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三千世》灯渔

40、三千7

　　“你放跑的长介？”司中鸣坐在上方，怒不可遏，在一旁坐着观看的还有今日上门拜访的罗焰。

　　司泠序只盯着地面：“是。”

　　司中鸣当即站起：“你糊涂了不成？怎做出此种不分黑白的事！”

　　“孩儿觉得长介很可怜。”

　　“可怜？他本身就有错，这是他该受的！”司中鸣气到手指发抖，奈何有罗焰在场，他只得收敛道：“罗君啊，这真是我管教无方了。”

　　罗焰摆手：“哪里的话，司府主，小孩子嘛，一时冲动很正常。”

　　司中鸣呵斥道：“司泠序，你自行去领十棍子，罚禁闭一月吧！”

　　司泠序拱手，默默退下，关门时还听到他们说要断绝两人来往什么的，忽觉冷风寒凉，心神不定。

　　希望长介能找到对方。

　　灰暗的天空飘着杂雪，屋檐下的滴水已经结成了冰柱。司泠序独自一人跪坐在堂内，四周静谧无比，却也沉冷乱人心。

　　罗焰打道回府时，不知无意还是有意路过了紧闭的屋子，驻足停留道：“司小少主，那十棍子可不好受，尚且无恙吧？”

　　司泠序抬头看向屋外，虚掩的门前那人笑的很是虚情假意，便未出声。

　　罗焰道：“你以为你在帮他们，太天真了，这反而会害了他们，早点分开走向正常的路，这才是天道。”

　　司泠序不明白这关乎天道什么事，道：“劳您挂记，我心有主。”

　　罗焰嗤笑道：“好一个我心有主，日后你们要面对的问题数不胜数，什么有主，只会乱自己的道心，得不偿失罢了。”

　　司泠序合上眼睛，不再听他多言，罗焰自讨没趣，转身离开时道：“书斋那边的山路崎岖，雪景却是不错啊。”

　　司泠序猛然睁眼，那罗焰已经走远。

　　什么意思？书斋，路，雪景。

　　那日他和楚凭御，是被他看到了吗？

　　看到之后他说出来又怀着什么心思？

　　司泠序突然慌了。

　　——

　　江都的湖面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风阵阵吹过，刺骨的冷。

　　楚凭御披着红色裘袍，无精打采地用棍子将冰面戳了一个洞，再将鱼钩垂下。

　　司泠序已经十天没有回他消息了，上一次联系他也只是言简意赅表示自己在禁足，不要来找他。

　　如果能忍住的话他就不是楚凭御了。

　　想到此处，楚凭御放下了鱼竿，恰好雪停了，直接御剑奔向九天司府。

　　司府后山有一大片梅林，已经冒出了花骨朵，想必四周香味亦是漂浮上下。

　　楚凭御偷偷进了司府，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关禁闭的屋子，戳破窗纸朝里面看去，司泠序正跪在蒲团上，闭目休憩。

　　他摊开掌心，一只飞蛾钻了进去，落在了司泠序的面前，司泠序心有感应睁开眼，就见这飞蛾吐出了一朵花。

　　“楚凭御？”司泠序连忙回头。

　　楚凭御已经滚了进来，不忘将门窗都关紧，道：“嘿嘿，我来看你了。”

　　司泠序：“你怎么来了？”

　　楚凭御：“谁让你不说清楚，我太想你了。”

　　司泠序拭去他睫毛上的雪晶：“快点回去。”

　　楚凭御：“你还没说呢，怎么被关禁闭了？”

　　司泠序一时语塞，道：“无甚，常有的事。”

　　楚凭御：“是不是书没抄完啊，你父亲对你也忒严了。”

　　司泠序心绪飘荡：“嗯...”

