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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   这天天下来酒楼里头热闹,往日管账的蒋四老爷来了,这不算是新鲜事,除了往水里冒泡,翻江鼠也短不了到各地的商号瞧瞧,其实也不见的非要他亲自去打点,这用蒋老四自个的话就是,“你们待见舞刀弄枪,就不兴我搂银子?”一言以蔽之,个人爱好。

      然而今天热闹,却不仅仅是四爷,还有个新鲜客,蒋老四头顶那一个,穿山鼠徐庆。跑堂的伙计只当三爷来吃饭住宿,连忙一甩抹桌,殷勤地迎着,谁知道楞爷一看这架势,当下就把一张圆饼脸拉个老长,“去你的,俺不是来吃饭的!”

      伙计吃了个无头炮,却不知道触了三爷哪点霉头,只能点头哈腰地应着,偷眼瞧着后头蒋平朝他求救。蒋平就跟徐庆旁边,嘿嘿地怪不溜秋在后面笑出个动静,不等徐庆发作,就赶紧拿小扇子一挡。他心里头可明白,今儿合该跑堂的倒霉,他三哥正恼着『吃闲饭』的这一说,你上来就要端盘子,那可不拿你当泡捏。

      蒋平小脑袋一晃,说,“唉,我说三哥,打点生意归打点生意,不过好歹也先得把饭吃了,你皮糙肉厚没事,我劳动了一路,这俩腿都快直了。吃饱了再干事,也有劲儿不是?”说罢,一屁股坐旁边椅子上,徐庆心眼直,一听是这么回事,哼哼唧唧,“啊,这可是老四你撑不住了,不是俺没能耐。”

      “唉唉唉,是是是。”蒋平心道打算盘那是力气活么?劲儿使大了还怕你把珠子给崩了。想归想,病夫赶紧朝对面伸着小扇子,吆喝叫徐庆坐下,一面朝跑堂的使眼色。跑堂的松口气,赶紧上菜,拣好的上。

      徐庆这是来干什么的?徐老三是非要显示显示本事,来打点生意的。

      这人性孝,却也心眼直,他娘一数落老三净是吃干饭,徐庆就有点窝火了,说不就是打个算盘么,俺也会!打此,成日闹着韩彰蒋平俩人,蒋平那是知道,徐庆钻山弯弯还成,要真叫他在钱眼里钻那不白给么,所以死活不松这个口,可老二心软,最后一摆手,得,老三你就去京城咱那家客栈显示显示,见好就收,知道不?徐庆美的,跟小孩似的。

      二哥一发话,蒋平也没啥话可说,心里也是知道,老三也不全是想逞能,无非就是想叫他娘乐呵,一片孝心。于是便耷拉小脑袋,说成成,三哥回头我跟你去。于是事儿就这么定下来,才有了徐三爷到天下来这一幕。

      徐庆嗓门不小,这么一吵吵,险些没吓走几个去,不过众人再瞧似乎没事,就又安定下来了,尚未再吃上两口,便听楼上一声朗笑,“徐三哥,蒋四哥,久日不见,小弟可挂念的紧哪!”紧随着声音,一绿衫白面男子自楼梯飘然而下,含笑而立。

      蒋平打眼一看,呦,熟人,白面判官柳青,这是没事就往他们陷空岛串门的,当下招呼,“巧了,原来是柳兄弟,可曾用饭?若不嫌弃……”蒋老四还没客套够,徐庆一摆手,不耐烦道,“唉,哪那么多闲话,柳兄弟,过来过来,一块喝酒!”柳青也没客气,径自拣座坐下,小二紧跟着就跑来添双碗筷。

      饭桌上自是闲话不少,江湖大事日常琐碎。又一杯酒喝下去,蒋平一咂吧嘴,“柳兄弟这趟来汴梁,可是有要事?”柳青这会也听明白了徐蒋二人来京要办什么『大事』,不由笑道,“我倒是跟徐三哥差不多,来打点生意,这算是顶要紧的事了。”

      徐庆一听便面有得色,觉得算盘这活虽自己能干,可对别人不见得容易,这拐弯了的马屁受用得很了。蒋平哪里听不出来,只嘿嘿一笑,不言不语,喝酒。柳青又道,“这番见着两位哥哥,倒也了了小弟一份探望心愿,待生意了结,再去开封府与白五弟一聚,此躺出行,当真值得很!”

      “嘿嘿,兄弟凭地客气。”蒋平怪笑一声,“依我看来京反而是吃亏了,若是到陷空岛探望了,保不准还能拐弯上对过末花村坐坐?”柳青一怔,连忙摆手,“哪里的话,蒋四哥可将小弟一番真情给误会实了去!”

      “兄弟忒不实在!有甚么可扭扭捏捏的!”徐庆从鼻孔里哼出个声音,“没个男人模样!”

      柳青知道楞爷向来说话不过脑袋,倒也不往心里去,只摇头笑道,“没影的事,何来扭捏,三哥说笑了。咱倒真是想往陷空岛里去,可五弟到披上了身官袍,哪里还能寻的上个影?五弟如今怕是回个家也要从紧里摸空咯。”说到此,柳青露出几分惋惜,“原本我尚打算请五第到襄阳一游,怕如今也落空了。这说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五弟那个性子也耐得住,怎地凭空跑去衙门干活?”

