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何求》时月祈

25、结伴

　　你是我的朋友。

　　戒律阁内，这句话在初歌脑中不停回响。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成功，但至少算是一个好的开始。毕竟辰寰那个傻小子已经对他显示出来一份友善。

　　他需要在这里跪满七天七夜。好在有道仙尊允许他送别母亲、再回寝室洗漱完并换上干净的衣服以后，再来戒律阁“体面”领罚，不至于太难受。

　　不出所料，这份处罚并没有降临在辰寰身上。毕竟天之骄子嘛，可以理解。

　　初歌膝盖酸痛。尽管室内没有监管，可他心中跟自己较劲儿，咬破嘴唇也要坚持跪得笔直，好像自己的疼痛可以共享到正躺在软塌香裘上的那个男孩身上。

　　戒律阁中无日月，初歌只能勉强靠从窄窗照射寄来的光线辨别时辰。外面似乎变白又转黑，他度日如年，不敢相信自己只才跪了一夜一天。

　　恍惚间，他的双眼不知被什么给蒙上了，吓得他不禁“啊”地一声大叫，并试图挣扎站起，可惜双腿不停使唤，让他狠狠地栽倒在地。还未及感到疼痛，便听耳畔传来那个令他烦躁的声音，“你果然在这里！”

　　“辰寰——”刚吼出口便被绑在心弦上的理智给勒住了，赶忙又补上两个字，“殿下？”

　　说完用胳膊肘将身子撑起，回过头去看那个让他遭受痛苦的罪魁祸首。只见辰寰怒气冲冲的样子像来寻仇一般，绷着小脸狠狠瞪向初歌，瞪得他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莫非自己失忆了？初歌记得这人昨天还跟他说：“初歌哥哥，你因为陪我玩被你母亲打了，我很难过。”怎地现在这般怒火中烧？

　　“初、歌、哥、哥！白天学堂不见你去，却自己来这里跪着，也不跟我说！”

　　说得好像谁想来这罚跪一样。不过初歌也算松了一口气，那傻小子虽然语气不善，好在还肯叫他哥哥。就是这一字一蹦地说法着实令他无语。明明是凤族，却偏好学鸡叫，而且还是母鸡叫……

　　“殿下怎么来了？”初歌瞪大眼，真诚地问出困惑。

　　岂料辰寰答非所问地说：“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初歌故作镇定地答道：“是呀！”

　　辰寰又问：“你是不是怪我了？”

　　初歌赶忙摇头，“怎么会？”他怎么可能有胆量承认？

　　辰寰并不满意，咬牙道，“那，你也和他们一样，要躲着我了吗？”

　　初歌飞快瞥了眼辰寰那张快嘟到九重天的嘴，故作无辜姿态道：“怎么会？我与他们当然不一样。”说完心虚地耷拉下眼皮，爬起并跪正。

　　他怎配与那些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那些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们一个个的都是天上祥云，而他，只是一粒尘埃。

　　不过这句话在辰寰的理解下显然已变了味道，只见他嘴角上扬，“我就知道。”

　　他这一笑，本就饱满的小脸瞬间变得更加圆圆肉肉的，极为可爱。初歌抬眼看去，见到这如毛绒娃娃一般的样子，真想捧着这张小脸好好蹂丨躏一番，却没这个胆子。

　　辰寰的声音打断了初歌的遐想，“你一定是怕我担心对不对？”

　　这傻子怕不是想得有点多？还真够自以为是的。初歌干笑两声，假装默认了他的说法。

　　“哥哥，这次是我不对，害你挨打又挨罚。我，我是真没想到，你的母亲，会这么凶。”

　　初歌没有说话，而是又将头给低下，默默听着辰寰自说自话。

　　“我母亲很好，她从来没有打过我的，也没骂过我。我父亲也没有。嗯......有道仙尊其实还不错，不过啰嗦一些，不像裕隆那个老头子，总是搞得兴师动众的。”

　　初歌听在耳中，恨在心里，不知道这位殿下跟在自己一个卑微小仙秀些什么。秀溺爱他的父母？还是秀他可以没大没小对南华书院掌院直呼其名的底气？反正这些东西，初歌统统都没有，有的只是享受被牵连的罪责。

　　“哥哥，以后我们不玩那么危险的游戏了，省得听他们唠叨。”

　　玩玩玩，就知道玩！初歌恨不得猛翻白眼，好在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任性的资格，忙将压抑在腹中的一肚子怒火聚在一起，提到脸上撑作一个甜美的笑，说：“好呀！我穷乡僻壤出来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以后殿下有什么好玩的，都叫我一起呀！”

　　“嗯！”辰寰重重地点头。

　　眼见辰寰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初歌却只希望他赶紧消失。反正目的已经初步达成，他俩的关系已经稍微亲近了一步。

　　“殿下，你回去吧。”初歌盯着地板说。

　　“我在这陪你。”辰寰摇头。

　　“不用不用，仙尊只罚了我一个。”

　　“我害哥哥挨打了，我罚我自己。”

　　辰寰和自己一起罚跪？想想有点爽呢！然而初歌嘴上还是要假惺惺地婉拒道：“殿下不必和我……”

　　话音未落，辰寰已一屁股坐在地上，还不忘伸个懒腰。

　　“额……”

　　初歌如鲠在喉，果然是他想得太多。看上去这位殿下像个憨憨，实际上真的憨憨是他自己吧！又没人要求他跪，能坐着为何还要跪着？真当人家是个傻子？

　　“我反正也不想去学堂。”辰寰嘿嘿笑道。

　　“呵、呵、咳......”