　　楚凭御捏了捏他的脸：“没事，我来找你玩啦，被关着闷死了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边说边从腰侧掏出油纸包的糕点，司泠序握住了他的手：“楚凭御，你师父对你好吗？”

　　楚凭御一愣：“怎么问这个？好啊，不过师父有时候很严厉，功夫达不到目标她不给我们出去玩的。”

　　司泠序：“如果你犯了错误，她会罚你吗？”

　　楚凭御以为他是因为被罚了在愤懑不平，安慰道：“犯了错肯定会受罚啊，大家都一样。”

　　司泠序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楚凭御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刚想抱抱他问清楚，屋外传来脚步声，司泠序连忙拉着他到侧门：“从这里离开，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楚凭御来不及多说，就被他推了出去。

　　这禁闭室防守不严，隔音到很强，楚凭御半天等不到消息，只好悻悻离开。

　　屋内。

　　司中鸣一脸肃穆，很是痛心道：“你可知错？”

　　“找到长介了吗？”

　　司中鸣：“别提他了，臭小子竟敢与我决裂，还妄图刺杀罗君，现在成了逃犯了。”

　　司泠序喃喃道：“刺杀罗君？”

　　提到此事，司中鸣顿了顿，道：“罗君的那个弟子死了。”

　　“死了？怎会死了？”

　　“说是受了刑罚，重伤难愈，又心中悲痛，遇上严寒天气，没能熬过去。”司中鸣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执拗道：“自找苦吃。”

　　司泠序的拳头攥紧，眼中映出了血丝。

　　“父亲，如果我和长介一样呢？”

　　司中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如果你是长介，不用说罗君，我也不会让那个弟子好过！”

　　司泠序低下头：“我不是长介。”

　　他没有那么勇敢，若和楚凭御在一起两人会是这种后果，他不敢斩断那条锁链。

　　禁闭结束后。

　　司泠序找到楚凭御，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放手吧。”

　　他心有芥蒂，惶惶不安，任凭楚凭御怎么追问，依旧只给这个回答。

　　混淆阴阳，不得善终。

　　从那时起，未来的悲剧就已经产生了。

　　之后楚凭御有闹过几次，胡搅蛮缠，打过也骂过，想来也偷偷哭过，两人的感情破裂碎开，不复从前。

　　本以为两人会慢慢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直到冬后的仙门宴会开办。

　　殿堂上是仙子在翩翩起舞，楚凭御就坐在司泠序的对面。

　　司泠序一直在回避他灼热的视线，耳朵却一直竖着听那边的动静。

　　沈既白在劝酒：“你怎么回事，喝了这么多？心情不好？”

　　楚凭御灌了一口酒：“我岂非一直心情不好。”

　　沈既白点了点头：“看出来了，但少喝好吧，醉了没人背你回去。”

　　一旁的叶明轩举手：“无妨无妨，我可以送你回去的！”

　　“好啊，就你送我回去。”楚凭御笑着跌到他怀里，竟然真的不起来了。

　　叶明轩局促一瞬，挠头脸红：“看来是真的醉了。”

　　沈既白皱了皱眉头，将楚凭御扶正架起：“他是我师兄，需要你送？”

　　叶明轩坐直道：“沈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其它意思一样。”

　　“最好是没有。”沈既白难得机灵了一次，正准备带楚凭御回去，那边沈家家主就招呼道：“既白啊，你过来给前辈们敬敬酒。”

　　沈既白很想拒绝，但这种场面也不能扫了父亲的兴，纠结之后，叶明轩主动道：“还是我送吧，叶家那边没有事忙的。”

　　沈既白放弃了：“好吧，走慢点。”

　　叶明轩点头，转而架起楚凭御退了场，对桌的司泠序将这一幕揽进眼中，想起之前叶明轩对楚凭御颇有好感，心中总觉得堵得慌，转念想想又自嘲了起来，自己哪里有什么资格堵得慌。

　　见两人走远，司泠序犹豫再三，还是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积雪将木栏染成了刺眼的白色，庭院中有些许风声，好在雪停了，几杯酒入胃滚烫，不算太冷。

　　楚凭御是喝多了，站都站不稳，叶明轩费力将他扶好，他又顺着胳膊滑下。

　　叶明轩：“楚凭御，你还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楚凭御轻笑两声，眼神迷离：“能啊，你要对我说什么悄悄话吗？”

　　叶明轩被道破什么一般，迅速抬头看天：“没，没啊，就想知道你能不能撑到回去。”

　　楚凭御又往旁边歪去，叶明轩连忙拉他，两人拉扯着跌跌撞撞走了几米，楚凭御干脆赖倒在地不起来了：“走不动了。”