      “嗨,这你还不知道,当然是为了那只猫!”三爷哈哈一笑,只想这精明判官如何能问出这般显见的事,“这俺知道,那猫能干好官,凭什我五弟不成?”蒋平一听,也不由摸了小撇胡子,笑道,“依三哥看来,这回到是五弟换了个法子跟那猫斗?”

      “这还用问,”楞爷忽地说上瘾了,酒杯一搁,“老四,老五不还跟你打过赌,说保准要他展小猫倆月之内上门叫板!”蒋平一拍手,“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也大半年前了,嘿,还真甭说,也不知老五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叫那猫给来了。”说话里小眼睛净是精光。

      “噢?”柳青低头一笑,道,“两位哥哥这般错看五弟,做朋友的我可不答应,没准五弟真是敬了开封那片青天。”“说的好。”夸自家老五的话,听多少也决计不腻,蒋平坏水冒干了,一乐,当下敬酒。

      暂且不论他徐蒋柳三人言谈切实与否,总归柳青那句话确是说对了,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这边三人逍遥在酒庄,那边开封府便为了贡品丢失一案焦头烂额。

      原来包大人到八王府走了一趟,后决定还是暗中将此事报于皇上。皇上震惊,却不欲将事闹大,便叫开封府暗中协同使节追查失物。于是包公便将此事交由展昭白玉堂徐良三人分别查访。

      在驿站驻扎的几个使节这几日亦不算好过。使节领头的是个胖子,叫段伯成,那一张白胖富态的大圆脸整个黑了一圈,这日正在大厅里滴溜转地想法子,转到满头大汗时,便听见手下送刺贴进来,说门外有两位大人奉颜查散之命而来。

      一听是颜大人暗里派人来协查,段伯成急忙停住,随即一团肉嘭地弹起来,“哎呦,这可叫我好等!”赶紧摆正衣冠,扭头看手下还等在那儿,紧着跺脚,“干等着天上掉饭么?还不快去请,怠慢了有你好看!”说着,又嫌手下办事不利落,紧跟着也亲自迎了出去。

      原本他也没必要这般低三下四,不过贡品丢了,弄不好那是掉脑袋的大事。脑袋跟气节相比,气节那算个屁。

      出门一看,发现门前站了二人,一个是先前曾见过的,一个却是面生的,段伯成只急迎上去,道,“二位可是颜大人的……”说话时间眼前二人颔首,便压住话头,一侧身,伸手道,“此处非讲话之所,二位随老夫来,请!”

      二人自然是展昭白玉堂。这是留了一处心眼,只怕他大理此处有所保留,因此留徐良一人在暗,亦不提包大人皇上名号。当然,此话自是不可说与段伯成。

      白玉堂朝展昭一扬下巴,展昭点头,二人跟上段伯成,大门洞中一段阴凉扎眼而过。烈夏终于从天顶黄日中显露端倪,斜削短了人影,光刃杀遍,赤热成血淌尽满城。

      忽起大风,沙走日下。

      白玉堂一面随段伯成走,一面细细打量着驿站结构,并不算奢华的长廊走院,楼台错落,别致也安逸,廊外种满新柳,可惜叫这风吹的残绿失色。跟前那矬胖子显然少遇这样的天气,连客套话说得都有几分不稳,最后索性只快快地进了屋,才吐口气。

      “哎呦,这是什么怪风,可是辛苦了二位。快,快给两位大人上茶!”

      展昭未客气,端起了几分『受贿而来』的模样,将先前编好的瞎话说出来,无非是颜大人嘱托良多之类,这人天生的和气模样,眼睛弯一弯便是温文尔雅,春风拂来。别看段伯成非中原人,然而无论身处何处,官爬上去了,嘴上要做的那点事本质精神是相同的,拜年话说的万分上道。

      白玉堂先是耐着在座上喝茶,听这人不带喘气地打花枪,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滑头的,满嘴里推卸责任,不由眉上蹿起几分不耐,冷笑一声,道,“段大人倒是不急查事?”说罢抿茶而品,带着霜点子地赞道,“好茶。”

      段伯成一怔,话出口一半,不尴不尬地看这人比冷脸还吓人的笑,再去看那边展大人,冰火二重天伺候着,不由就朝春风那边求助了。

      “这……”

      展昭咳嗽了一声,笑道,“段大人无须担心,颜大人既是安排下来,我等自会尽心尽力。不如且请段大人将贡盒取出来,叫我二人再细观一次?”

      “好好,来人呐!”段大人挥手叫手下取贡盒,“这金装碧玕山之材料原本便十分难得,即便偶有一得,如非能人,旁的不敢上手镶玉,此物乃我上请贤人费尽奇力铸造,如今遗失,该叫老夫如何交代!唉!”

      “大人且莫自责,遗失此物乃贼人百般算计,自是防不胜防。”展昭轻轻巧巧地顺了上去,看一眼白玉堂,低眉拨着茶叶,似随口提到,“不知这造出金装碧玕山乃何方神圣,段大人可方便一提?”

