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何求》时月祈

24、家长

　　初歌好像回到了家乡闲潭。平躺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随起伏的海浪肆意翱翔。

　　两耳尽是四方寂静，鼻中呼吸海风微醺。这种感觉美极了，仅管今日的海床有些生硬，可初歌不愿醒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猛烈的撞击感来袭，初歌只觉后脑勺嗡嗡作响。

　　撞到礁石了吗？初歌忍不住想翻身去看，可眼前直冒金星，只听耳畔好像有人在说话。

　　“你醒了？”

　　好温柔的声音......初歌心想。这声音就好像在海里遨游时被身体带动的水波。可紧接着的另一个声音却令他不寒而栗。

　　那是母亲的声音，正带着些许卑微与诚惶诚恐，咬牙切齿道：“你还不跪起来？”

　　“莫急，烈酒伤身，孩子们且得缓一缓呢。”温柔的女声又说，然后便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了。

　　是做梦吗？初歌努力让自己清醒，好久后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紧挨鼻尖的青石地面。

　　这是哪？初歌下意识抬头。这一抬头不得了，吓得他当初石化在地。

　　德清殿内。初歌半趴在殿中央，而辰寰就躺在自己身边，从头到脚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垃圾堆里捞出来的一样。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小小的身体躺在空荡肃穆的殿堂内，显得格外渺小。

　　看来他们是被捉回来的。

　　初歌心中暗叹不妙，将头又太高几分，果然见到掌院——有道仙尊正端坐上方闭目养神，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仙尊，您别睡了，孩子都醒了。”那个温柔的女声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得道仙尊纹丝未动，看来睡得还挺沉，也不知他俩在这躺多久了。

　　初歌寻着那个女声看去，只见一个软眸娇媚的女子正坐在客座上。女子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对他投来了温柔的笑。可初歌只觉毛骨悚然，倒不是因为这女子，而是女子身边坐着的，是他的母亲。

　　晴摇神色惶恐地半坐在凳子上，屁股下面好像有团火在烧，让她坐不安稳，似乎随时都要站起来。她双手紧扣地放在腿上，微微低着头，只有投向初歌的目光凛凛生寒。

　　初歌不敢多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转而面向的道仙尊的位置跪好。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只能耷拉着脑袋，用余光去看睡相娇憨的辰寰。

　　瞧他这死样！初歌越看越气，只在心中默默抽泣。不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刑罚，自己又要怎样跟母亲交代？

　　不知过了多久，初歌的膝盖已经从疼痛变得麻木，辰寰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见到初歌的脸。

　　“你……”还没缓过劲来的辰寰呆呆道，话没说完，便被初歌眼神示意给打断了。

　　顺着初歌的眼神朝斜前方看去，辰寰先是楞了一瞬，紧接着便是扑腾着身子站起，踉踉跄跄地朝那个双眼含笑的女子扑去。

　　只听他哇地一声扎进女子怀中，说：“母亲，我头好痛呀！”

　　初歌已经猜到那女子或许便是辰寰家人，不然没道理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场合。原本以为她应该是辰寰的长姐辰颜，毕竟凤倾山上大小事务早已由辰颜负责。万万没想到竟是他的母亲，也是天帝的小女儿——锦花娘娘。

　　没有忍住心中好奇，初歌低着头悄咪咪地瞥向锦花娘娘，并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旁边的晴摇。

　　这一瞥令初歌后悔极了。只见辰寰抱着锦花娘娘连哭带撒娇，丝毫没有做错事情后的紧张。而后者只笑意盈盈地轻拍他的后背，犹如一个安抚宠物小猫的闺中少女。

　　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初歌收回目光，闭上了眼。

　　不知是不是被辰寰的哭闹吵醒了，德清殿内回荡起了有道仙尊明显刻意的咳嗽声。

　　“仙尊醒啦？”锦花娘娘道。

　　有道仙尊似乎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从鼻孔呼出，千言万语似乎都化作一声感叹：“成何体统！”

　　锦花娘娘道：“寰儿给仙尊添乱了，您罚他便是。”

　　听到这话的辰寰从她身上跳了起来，“母亲......”

