包了，反正我们要开天窗了，这事儿你得负责。”轮赖皮，田若白自认为还是挺在行的。

　　程悦想了会儿竟然答应了：“那也成，不过你不能泄漏我的真实身份和背景，包括姓名。”

　　让田若白意外的是，程悦家里有军方背景。她父亲是部队里的级别很高，母亲则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从小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的她被逼着上各种辅导班，最后根据家里的安排当了中学音乐老师。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只觉得其他事都比音乐有趣，但没想到长大以后发现音乐的乐趣。

　　当年也组过乐队、做过酒吧歌手，甚至去夜总会当过陪酒女郎。

　　“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到底怎么想的会去陪酒？”

　　程悦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说：“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小姐们是怎么工作的，她们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让男人们神魂颠倒。”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田若白当真是醉了，难道想知道屎是什么滋味也要去尝尝吗？

　　程悦一脸惊异，问：“你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呸！

　　“不过我现在应该是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就是当个演员。”程悦说得很幸福，就像找到了终生奋斗的目标。

　　演员？田若白有点诧异，怎么看她也不像要在娱乐圈混的样子。

　　程悦摆摆手说：“谁说演员一定要在电视上出现的？我们在生活中谁不是演员？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比如父亲、母亲、儿女，我在家长面前不也是个乖乖女吗？”

　　“所以呢，你人生Flag是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当一个社会演员？”

　　“当然是让我开心让周围人开心了，还能有什么？难道快乐不应该是所有人的最高宗旨吗？”

　　“难道让那些花天酒地的男人开心也是你的目标？”田若白虽然话中带着讥讽，却藏不住对程悦的欣赏。

　　“大姐，你听清楚了没啊。当然是先让我自己开心才是别人。取悦别人之前，我要先取悦自己。”

　　等程悦走了，田若白快速将刚才的内容写了个稿子发给沈柒，没想到连会都没开就通过了。

　　沈柒非常满意这个写稿的速度和质量，并且立刻撰写了编者按，就连题目也不等别人想了，直接叫“演员”。

　　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从小到大扮演着社会与家庭定义我们的角色，而我们则负责丰满角色的内涵。所以被众人肯定的好演员，或许只是个躯壳。
　　好爸爸应该时而稳重如山、时而诙谐幽默，岂不知也会有崩溃大哭的时刻；好妈妈应该温婉贤淑、应该相夫教子，可内心也有个随时爆发的小宇宙；好孩子必定乖巧懂事、认真学习，但不知束缚在躯壳之内是怎样有趣的灵魂。
　　人间尴尬之事莫过于我们的认知与现实相去甚远，难怪近年心脏搭桥与脑梗的病例频发。珍爱生命，远离儿童演员培养基地。

　　田若白看了觉得沈柒抓点真是快准狠，就把这段发给了程悦。

　　没想到程悦回了条信息，差点让她把水喷到屏幕上。

　　“沈柒公子是吧？我下个目标就是他了。”

　　看着褚云舒时不时偷瞄沈柒的样子，忽然感觉自己做了件残忍的事儿。但是想想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发生大战很有可能会殃及自己。

　　想到这，田若白不由打了个寒战，感觉应该早早阻止悲剧。

　　“不巧，沈柒公子有女朋友了。”

　　“不巧，我还有男朋友呢，这妨碍什么？”

　　我勒个去，田若白直接把手机扔了，都什么情况？

　　下班后，田若白刚冲出大楼，就看到方元灿站在不远处等他。

　　他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风衣，里面是白色休闲衬衫与深咖色的裤子。玉树临风，引得好些路过的女孩侧目。

　　田若白顿了下，还是快步走过去，脸上扬起笑意。

　　“今天工作室水管爆了，所以我带你去个地方。”方元灿刚想把手搭在田若白的肩上，就被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这里人太多了，所以是不是不方便？”田若白自己都觉得笑得太假，可她没办法演得那么真。

　　方元灿淡淡地说：“还好，我们也不必过于小心。”

　　“所以呢？应该是小心还是不小心？”田若白心里不痛快，是一时一刻也忍不住。

　　方元灿叹了口气，带着田若白上了车，又体贴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一路二人无话，车子停在家高档的私人会所门口，隐秘又奢华。

　　下车有专人代客泊车，进到会所里面，即刻有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接过包。看着那人华丽的衣服，显得田若白的背包寒酸极了。

　　“这是哪里？”田若白小声问。

　　方元灿报以安慰的笑容，并没答话，径直走到三楼最里面的包厢。

　　这么神秘，难道是方元灿的家长？想到这，田若白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方元灿轻声问。

　　“要见的人是谁？不说清楚我不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