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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大理使节提起此事便不由冷汗津津,若是青天白日的叫人抢了去,那还有个说头,可奇就奇在,护送的贡品少了一件,一行人竟半个也不知,待到了京郊驿站,再度打开检查时,一个个皆吓得魂飞魄散。

      事到如今,藏无可藏,只得将此事如一报与接礼官员,只望可融通几分,切莫报与圣上。贡品丢失一事自是非同小可,若是弄不好,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好在向圣上献贡,总要挑选一个吉辰良日,于是使节指望可借此时间追查,求请暂且压下。

      展昭在一旁且看使节抹着汗将小礼呈于颜查散,一面留心听其对话,一面打量那被窃开过的礼盒。那礼盒做的端庄贵重,长方形,表面纹痕奇特,古拙的雄鸡图腾由精工雕琢,花样精致典雅,着实能瞧出费了一番新意。此盒共有八只,分别各放不同贡品,其中一个,空空如也,只剩下垫宝的明色绸布。

      旁人打量许久,不见得能发现什么,然而有时乍看之下,兴许能撞见那丝微的异样。展昭目光过处,眸底微闪,一阵不易为人觉察的闪动。但见那个空了的匣子侧面,顺着花纹走下去,似乎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花饰,不仔细看要么当去了花纹要么当作了划痕,然而端详来,却是一个极小而简陋的蝴蝶。

      展昭只觉心中微微一动,旋即便想到了先前有人欲以魇术夺取包大人性命之事。四个字隐隐约约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江湖中人。

      思量间,但听颜查散将使节奉上的礼物收下。展昭回眼去看使节,那是个矮胖子,打着白色的包头,对襟褂紧紧地把身子包裹住,极像坨在地上的肉球。使节不停地拿小短手擦着额头汗,一见礼物送出,似多少有些安心地舒了口气,忙拜道,“一切全拜托颜大人了,只求大人也协助我等追查贡品。”

      颜查散含糊应下,暂且安抚下使节,便同展昭等人回城。

      这正是夏初好时节,京郊一路芳花遍野,绿踪映翠,鸟鸣莺舞。然而过路的人却皆无心思欣赏,颜查散一路上眉头紧皱,抬头看着那通向京城的大路,太阳正明晃晃地晒下来一片,流云缓缓浮过时带来一段短暂的阴润,短的叫人几乎没办法感受到半点清凉。

      汴梁的城门好像就近在眼前了。

      耳畔行马声叫颜查散回神过来,拍了拍膝前头那个看似普通的小盒,心里知道这不只里面装了多少实在东西,叹口气,撩开轿帘,探头出来,恰瞧见展昭正在侧后方,于是招了招手。

      “大人何事?”

      “展护卫,我且问你,开封府可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潜入一个戒备森严的院落之中么?”颜查散咳嗽了一声,没好意思说翻墙上房,换了个文雅些的词,实质上都一个意思,有当贼的能耐没。书生不是江湖中人,自是没处知道那叫轻功,只知道开封府那牌子等于能者多劳。

      展昭却也不多问,只道需看情况而定。颜查散实未想到展昭答得这般干脆,奈何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落了帘子缩在轿子里,不再言语。

      当夜颜查散以访师之名,便到了开封府,直直把贡品被盗一事尽数抱于包相爷。相爷也是皱眉苦恼,虽说使节理应毫无理由作假,但亦不可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所以定不可胡乱压下,但此事重大,如若被心怀叵测之人捉去作些把柄,难保不会引起什么大事,外邦之交,不客胡来。

      包大人一揽胡须,沉吟半响,抬头却看展昭若有所思,不由点道,“展护卫,你可有话要讲?”展昭谈出在那称被盗之贡匣子侧面的花痕。包相爷闻言顿了顿,眉毛微松片刻,转眼便又又皱起,“展护卫以为此事乃江湖中人所为?”

