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何求》时月祈

34、传书

　　关于辰寰是否喜欢晗莯，初歌并不敢问。

　　二人日常相处如旧。至少在同窗学子眼中，他俩关系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初歌知道，不一样了。

　　依照书院规矩，学子年满十八岁便要离开。眼看还有几天就到初歌生辰了，却没有听到辰寰任何挽留的话语，摆明了并没有让他再陪读一年的打算。

　　直到初歌离开书院的前一天晚上，辰寰还是该读书就读书，该睡觉就睡觉，似乎为二人即将到来的离别没有一丝难过。甚至分别当天，他也只是神色真诚地留下一句话，说：“小歌，你等我。一年后，我定接你去凤倾山。”除此之外，再无多少感伤。

　　回到家乡闲潭后，初歌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

　　三个月后，他终于迎接了第一只来自飘蓬山的鸿雁。

　　辰寰信中讲道：“小歌，三月未见，君可安好？近日父母正在为我修建宫殿，以供来年归乡之用。现急需给宫殿命名，我思前想后多日，尚不得名。不知小歌可助我否？”

　　给宫殿命名这种小事，岂能难倒辰寰？初歌不明白他何必多此一举。然而此时手中信件温热，好像尚存笔者体温。辰寰秀美容颜似乎已经近在咫尺，正用一副略带撒娇的口气向自己求助，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初歌提笔写下“点翠”二字，托鸿雁将信件寄了回去。

　　再次收到回信是七天后。

　　“小歌果然文采斐然。‘点翠’二字甚妙。我已禀明父母，将我们的宫殿以‘点翠’二字命名。这些天我回凤倾山看了好几次，有本殿下亲自指挥，保证给你一个惊喜！再和你说个好消息，母亲同意我自己挑选宫内侍从了！你猜我选了谁？罢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我可只定了你一个，其余侍从都拜托长姐帮我安排了！小歌，你还好吗？紫茉仙子可好？”

　　初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默默诵读辰寰凌乱跳脱的词句，好像耳畔都能听到对方的碎碎念似的。直看到紫茉的名字，他的笑容一瞬间就被冻结在脸上。

　　多谢关心！

　　初歌将信件碾碎，随手丢入海中。

　　初歌忐忑地走进如梦斋拜见母亲。

　　自从他回到闲潭以后，除却每日例行给母亲问安外，母子二人从未有过任何多余的交谈。

　　晴摇斜倚在软塌上，面对初歌的来访，满脸都是漠然，“何事？”

　　初歌鼓足勇气道：“母亲，孩儿想求娶一位仙子。是目前在上淮书院读书的紫茉仙子。她们家是寒门散仙，族人常年居住在莫岚山上。”

　　晴摇略微思索后抬了抬眼皮，“人家能瞧得上你？”

　　初歌知道，在母亲心中，自己求娶紫茉已是高攀。紫茉虽然也家世平凡，但父母均是天地化育的仙灵，而自己却是有着半份后仙血脉的“下贱”之人。

　　初歌嘴唇颤抖，不甘地将下巴扬起，“是紫茉仙子先追求的孩儿。”特意强调了“先”字。说完从怀中掏出紫茉送给他秀帕，递给晴摇。

　　她惊讶的神色，让初歌心生得意。

　　只见晴摇坐直了身子，道：“她竟能看得上你？”

　　初歌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或许是知道我与辰寰殿下的关系比较要好吧！母亲，这不就是您送我去得道书院的目的吗？”

　　一道凛冽的目光冷冷地向他刺来，他没有闪躲，坦然地迎接对方的注视。

　　很快那道凛冽就化作一丝狞笑，晴摇的声音似从鼻孔中传来，“很好，你总算不是个废物。”

　　初歌颤抖地拜道：“多亏母亲的付出与教导，母亲抚养恩情，孩儿，永生难忘。”

　　晴摇写下拜帖，阐明来意，并托鸿雁送去了莫岚山。一日后便得到回信——对方欣然欢迎。于是，一向荒凉的闲潭突然变得十分嘈杂，晴摇与初歌的父亲左元真君难得短暂地和谐共处，一同忙碌，给初歌筹备聘礼，准备在三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前去去下聘。

　　初歌全程置身事外，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想着上次辰寰的来信他始终没回复过，于是写道：“殿下，我很好，紫茉也很好，母亲即将为我去莫岚山提亲。希望殿下一切安好，期待来年与殿下再会。”

　　仅隔一日，便再次收到辰寰的回信。这次他只写了两个字：“恭喜。”

