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柳双白

55、第 55 章

　　林公馆门外，方少云轻声问:“林小姐回来了吗？”

　　司阍摇摇头：“没有。”

　　严立扬问他:“那你家小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司阍苦着脸:“这我哪知道呢？”

　　方少云一筹莫展，严立扬沉着脸又问司阍:“林老爷在家吗？”

　　司阍说:“在的。”

　　严立扬道:“那劳烦你去通报一声，我们想见一见林伯伯。”

　　司阍看着方少云，露出为难之色:“这……我家老爷明确交代过不许方先生进去，所以严二公子你看这个……”

　　方少云心中一寒，脸上还勉强地维持着笑容。

　　严立扬脸色一阴，气冲冲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方少云是病毒会传染吗？”

　　司阍为难得都快哭出来了。方少云细言细语劝着严立扬:“立扬，你别这样。”

　　严立扬怒视着司阍，打算发泄一通。方少云按住他:“算了，还是你单独进去吧，如果你见到玉竹，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他说着就把信往严立扬手中一塞。

　　严立扬看他一眼，郑重地点头:“好，你等我，我今天一定要看看林小姐的庐山真面目!”

　　方少云轻轻颔首，严立扬恶狠狠剜一眼司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去。

　　不到五分钟，严立扬便铁青着脸出来了。

　　方少云见他脸上乌云遮面，就要雷霆大作，忙不迭问道:“怎么了？”

　　严立扬沉着脸:“还能怎么了？你的林小姐估计是成仙了，我等凡夫俗子这辈子怕是难以窥见她的真颜了。”

　　方少云听他此言，心中虽然失落但也习惯了，心想林玉竹估计是再也不愿意见他，只能劝慰道:“没事，见不到就见不到吧，我们先回去吧。”

　　严立扬冷冷盯着司阍道:“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守着!直到林小姐出现为止!”

　　方少云哭笑不得:“你打算守到什么时候?”

　　严立扬道:“守到她回来为止。”

　　“别闹了，走吧。”方少云对他咬耳朵说悄悄话，“你可是严二公子，你这样多丢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家赶出来了，快走吧，别让人家看笑话。”他既不想让林玉竹对自己厌憎，也不想让严立扬为自己丢人。

　　严立扬打算跟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小姐犟上了，就是不听劝，“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可丢人的？我不走！”

　　方少云嘴上功夫不行，只能用手上功夫，他对严立扬生拉硬拽想要把人带走，严立扬虽然不够强壮也还是有些蛮劲，愣是拽不走。

　　他本想把严立扬扛起来带走，但这实在不像话，不成体统，简直就是丢人现眼，他只好陪着严立扬一起守着。

　　守到正午阳光灿烂的时候，严立扬一张白皙的脸被晒成了红脸关公，皮肤隐隐发烫，肚子也就咕咕叫起来，眼看他就要守不住了，方少云趁机把他拽走。

　　拽到半路，方少云反而被他拽进一家饭馆，吃完饭方少云就找借口溜了，忙着找工作，严立扬则是怀着不甘奔向电话亭。

　　“听说你找我，是不是为了那件事？”严立清终于现音。

　　严立扬埋怨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严立清知道他是急性子，此刻一定心急如焚，让他熬了这些天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太不容易了，就温言道:“好了，家里的事差不多搞定了，我已经弄到了两张车票，后天就可以出发了。”

　　严立扬不禁好奇:“一个人为什么是两张票?”

　　严立清似乎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得意:“周小姐想和我一道去。”

　　严立扬瞪大眼珠子:“啊，你也太会玩了吧，带着现女友去找前未婚妻。”

　　严立清厉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严立扬立刻捂住嘴发出含糊的声音:“三个人会不会太挤了?”

　　严立清微笑道:“要不你回来，就在家里陪着爸爸的趴儿狗。”

　　严立扬不甘心地说:“才不呢，我还要看看林玉竹是不是真成仙了。”

　　严立清道:“好，等我到了天津，保准让你看个够。”

　　严立扬道:“不用等你到天津，我自己就可以去看个够，只要她肯出现。”

　　“放心，我一定让她出现，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行。”严立清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帮朋友追求林小姐还是自己想要追求林小姐，我怎么感觉你对林小姐过于上心了，你该不会对她动了心思吧？”

　　严立扬眉毛一竖:“收起你下流的想法，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

　　严立清笑道:“这怎么是下流？何况林小姐并不是方少云的妻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都是人之常情，很正常啊。”

　　严立扬啐了一嘴，严立清却继续扮演媒婆:“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婚论嫁了。”

　　严立扬冷笑道:“我可不像你，就知道发春。”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还不是为你好，要是林小姐真成了我的弟媳，那也不错啊。”严立清开始正经起来，“说真的，你要是真心喜欢林小姐，那我就成全你，我呢也不用大老远跑去天津替你帮那个方少云洗冤了，这样的话方少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林伯伯一定很乐意选你当女婿。”