　　他靠在叶明轩的怀里，眼皮已经闭上，留细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安静下来很是乖戾。

　　叶明轩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头：“喂，你别睡在这儿啊，那，那我抱你吧。”

　　说完这句，他害羞别开头，楚凭御没有出声，叶明轩便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将楚凭御拦腰抱起。

　　其实，对于楚凭御，他有种特别的感情，朦胧而梦幻，起初是以为对方喜欢自己，后来又因自己对他的水壶下手产生愧疚，之后他总忍不住看楚凭御，每次看见他的笑容，就有那种异样的感觉了，时间久了，他就知道这是喜欢，但也只敢偷偷藏在心里。

　　叶明轩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楚凭御忽然呢喃道：“什么东西咚咚响。”

　　叶明轩紧张道：“啊，没有啊。”

　　楚凭御半睁开眼，余光往后面一瞥，很快收了回来，他盈满水汽的眼眸格外生动，盯着叶明轩好一会儿，笑道：“你脸红了。”

　　叶明轩心中一动，心想此时难道是上天给他的机会，支支吾吾道：“我的错，其实，我...”

　　身后突然传来重重的踏雪声，叶明轩还未说出口，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氛围：“叶明轩，你在干什么。”

　　叶明轩吓得腿一抖，直接带着楚凭御跌在雪地里，见司泠序稳稳站在远处，尴尬道：“啊，没什么，楚凭御喝醉了，我，我送他回去。”

　　楚凭御的手还紧紧环着他的脖颈，眯着眼睛哼笑道：“这是谁啊？”

　　司泠序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装醉，移开目光问叶明轩：“你知道给江都弟子安排的客房在哪儿吗？”

　　叶明轩一顿：“不，不知道，带他先回我房间住一晚也没什么吧。”

　　司泠序上前：“刚才叶玥长老在找你，四家弟子要齐去给宗主敬酒。”

　　叶明轩：“啊？你不去吗？”

　　司泠序：“二京的弟子已经敬过了。”

　　叶明轩失望道：“啊，这怎么办？”

　　司泠序：“你先回去吧，我认识客房在哪儿。”

　　叶明轩有些意外，但确实也没办法，只能放下楚凭御：“那拜托你了。”

　　等叶明轩离开后，司泠序淡然走到楚凭御旁边：“别装了。”

　　楚凭御晃了晃身子，就要倒下，司泠序下意识接过他，僵硬道：“你自己能走回去吧。”

　　楚凭御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

　　司泠序蹙眉，将他拎起御剑去往休息的房间，让寒风吹在他脸上：“清醒一点。”

　　谁知楚凭御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双手双脚扒住他，往他怀里躲去：“好冷。”

　　司泠序心头一阵悸动，好在地方已经到了，他将楚凭御甩进房间，转身就要走，楚凭御抱住了他：“为什么要管我？”

　　司泠序的腿被定住一般，稳住心神道：“不想看到你犯错误。”

　　“错误？”楚凭御冷笑一声：“什么错误？和叶明轩弄在一起？那也跟你没关系了吧司公子。”

　　司泠序：“你非要找男人是吗？”

　　楚凭御站到他面前，漆黑的瞳孔看着他的眼：“是啊，我就是喜欢男人了，以前是你，之后也可以是别人。”

　　司泠序语气带着怒意：“这对你没有好结果！”

　　楚凭御还是那句话：“那么在乎我，还是喜欢我？”

　　司泠序一愣，嘴角动了动，想要越过他离开，楚凭御迅速踮起脚，炙热的吻贴了上来。

　　司泠序推了推他，楚凭御反而抱得更紧了，低沉的嗓音呼在他的耳畔：“要么接受我，要么看我和别人亲吻，你敢吗司公子。”

　　酒气缭绕在整片空气里，司泠序的大脑停止运作了一瞬，生气，苦涩，喜爱各种情绪涌上了心头，被名为欲望的本能吞噬殆尽。

　　他将楚凭御的头按住，急不可遏地吻了上去，撕咬抚摸，两人之间的火刹那被点燃，明知覆水难收却依旧滚向了床。

　　一夜荒唐，却并不能拯救破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