      有此一问倒叫展昭微微怔了下,只点头应是。而一旁颜查散摇头道,“江湖义气之争,怎得在此等大事上胡闹!”这是新近听了锦毛鼠盗三宝,乍听江湖人,只当又来寻个不是的,竟犯在这样节骨眼上,但凡没了偏向,书生自是气恼。

      那在家寒窗十载,饱透诗书的,也自然是以礼仪当先,况又未曾淌过江湖水,自然是瞧不惯也看不明白这些事。不过人总有个先入为主,因姓白的助他在前,所以那锦毛鼠即便是盗上一百遍,在他颜查散看来还是不算数的。

      包公想法虽不尽与颜查散相同,但却少不了有了些许这方面的揣测。并非包相爷头脑昏庸,人不免要往好里想想,若果真单单江湖之争,那倒好办了,然而一见展昭露出了三分愕然,便知自家护卫肚里还有话。

      “徐良白玉堂二人名号皆乃江湖人所送,便是入了官门,也应无人不服,况且如若只江湖之争,不必舍近求远,去盗贡品。”展昭道,“就属下所知,江湖之中盗物留此痕者确有一人,此人名叫花冲,取其姓,便自号了花蝴蝶,打此行事定会留下如此印记,以扬其名,只不过……”

      “噢?”

      “在属下进京之前,”展昭停了停,看向在座两位大人,道,“便早已手刃此人。”入夜开封府里的灯烛便稀薄了许多,除去值夜的差役,多已归睡。包大人赶入八王府商议此事,颜查散回枢密院,此时展昭手边便没什其他事情,人非铁铸,好歹要吃饭睡觉。

      刚入院,便瞧见窗纸里面晕黄映月。展昭竖竖眉毛,便一本正经地站在了门前,敲了两下,里面果然传来声音,大言不惭,“进来吧,五爷准了。”展昭低头一笑,难得轻松两分,边推门边道,“五爷,我听说这是姓展的房间。”

      穿过厅堂,便见白玉堂仰面躺在床里头,双手搁在脑袋下,左右晃悠地自在,听见人走进来,才偏头看看。大约早就习惯了这无赖乱占人窝,展昭只看了眼床边上,心里道这还要感激他记得脱鞋。念头刚出,转眼便想到先前在包大人跟前之事,不由一笑,哪里有那么多贼祖宗。

      能在官家光明正大地当贼,还能当出本事来的,那是绝版的。

      白玉堂向左一晃,侧身撑着脑袋,“贡品不是出了茬子,贼猫怎还有闲情笑得这样开?”

      “你耳朵倒是灵巧。”

      “好说。”白玉堂晃得得意,一翻身坐了起来,倒也坦承,“不过偶经包大人那边,听去了些,猫儿碰见了霉头不是?跟五爷说说,是丢了什么贡品。”不提尚好,一提遗失的贡品,展昭颇能体味到一个脑袋两个大。失物名为金装碧玕山,乃天然带画翡翠,寻贤人于翠上画里镶金而成,价值不菲,却也笨重难移。

      尚不知那贼人是按了颗什么心,若是说为了金银,好歹要么全单包圆、要么拣轻贵的去,若是有其他企图,可一个翡翠镶金会藏了什么玄机。“金装碧玕山?”白玉堂挑了眉毛,嘴里琢磨着这个玩物,觉得耳熟,直问,“翡翠画里镶金?这可要许多手段才成,是哪家贤人有这能为,倒好叫白爷也开开眼?”

      三句不离本行。姓白的本行之一乃机关算术,眼看这话头就要歪,那人还不自觉,带点磨牙较真的模样。

      “这你大可以寻了使节去问个清楚。”展昭把问题丢了回去,摇摇头,觉得自己跟白玉堂讨论这没影儿事的确是他不对,总归一时半会难有定论,不如暂且放下,听包大人回来决定,也省得那谁谁谁又生出什么新鲜念头。

      然而,总似乎有那么一点灵光,恍恍惚惚地划过去,摸不清晰,却终究是存在的。棋局,也许正是自此夜开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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