      “方便,方便,有何不可。此乃隐居我大理点苍山的一位圣手铸造,其号神童子。”

      “神童子?”展昭眸光一闪,止住喝茶的动作,缓缓地放下。

      白玉堂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展昭,只瞧那人气定神闲地反问一句,心中暗念了句臭猫。

      “是也。神童子宴希来。此人原本是不问世俗之事,我上曾请其数次,三顾茅庐,才请得老人家出山。”说话间,那贡盒被送来,这回段伯成未敢慢待,再不多言,正翻至那有蝶痕一侧,指道,“展大人,白大人,二位请看此处,近日我等详查一遍,却发现盒上竟多了这样一物。”白玉堂眯眼细看,再看一眼展昭,不由想起那夜展昭提起过的这么一回事。

      花蝴蝶此名自花冲之后,也不知某些个采花贼是怎样的脑回路,皆觉得这名号拉风,少不都染上了这毛病,黑灯瞎火地闯入女儿闺房,膀子一光,□□地唯恐天下人不知,花前月下蝴蝶共舞,美人儿~于是乎花蝴蝶这名号就在江湖上给用烂了,但凡一提到花蝴蝶,决计便有人应声,靠,TMD淫贼!

      所以当时展昭问他可知道有花蝴蝶这样一个人么。他不由瞪眼,展昭又问,可什么人会在作案后留下蝴蝶痕迹。只口头一说,白玉堂当时未即可想起,如今一看,猛然记起似乎曾听哪个朋友骂过这么一号人。

      “段大人能否确认此非划痕一类?”

      “划痕?不可能,决计不可能……”段伯成断然否认,看那意思,这还是有心想说‘我等以性命来保,岂能会有划痕’,然而一听白玉堂皮笑肉不笑地哼上一声,猛然想起如今来贡品都不翼而飞,再谈‘性命担保’就未免讽刺了,一时间语塞,憋了个大红脸。

      展昭摆手,“展某相信段大人自是尽心尽力,不过只为个以防万一。若非划痕,便极有可能是江湖宵小作案,只是展某不明,这贼人为何还特地留下名号?”

      “名号?”有台阶,段伯成赶紧顺着下,“展大人,听此说来,莫非已经有了方向?老夫派人沿途巡查,只怕那盗贼段时间不敢轻易将贡品出售。”

      展昭闻言抬头,皱眉道,“这还在其次,只怕那贼人不仅仅是为了钱财。”

      话落,窗外徒然一黑,雷鸣劈天,隐忍一日的暴雨倾盆而下,横河千里。这雨一下,便没停息的动静,待能得到的消息大约已经说尽,展白二人不欲多留,推辞了段伯成,冒雨回城,带奔回开封府,两人由轻松而去,变成了精彩而归。

      在雨里淋惯了,这俩难兄难弟到了府前反而不紧不慢了,白玉堂突然想起在驿站的一事,一把勾住展昭,凑过去问,“臭猫,你瞒了白爷何事?”

      展昭一把推远了那湿淋淋的漂亮耗子脑袋,正经道,“展某一向光明磊落,何谈瞒这一说。”白玉堂挑眉,嘿嘿笑道,“展大人境界高着,盖去世人眼睛那不稀奇。你欺旁人觉察不来,我还能见不着,刚刚姓段的说神童子的时候,你眨什么眼?”白玉堂心笑,你展小猫若是反应但凡慢点,先前那口茶就得尽数喷出孝敬大地。

      展昭一怔,撸了把头发,不紧不慢道,“我说了你可不许追问。”白玉堂点头,应得万分虚假,就看着展昭一副讲故事模样,“我跟你说,我师父爱看神鬼故事,也没事就团个谁知道能不能要人命的泥丸硬往他徒弟嘴里塞,非说那叫长生不老药。”

      “拣重点讲!”

      “咳,我师父好研究长生不老,也爱乱取称号,于是倆兴趣结合到一块,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展昭仰天看雨,拉长了声音,道,“叫镇长空展眼不见陆地飞仙……神童子。”

      展昭你这徒弟怎么当的!不对,展小猫你师父居然有这手艺?!不对,丫姓展的你当初掉通天窟是装的?!一系列叹号蹿上来,可老天没给白玉堂个反应的机会,张龙正打廊子里走着,恰看见展白二人,不由住脚,“霍,这是练着新功夫了?打外面带来这么一堆零碎,赶紧进屋换换,呆会叫李婶瞧见,不挨个修理你们!”

      白玉堂突然笑出声来,道,“这是你们展大人新想的奇招,呆会叫他教你!”说罢一拧袖子,直蹿后院展昭那屋,展昭也笑骂一句,回头跟张龙笑道,“莫听姓白的胡说,我这就换衣服,千万别在李婶跟前提。”

      “晓得晓得。”张龙摆手,摇头晃康地看这俩江湖上顶有名的大侠在暴雨里落荒而跑,为的就是府里头一个专门揪人耳朵的洗衣大娘,不由乐开了,心道,“展兄弟也傻了,我不说,李婶自个还看不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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