　　有道仙尊又是重重叹道：“老夫能罚他什么？他顽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实在不该去碰那些劣质的凡夫俗酒啊！”

　　锦花娘娘乖巧地回道：“仙尊说的是。”

　　有道仙尊突然站了起来，弄出了些许声响，引得初歌不禁朝他看去。见他站起来后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好像仅仅站起身子，并不能满足他发泄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锦花，老夫知你脾性，你也别别跟老夫这般乖巧。你之前送辰寰过来时候就说了，一定会督促他收敛心性，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你全忘了？辰寰多好的孩子，都是被你给惯坏了！”

　　有道仙尊整个额头都皱成了折扇状，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估计碍于还有初歌和晴摇在场，便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千言万语只化作又一声沉重的叹息。

　　“是我疏忽了。我——”

　　没等锦花娘娘说完，便听有道仙尊抢着说：“他溜学翘课、不做功课，这些老夫都不说什么了。但他小小年纪，怎饮得那种烈酒？老夫只怕他伤到灵脉啊！”

　　“应该不至于吧。”

　　“不至于？”有道仙尊哼道，无奈地摇头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俩可是被那些凡人当尸体给埋在地下整整三年啊。”

　　原来他们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吗？而且被当尸体埋了......？初歌大惊失色，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衣衫，果然和辰寰一样都是灰不拉几的。

　　“这要是有损仙骨......”有道仙尊一句一叹气，“锦花啊，你怎么就不着急啊？”

　　却见锦花好似做了个足够克制的鬼脸道：“急有什么用？他喝都喝了。”

　　“......”

　　“如果真有什么闪失，那也是他应得的，我干着急有什么用呢？仙尊，孩子们都在这儿躺了两天了，您也消消气嘛。”

　　初歌面如死灰，原来他俩竟已昏睡了五天。而面对一脸满不在乎的锦花娘娘，有道仙尊也没了主意，挥手道：“去吧去吧，你们凤倾山孩子的灵脉受不受损，老夫可没本事管。”

　　闻言，锦花娘娘即刻带着辰寰拜别而去。

　　有道仙尊的各种不满全部沦落到了初歌头上。当然，遭受有道仙尊说教的不是初歌自己，而是晴摇。和锦花娘娘不同，晴摇全程唯唯诺诺，不敢有一个字的反抗。但初歌知道，母亲此时越是隐忍，稍后自己遭受的痛苦便会越多。

　　随便吧，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他娘俩至少要被有道仙尊数落了大半个时辰。从德清殿出来时，晴摇连走路都是颤抖的，似乎随时都能晕倒，可是她竟有足够的力量将试图搀扶自己的初歌甩开。没办法，初歌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行至飘蓬山山门处，方才停下。

　　飘蓬山的山门贫瘠荒凉，完全看不出这是名山仙门的入口。除了一座破败古亭，再无别的建筑。晴摇背对初歌站在亭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初歌也不敢问，只默默地看着。突然间，还没等初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已被抡倒在地，留给他的只有耳畔一声脆响，和被扇得火辣的脸颊。

　　“废物！”晴摇咬牙切齿地叫道，刚要继续数落，却见眼前金光闪过，辰寰忽然闪现在二人眼前。

　　辰寰一派天真地问道：“仙子为何打他？”

　　晴摇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愣了一下才不由自主地行礼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初歌也想知道，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衣衫褴褛却坦然自若地男孩。

　　“我见仙子脸色不好，便跟来瞧瞧。”辰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晴摇笑道。

　　被凤倾山的五殿下一口一个仙子的称呼，晴摇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侧身，将自己坏掉的那只眼睛藏在对方看不见的一边。

　　“仙子你还好吗？”见晴摇不说话，辰寰追问道。

　　想到方才有道仙尊有一半时间都在强调饮酒的坏处，晴摇惶恐地说：“犬子害得殿下折损了灵力，都怪小仙，小仙教子无方。”

　　“仙子何出此言？是我要初歌哥哥陪我尝酒的。”辰寰两只眼睛睁得滴流圆，满脸都是惊讶。

　　晴摇的表情也不妨多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敢相信凤倾山的五殿下，堂堂天之骄子，竟然喊初歌叫......哥哥？

　　“仙子是在怪我吗？怪我让初歌哥哥耽误修炼了。”

　　“......不，不，没有。”晴摇不知该如何接话。

　　辰寰眼睛咕溜一转，咧嘴笑道：“谢谢仙子！”接着伸手拉起呆若木鸡的初歌，“那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回书院吗？”

　　“可，当然......”晴摇木讷地回道。

　　辰寰脸上忽又闪过一抹忧色，“仙子脸色不好，还可以腾云吗？还是今天在山上留宿？”

　　“没，没问题。”

　　见辰寰依然满面忧色地盯着自己，晴摇有些紧张，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她当即凝神飞起，驾云而去，甚至来不及听初歌的告别。

　　可是初歌依旧礼数十足地扣拜道：“孩儿拜别母亲。”再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满是促狭的眼睛。辰寰脸上写满得意，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小心机得逞了。

　　他是故意的！

　　初歌不动声色地问：“殿下为何帮我？”

　　“你是我的朋友呀！”辰寰回答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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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也算互相见过家长了~~~
最近感冒的人好多，各位小可爱们注意防护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