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何求》时月祈

29、哥哥

　　估计眼前这群小朋友早有预料，大多人脸上都并没有展示出太多异样神色，只有个别几人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试图与他多拉开一点距离。

　　曦风从辰寰手里拿回柳圈，俯身递给初歌，问道：“那你知道这层白绒是什么吗？”

　　初歌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他飞快瞥了一眼辰寰，见辰寰依旧神色困惑，便即摇头，“不知。”

　　如他所料，一股傲然的暗流从面前的人群袭来。

　　从尧道：“曦风哥哥，这东西连寰弟都不知道，你问他不是难为人吗？”

　　什么样的嘲笑初歌没见过？这种软刀子对他来说已经非常温柔了，毫无杀伤力。冷眼旁观下，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不过看辰寰眼神怯生生地在柳圈和从尧脸上游走他便知道，这傻子怕是又开始多想了。

　　真没用！初歌心中暗讽。接着他鬼使神差般站了起来，表情谦逊地问：“公子别出心裁，属实难住小仙了。愿闻公子赐教，不知这是什么稀奇事物？”

　　视线随初歌的起身而上移，曦风对他笑道：“确实稀奇。若不是寰弟送了这冰绒石项链给我，我还不知这石头可以有此等妙用。”

　　闻言，辰寰唰地从地上跳起，“是冰绒石？”

　　曦风笑着点点头。见他疑惑地盯着自己胸前的项链，便即将披散的头发撩起，露出了后脖颈。曦风俯身将脖颈凑到他眼前，说：“你看。”

　　“少了一块？这个吗？”辰寰道。

　　“英华大会上，我可是带着寰弟的祝福才有这么好的表现。寰弟费心费力寻来这宝贝给我，我怎能独享？我们可是说好了好物都要一起分享呢。”

　　这话听得辰寰眼中熠熠生辉，一把将曦风抱住，“谢谢曦风哥哥！”

　　曦风这小子明明年纪也不大，却好会糊弄小孩子！初歌不屑地收回目光。却听晗莯在旁将两人拉拽开来，“好了好了，辰寰哥哥呀，我二哥对我都没这么好。”

　　曦风伸手在晗莯头顶揉了两下，“胡说，吃的玩的，我给你寻的还少吗？你天天在我眼前吵闹，看我凶你没有？”

　　几句话就让晗莯败下阵来，悻悻地嘟起嘴吧。

　　从尧道：“就是。晗莯妹妹，我们天天一起修习玩耍，看都看烦了。寰弟远在飘蓬山，一年能见几回？你这都要争，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晗莯不满地凶了从尧一眼，“你才小家子气！”

　　“我说得不是吗？和你二哥学，大度一点，别搞得自己好像偏乡陋室的散户小仙一样，没点眼界。”

　　“你......”

　　“你什么，不服你来打我呀？”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引得众人不禁都哄笑起来。

　　好似窝里斗一样的吵嘴斗气，在初歌眼中尽是滑稽。

　　偏乡陋室又如何？吃他族仙俸了？还是抢他族灵气了？况且他们这些天骄贵胄本就无所谓高低之分，在那搞亲疏远近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有何意义？或许就是过家家玩多了吧！正腹诽着，一瞥眼见到脸色已变惨淡的辰寰，又不禁怅然。

　　几句话就给他说难过了？真是脆弱。

　　“你们别闹了，”曦风斩断了嘻嘻哈哈的吵闹声，转头将柳圈递向辰寰，“快带上看看好不好看。”

　　辰寰还没拿到，柳圈便被从尧抢到手中。他刚从闪躲回避的游戏中解脱，看似不经意地将柳圈递给了初歌，说：“给殿下戴上。”

　　虽然他脸上笑嘻嘻的，可这命令的语气依旧让初歌不是滋味。但看辰寰并没有反对，只得遵命，“是。”

　　柳圈大小刚刚好，苍翠之色与辰寰眉心朱红彼此呼应，将他脸上的天真秀丽发挥到了极致。可他并没有笑，也没多说什么话，只呆呆地小声去问曦风说：“好看吗？”

　　曦风笑着点了点头。

　　恰好此时听到后方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辰宣，那不是你五弟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方向看去。见来者是几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皆是本次英华大会青年组的风云人物。纵然都是天骄贵户，可也只在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间会没大没小，遇到年长的学子，孩子们还是会非常拘束。大伙儿一瞬间便收起放肆的笑容，齐刷刷地作揖道：“师兄。”

　　少年们微颔首回应。

　　为首者是辰宣，他说：“今日盛会，师弟们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孩子们还是不敢放肆，只礼数周全地回道：“是。”

　　辰宣对随行少年们说：“走吧。我们在这，师弟们难免拘谨。”

　　初歌曾在英华大会第三天时见过辰宣的表演，优秀自不必多说。不过当时只远远眺望了几眼，此时近在咫尺，仔细打量，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辰寰。不得不感叹他们凤倾山血统真是不错，在容貌方面从未让人失望。只不过和那个总喜欢傻笑的娃娃不同，辰宣给人感觉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疏离。包括他看向自己弟弟的样子，也不带任何温度。

　　初歌还想细看，恰巧此时，方才说话的另一个黄衣少年嘿嘿笑道：“都多久没见辰寰了，见到了也不说句话，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刚说完，初歌只觉眼前一黑，却是辰寰站在了自己身前。他的背影僵硬，好像刻意在用身体挡住自己的视线一样。

　　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初歌只能听。只听辰宣淡淡问：“五弟近日可好？”

　　辰寰默默点头。

　　“功课可有进步？”

　　“我......”