　　二人一坐一跪的阵型持续没多久，便因辰寰的躺倒而被打破了。

　　辰寰四仰八叉地说：“好累啊！我坐都坐累了，哥哥你也躺会儿吧，这又没人看着。”

　　初歌摇头，“我还好。不过殿下，你这几日不去学堂，仙尊又找不到你怎么办？”

　　辰寰撇嘴道：“他找我干嘛？我都跟他讲了我来戒律阁思过。”

　　初歌楞道：“好的吧。”

　　不得不说，有了辰寰作伴，耳朵里尽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聒噪之间，七日时光一眨眼便就过去了。重获自由的初歌也信守诺言，每天晚上都陪辰寰四处疯闹，直至天亮方归。

　　与辰寰白天在课堂上呼呼大睡不同，初歌白日还是会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读书，因此书面功课并未比先前落后几名。然而毕竟休息时间太少，不足以调养身体，导致在灵力术法方面的修习成果断崖式下降。

　　起初初歌还很焦虑，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他本就灵力低微，即便像从前一样，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也未见能有多大提升，不如好刀用在刀刃上，多花时间把辰寰那个傻小子哄开心些。有这样一个天骄贵子作为靠山，假以时日，还愁不能飞黄腾达吗？

　　毕竟他已经尝到甜头了。

　　他夜不归宿，学堂上又总是神色恍惚，早就引得同窗学子们的关注。很快“初歌与辰寰走得很近”这个消息，便吹进了得道书院所有学子的耳朵里。

　　尤其是当月末小考冲刺前，辰寰装模作样地抱起书本坐在初歌身边，用清脆地声音大声问出：“初歌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帮我讲讲呀？”简直惊呆众人。不光那些凡人学子不敢再对初歌造次，就连景寒、舒兰，这些贵公子，都对他客气起来。

　　渐渐初歌开始享受起这种小人得志的感觉，每当路过同窗学子时，下巴都要不自觉地要翘起几分。再面对靠山辰寰时，他心中原本对辰寰的蔑视都淡出许多，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会故意展示出讨好的笑容而不自知。

　　数月后的一个午夜。

　　初歌顶着严寒，正冒雪陪辰寰在北岭搜集冰绒石。他们最近几日晚上都要飞行万里来到这北方严寒之地搜寻这些石头。辰寰灵力充沛不惧严寒，可初歌却被冻得够呛，为了不扫辰寰的兴致，都是咬牙坚持出一副轻松姿态。

　　这天晚上，他们在北岭的时间比往日都要长出许多，初歌实在吃不消了，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在这里还没玩腻嘛？”

　　辰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搜寻着，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雪地，只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初歌佯笑道：“从前一个地方，殿下玩个两三天就说没意思了，怎么如此偏爱这里？”

　　辰寰停下脚步，拉住初歌的手说：“因为还有半月就是英华大会了。”

　　初歌不解，“我知道呀。”

　　他当然知道英华大会。那是天界给所有青年学子举办的英雄会，在那一天，不管你是来自三大书院，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不管是即将毕业的成年学子，还是刚入书院的娃娃们，都会被邀请来参加英华大会。各展才艺，自由比拼，正是相互交流感情的最佳时节。

　　辰寰眸含星辰，激动溢于言表，“我很快又能见到曦风哥哥了！”

　　听到这个名字，初歌思索一瞬，问道：“可是南华书院掌院——裕隆仙尊的二公子？”

　　辰寰咧嘴道：“是呀！他在书院里不能见我，也不能随我出去了，但在英华大会期间，总没人管了吧！”

　　初歌眸光微沉，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就是以前殿下常去南仓山见的好朋友？”

　　“是的！”

　　辰寰回答的那么干脆，令初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这些冰绒石，是要送给他的吗？”

　　“嗯！从前曦风哥哥总说想去采冰绒石，我准备采来编成项链送他！哼，看他怎么谢我！”

　　“编项链的话，我觉得这几天搜集的，已经够了吧？”初歌从荷包中抓出一小把白花花的石头，拿给他看。

　　“不够的，”辰寰摇头，“除了曦风哥哥，还有落容姐姐和萧宇哥哥，不过我只准备做挂坠给他们，不然咱俩可得累死啦。”

　　说着辰寰大笑起来，初歌只得配合地发出几声尬笑。

　　“我想想，嗯......还有从尧哥哥、盈婷姐姐......”辰寰一边念叨着，一边摇摇晃晃地又开始搜寻起来。

　　初歌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只觉手中冰绒石的温度愈发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