　　“越说越离谱，你可拉倒吧。”严立扬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真不靠谱，而且心思太重，“就算我真的喜欢林小姐，我也不会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我大可以和方少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较量，才不会让他背黑锅，更不会趁人之危夺人之爱。”

　　严立清突然有个新奇的想法:“呃……看来你更喜欢方少云，抱歉，是我搞错了，我应该成全你和方少云才对，可是我做不到……”

　　严立扬嫌恶道:“啊呀，你别恶心人行不行？”

　　“我哪里恶心了？难道你不喜欢方少云？”严立清停顿一瞬，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的帮他？”

　　严立扬有些得意:“哥，这就你的悲哀了，因为你没有真正的朋友，所以你不懂我和他。”

　　严立清笑声清朗:“是吗？”

　　严立扬正色道:“虽然我和你是亲兄弟，可我从小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并不比你少……虽然我们分开了好几年，但这份感情还是不变……”

　　他突然长叹一声，感觉没有真朋友的哥哥有些可怜，“哥，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可惜你还没有真正的朋友……”

　　严立清笑道:“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兄弟吗？”

　　“那倒也是。”严立扬转悲为喜，“如果你这回帮了方少云，那他也是你的朋友了，多好啊。”

　　严立清道:“啊呀呀，不得了，你才去天津没几天就长进了，还知道用这种法子催促我动身了，看点我得快一点行动了。”

　　严立扬由衷道:“我真巴不得你会飞。”

　　“等着吧，严二傻子。”严立清笑着挂了电话。

　　严立扬就这样等了好几天，一边等一边给自己打气，还要想方设法安慰方少云，他们从晴天等到阴天，又从阴天等到晴天，方少云不等了。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方少云无言地收拾行李，他小心翼翼将一些照片和画作收进一只漆木行李箱，转身又往衣柜收拾衣裳。

　　严立扬盯着他忙碌的身影，格外惋惜和不舍:“你真的要走？”

　　方少云叠着一件外套，那是林玉竹在沧州给他买的，“该走了。”

　　严立扬蹙眉道:“要不你再等等，我哥马上就到了，他一定能帮到你的。”

　　方少云道:“其实现在她信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心中有她，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就行。”

　　严立扬道:“你既然喜欢她就不应该轻易放弃。”

　　“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我和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就算她相信我，就算她喜欢我，哪又怎么样呢？她的父母能接受我吗？即便她父母能接受我，那我又能给她什么？”

　　严立扬道:“虽然你现在是没什么钱，不过以后肯定会好的，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方少云面露愁色:“我一无所有，我凭什么让她等以后呢？红颜易老，她应该选择适合她的人，况且我以后也不一定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严立扬道:“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够了，过日子不一定非要有钱啊！”

　　“平贱夫妻百事哀，我不想让她跟着我过苦日子。”他侧目看着严立扬，“你愿意让你喜欢的人过苦日子吗？”

　　严立扬道:“你怎么就能断定没钱就一定会过苦日子，大把没钱的夫妻照样过得很幸福啊。”

　　方少云收回视线继续叠衣服:“我没钱，也吃过苦，所以我能断定。”

　　严立扬对此极不赞同:“你太武断太绝对，凡事不能太绝对了。”

　　方少云淡笑道:“说的好，凡事不能太绝对，你怎么就能断定你哥来了就一定能让玉竹回信转意，玉竹跟了我就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我……”严立扬突然一时无法辩驳，只能放大招，“你知道我哥和林小姐是什么关系吗？”

　　方少云微微摇头。

　　严立扬抓着头皮道:“我哥和林小姐曾经有过婚约……”

　　“什么？”方少云差点惊掉了下巴，登时回过头看他。

　　严立扬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将严立清和林竹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两人一番交谈，各自的表情都万般精彩。

　　方少云这才知道严立扬口中那个很了解林玉竹的人就是严立清，同时也知道自己和林玉竹的缘分全是严立清的功劳，若不是严立清撺掇林玉竹离家出走，自己绝无机会和林玉竹相识。

　　他也知道了严立清、林玉竹、周静姝以及梁若华四人的关系，那简直是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非常的精彩又非常的俗套。

　　“想不到你哥和玉竹还有过这层关系，不过他如今已经和玉竹分道扬镳了，林老爷还会相信他吗？”他这话更像是在问自己。

　　严立扬道:“我哥是个人精，林伯伯特别喜欢他，林小姐离开天津的这段日子，林伯伯总是给我哥打电话，似乎要维持我哥和林小姐的关系，可我哥趁机解除了和林小姐的关系，即便如此，林伯伯还是经常联系他，所以他出马一定管用。”

　　方少云颔首笑道:“那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严立扬也笑道:“对呀，别担心，等我哥到了肯定可以帮到你。”

　　“替我向你哥说一声谢谢。”方少云拿出一封信递给严立扬，“如果你有机会见到玉竹，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严立扬没接信，对他这个态度既模糊又清晰，“你还是要走？”