　　没等辰寰作答，方才的黄衣少年已然大笑起来。他拍着辰宣的肩膀说：“哎呦辰宣，你可真是够无趣的。刚才是谁说的？‘今日盛会，不必拘束’，转头就问人家功课，我若是你弟弟，我都想打你。”

　　话音刚落，就听另外一个少年笑道：“若英，表弟也是弟，你倒是打呀！”

　　若英忙不迭地说：“不不不，就算他求着给我当哥，我都不想要！”

　　年长学子均哈哈大笑，可小孩子们却依旧都面容紧绷，没一个敢多嘴的。

　　辰宣也并没有理睬同伴的打趣，淡然道：“盛会难得，众师弟今日可尽兴玩耍。明年再回书院，也当加倍用功，方可不负我们南华书院盛名。”

　　小朋友们一众作揖说是。

　　“五弟也当用功才是。希望你我兄弟可以早日再于南华山重逢。”

　　辰寰抿住嘴巴一声不吭。不过也没人再注意到他，只听若英哈欠打得震天响，扯住辰宣的胳膊便将他拖走，边走边说：“你再多说两句我可真要打你了啊！我把你拉来真是罪过，再待下去，这群小朋友怕不是会怪到我的头上来......”

　　声音在哄闹声中渐渐消失不见，一众少年学子也相继散去。剩下的小朋友们总算重展笑颜，而初歌也总算得以“重见天日”。

　　辰寰将身子挪开，好像方才的遮挡只是不经意的的一个动作。可初歌却不那么认为，因为在那之后，他始终没再看向自己。不过这段时间也不算太长。又闲聊几句后，晗莯提议要去另外另外一边的瀑布戏水，玩心甚浓的小朋友们皆拍手叫好。

　　曦风主动邀请辰寰道：“一起来吧，”说完又看向初歌，“小歌也一起。”

　　突然被点名，初歌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犹豫。虽然曦风神色真诚，并没带任何嫌弃的色彩，可周围小朋友们的脸色那叫一个瞬息万变！

　　“我......”

　　正当初歌纠结之际，辰寰突然转过头来叫他说：“小歌，你也一起来吧。好不好？”

　　小歌？

　　虽说辰寰软语询问语气一如往常，可不知怎地，初歌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笑着对曦风回绝道：“小仙就不去了，多谢公子盛情。”

　　“小歌，你也——”

　　辰寰好像急了，可是还没说完，便被晗莯打断。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道：“哎呀，别磨叽了，再磨蹭一会儿太阳都落山了。”

　　旁边有朋友附和道：“就是啊，那边晚上戏水可没意思了，水很冰的。”

　　说着，伙伴们便一窝蜂似的向瀑布方向涌去。辰寰被挤在中间，只能随着人流一同移动，很快便失去了踪影。留下初歌独自抱膝坐在当地，再无人来打扰。

　　辰寰又去和他的好友们一起玩了，真替他开心呢！

　　初歌自嘲而笑。

　　盛会结束。

　　是夜，初歌在房中整肃行囊，准备明日返乡。他带的衣服本就没有几套，还都是德道书院的弟子服，是以很快便打好包裹。

　　经过一天喧嚣，初歌很是疲惫，但他还是掏出书本，准备先读两篇文章再睡。正当他沉浸其中之时，忽然一个脑袋从窗外探入，吓得他一把将书本丢到了地上。定睛一看，竟是辰寰。

　　初歌惊魂未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叫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辰寰没有解释，反问：“下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初歌早知他会问自己这个，从容地说出半天前就已编好的理由：“我不喜欢玩水。”

　　“你家在东海，竟然不喜欢玩水吗？”

　　“就是因为我来自东海，所以觉得玩水一点意思都没有。”

　　辰寰点点头，好似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从窗户跳了进来，将地上的书本拾起，没有还给初歌，而是自己翻阅起来，随口问道：“这么晚了还看书啊？”

　　初歌道：“白天没时间，只能晚上看。”

　　辰寰道：“在书院时也是如此吗？”

　　初歌想了想，说：“认识殿下之前，的确如此。”

　　辰寰抱着书抬头看他，“那你每天晚上都陪我玩，岂不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辰寰背对着光。初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仍旧可以从黑暗中捕捉到那双略带懵懂的大眼睛，不禁笑道：“谈不上浪费，能陪殿下一起，是我的荣幸。”

　　辰寰想了想说：“小歌，那以后你陪一起念书，好不好？”

　　既能陪到这位殿下，又不用耽误功课，初歌原本求之不得。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大脑竟被一股莫名的厌烦之情所填满，拼尽好大力气才将自己不满的情绪给克制住。

　　“好啊！殿下怎么说怎么是！”

　　克制的情绪显然让辰寰感到不对劲了，“小歌？”

　　初歌调整呼吸，全力将那股无名邪火赶跑，笑道：“怎么啦？”

　　“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说，不管殿下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初歌刻意攥住辰寰的手，以示亲昵。

　　很快他面前已升起一弯月芽。辰寰反握住他的手，说：“小歌，有你真好！”虽短短数字，声音之中尽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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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歌：你甚至都不愿叫我一声哥哥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