　　从那以后，初歌再没收到过任何信件。

　　下聘之期渐近，岛上依旧忙得热火朝天。闲潭本来就是个贫瘠的小岛，灵气低迷，少有人供奉，并没有多少珍奇宝物。凡是稍微能拿得出手的，都已经被装进花车。尽管如此，晴摇仍觉不够，生怕下聘的阵仗过于寒酸，有失体面。

　　为此，她又与左元真君吵得不可开交。

　　左元真君叹道：“晴摇，够了。我们又不是大富之家，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晴摇声音尖锐，“你们凡人不知廉耻，我儿还要脸面，我们鲛族还要脸面！你自己不争气、没本事，难道还要儿子跟你一起受委屈吗？呵！你还有兴儿，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你在说什么？初歌也是我儿子！”

　　离得老远都能听到主殿那边刺耳的争吵，初歌忍不住用双手将耳朵按住，飞去岛外一块岩石上。放下手，耳中只剩海浪拍打岩石的噗噗声。

　　他有一个哥哥——常兴，二人同父不同母。

　　常兴是父亲飞升前的凡人娘子所生。父亲当初有机会自己选定一位凡人，带着一同飞升，他选了他的独子常兴。如此，他那位凡人娘子只能留在凡间孤独终老，直至消亡。

　　初歌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父亲偷偷悼念亡妻，可他从未听懂过那些悼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初歌至今仍然无法理解。既然满口都是痛心与思念，那么，当初带来飞升成仙的，为何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常兴？

　　初歌印象中，他从未见自己那位兄长笑过。想想也是，兄长不仅要面对神族的冷漠，更要忍受仙门继母的刻薄，哪里笑得出来？

　　不知父亲可曾问过兄长——飞升成仙，真是兄长本意否？

　　放眼望去，大海波澜壮阔。可眼前这份广阔，却根本无法让初歌紧绷的心弦得到丝毫安宁。

　　兄长毕竟不是母亲亲生，母亲也不怎么管他。他如今散仙一个，常年四方云游，想必生活一定要比自己安逸许多吧！

　　距离下聘之期已不足十日。

　　紫茉的母亲突然来书说，已将女儿许配给了上淮书院掌院的小儿子——休枝公子。

　　得知此事，初歌只觉如释重负。可这消息对晴摇来说，却是一个噩耗。

　　跪在大殿中央，四周已是一地狼藉，初歌漠然地忍受母亲的漫骂。

　　左元真君劝道：“上淮书院再不济，也算半个名门，人家的小公子求娶一个小小散仙，他们怎能拒绝？只怪咱们儿子眼光好，看上的确实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没有缘分罢了。”

　　晴摇脸上扬起一股狞笑，“是呀，是呀，儿子眼光好，谁都比我眼光好！”

　　左元真君长叹道：“晴摇，你又说什么气话？”

　　晴摇咬牙道：“气话？我难道说的没道理吗？若非你这个废物后仙，我儿何至于处处都比不过别人？”

　　“儿子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别的姑娘，你别这么急躁。”

　　“他是我儿子，我能不急？也就是你这种废物，一天到晚也不知道都在做什么，一点都不为自己儿子前途考虑！我当初为了把他送去得道书院，我容易吗我？结果现在出来还是个废物！哼！他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他与辰寰殿下关系要好，我还真信了！结果现在呢？”

　　母亲的指责从左耳进，又从右耳出，初歌根本没有仔细去听，直到他突然听到“辰寰”两个字，让他不自觉地又将耳朵给竖了起来。

　　“呵呵！小废物，你可真有出息！哪怕有辰寰殿下这层关系，人家姑娘还是不肯嫁给你！”

　　“够了晴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孩子？”

　　“我怎么了？我说他那是为他好！就像你这样对他不管不顾才好吗？”

　　“谁对他不管不顾了！我是让你不要急躁。”

　　“我不急？他小时候你就说不急，若不是我，他去得了得道书院？现在你又说不急，呵呵！在你眼中什么都不用急！”

　　“我从来都不赞成你送孩子去得道书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肯服软。很多话对初歌来说，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根本没什么新意。他逐渐又溜了神，直到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

　　“小废物，我在问你话。”

　　初歌瘫倒在地，见晴摇正一脸狰狞地瞪向自己。

　　左元真君连忙将初歌扶起，对晴摇怒道：“你好好说话。”

　　眼见母亲又要发作，初歌立马抢着回道：“母亲说什么？”

　　又是几句辱骂后，晴摇说：“你不是和辰寰殿下关系要好么？你去请殿下帮忙。”

　　初歌瞳孔猛缩，“请，请殿下，帮......什么？”

　　“当然是你的姻缘大事。”

　　晴摇勾起嘴角，这笑容令初歌，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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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也许......就是因为人家辰寰殿下，你儿子才娶不到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