　　方少云继续收拾行李:“我不属于这里。”

　　“少云，你就不能为了林小姐留下来吗？”严立扬遗憾的眼神带着不舍的恳求，“就算不是为了她，为了我留下来可不可以？”

　　方少云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瞬:“就是为了她和你，我才更应该走。”

　　他的眼神透出坚毅决绝，去意已决，严立扬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了，一片愁绪忽地压上了心头。

　　方少云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像一条受伤的小狗，心中不忍，只得别开视线不看他。

　　严立扬本想通过这件事留住方少云，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方少云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

　　严立扬挽留不住方少云，只好为他送行。

　　临行前，方少云把所有写给林玉竹的信都交给了他，他默默收好，只待见到林玉竹的时候，将这些信狠狠地砸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天朗气清，严立扬心中却有冷风呼呼吹过，各种洋式建筑似乎也透着庄严肃穆，洋行橱窗里的洋娃娃的笑容也透着一种疏离。

　　一辆汽车在路边慢慢停下，他帮方少云提着行李上了车，朝码头而去。

　　他们的车子刚启动，一辆黑色汽车就从对面驶来，与他们乘坐的车子擦肩而过。

　　随后，那辆汽车停在严立扬寓所楼下，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青年优雅地下车，此人正是严立清。

　　他抬头朝着洋式大楼随意地看了一看，只一眼就看到了门牌号，确定这地方就是严立扬目前所居的寓所，他便展开清朗的笑容。

　　随即回头朝车内笑道:“就是这里，下车吧静姝。”

　　“好。”周静姝仙女现凡似的从车内出来，露出一个恬淡的笑，两人一起走进大楼。

　　司机将两人的行李提出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到了三楼找了严立扬的房间号，严立清兴冲冲地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他不免有些扫兴，面子也丢了一大半。

　　为了余下的面子，他只好硬着头皮匆匆忙找了家酒店，将周静姝安顿好，在心中将人影无踪的弟弟痛扁了一顿，然后才整理衣着去了林公馆。

　　到了林公馆，他见到了形影消瘦且风扑尘尘的林玉竹，还有热情洋溢的林凤恒，一番寒暄客套后，他才知道林玉竹居然是半个小时前回到家的。

　　同时也知道林玉竹去天津见了梁若华的事情，于是趁热打铁说：“玉竹，梁若华是个阴险之辈，他陷害了方少云——”

　　“我知道。”林玉竹明白了所有的真和假。

　　严立清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方少云受了冤屈，为什么不去找他说……”

　　“我找不到他。”林玉竹一脸灰色。

　　林凤恒为了安慰这两个年轻人，口是心非道:“我也派人去找了，结果还是找不到他。”

　　“我打算去少云常去的地方看看。”杨三贵也发表了想法，虽然严立清和他彼此不相识。

　　严立清笑道:“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林玉竹一扫颓然之色，惊喜道:“真的？他在哪里？”

　　严立清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道:“他和我弟弟住在一起，只要我们到了我弟弟的寓所，就能找到他了。”随即他朝林玉竹一笑，“在动身之前，我能否单独和玉竹说几句话？”

　　杨三贵一脸好奇，林玉竹莫名地瞧着他，林凤恒豪爽的笑道：“当然可以了，别说是几句话，就算是一百句一千句都没问题。”

　　众人都离开，客厅里只剩严立清和林玉竹。两人说了一堆真心话和相互鼓励的话，林玉竹知道梁若华、严立清、周静姝和自己的复杂关系后，微微诧异，又晓得周静姝此刻就在天津，格外想见一见这个让两个男人都为她痴狂的女人。

　　不过她最想见的还是方少云，严立清也不愿耽误时间，只是不晓得严立扬何时回家，只能带着林玉竹去碰碰运气。杨三贵为了赎罪也为了帮忙，便一起跟了过去。

　　他们刚到目的地，就碰到了送别方少云而归的严立扬，四人都是一怔，严立扬目光如炬地定焦于林玉竹。

　　林玉竹终于显出庐山真面目，肯屈尊来看他这个凡夫俗子了，可惜他不需要了，方少云更不需要。

　　严立清见弟弟盯着林玉竹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想难道这傻子真看上了林小姐不成？

　　那他现在带着林小姐找方少云又算怎么回事，坑弟弟吗？

　　太乱了，他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只是问道:“你跑哪里去了，害我找你半天！”

　　严立扬道:“送行去了！”他的目光依然不肯离开林玉竹。

　　杨三贵和林玉竹心中都有个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严立清猜到方少云已经离开，只是不好表态，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送谁？”

　　严立扬既不回答他，也不看他，只是魔怔般地朝林玉竹而去。

　　他冷冽的目光粘上林玉竹，冷言冷语:“你终于现身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少云已经走了，他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杨三贵和严立清一愣，两人各怀心事。

　　林玉竹如遭雷劈，霎时面如死灰，缓缓瘫倒在地:“他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