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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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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亭里,严立扬抓起电话就问:“大少爷回来了吗?”
女佣道:“刚回来,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严立扬无精打采道:“你让他过来接电话吧。”
女佣应声,几秒后严立清的声音响起:“你这小崽子跑哪去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
严立扬不在乎他的责备,故作神秘道:“你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我有个朋友爱上了一个千金小姐,可却被冤枉成绑匪的事吗?”
严立清记得这个俗套的故事,可他不想记得:“不记得了,你在哪里?赶紧给我滚回来!”
严立扬不怀好意的笑道:“那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个千金小姐的名字叫做林玉竹……”
“什么!?”严立清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严立扬听他声音一变,能想象得到他吃惊的表情,于是得意道:“没错,就是你的那个林玉竹小姐……”
严立清听他讲述完方少云被冤枉成绑匪的事,脸上难得地展露不精明的神色,是个彻头彻尾的傻样。
及至严立扬说到绑匪是梁若华和王发时,严立清的眼神精彩纷呈,厌憎的表情里露出了七分精明,他已经对此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等严立扬说到梁若华用陈祥的名字假意和林玉竹恋爱,想要借此诱拐和绑架林玉竹时,严立清的表情更是千变万化,精彩绝伦,比戏台上的变脸戏子还好看。
末了,严立扬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严立清便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斩钉截铁道:“肯定是梁若华这个人渣搞的鬼。”
严立扬不由赞叹道:“哇,哥,你简直比那些侦探法官还厉害,我才说完你就全都懂了。”
“因为我有脑子。”严立清眼中烧着熊熊怒火,“再说梁若华这畜生根本就是猪狗不如,他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严立扬叹息道:“可惜现在只有你和我相信方少云是无辜的,我想让你帮他洗刷冤屈怕是难了。”
严立清突然觉得弟弟这话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帮一个不相干的人洗刷冤屈?再说林家不是不追究他的责任了吗?”
“谁说不相干?”严立扬愤愤不平,也不怕他翻脸,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我的朋友,又是林小姐的朋友和情人,和你太相干了,绝对的相干!”
严立清嗤笑:“你搞错了吧,这是你们的事,根本没我什么事,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真是傻到家了。”
严立扬似笑非笑地盯着电话线,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要是林小姐和方少云真的闹掰了,那还不是要你顶上,你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严立清盯着桌面,也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说不定是你去顶上呢,你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严立扬脸色一变,薄怒道:“你这家伙真是没人性,我和你说了这么久,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打我的主意,你到底是不是——”
“好了,我说过不帮忙吗?你至于把我当仇人来恨吗?”严立清想象着弟弟愤怒不甘的表情,不禁露出微笑,“我不过是逗你玩而已,没想到你这么不禁逗。”
严立扬不满地提高音量:“我看起来很好玩吗?”
严立清故作失望道:“不好玩,还不如爸爸的那条趴儿狗好玩。”
听到电话里的喘息声一急,他就知道严立扬暴怒了,赶紧安抚道:“请克制一下你自己的情绪,不要没大没小的,稍安勿躁,让我好好的理一理头绪。”
严立扬只得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静待他的下文。
“就算你不让我帮这个忙,我也要帮,不过我不是帮你,也不是害怕成为林家的女婿,而是为了帮林小姐和我自己的良心。”严立清回忆起周静姝受辱那天的场景,眼前不由得浮现梁若华那张阴险的嘴脸,他登时目露寒光,“我知道梁若华为什么要绑架林小姐,无非就是为了钱财二字,但方少云这人我还说不准,我没见过他,也不了解他,更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和林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和方少云说的都是真话,那么方少云的确是被冤枉的——不对,准确的说是诬陷,这就是一个典型的狗急跳墙的诬陷,更准确的说是报复。”
严立扬急道:“哥,方少云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严立清道:“我相信你没用。”
严立扬怀揣着浓烈的希望,恳切道:“只要你肯帮忙,亲自对林家人说出真相,那林伯伯肯定会相信你,进而就会相信方少云,我们也不用……”
“你先听我说完。”严立清示意他安静,“凭我对梁若华的了解,此人心如鬼蜮,阴狠毒辣,是一个再世阎王,这宗绑架案铁定是他带头搞的鬼,可是方少云阻碍了他,并且这事败露了,他又拿到了你送给方少云的手表,所以他要借机报复,王发肯定也和他是一个想法,他们串通一气……”
“这些我都知道,你快说重点啊。”严立扬急火攻心。
严立清不急不缓道:“他们不但要报复,还要找替罪羊,一无所有并且对他们的歹计一无所知的方少云无疑就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选,那些警察和法官为了早点结案,更为了讨好林家的人,就这样成了他们的帮凶……”
严立扬听得犯愁:“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梁若华和王发他们一口咬定方少云是主谋,就算我出面解释了,林伯伯还是不相信方少云,还有那个什么杨三贵,他也出面跟我对质了,可林伯伯就是不愿相信方少云,我嘴皮子都说干了,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找你……”
严立清沉吟道:“这个案子其实有很多漏洞,只要我们从这些漏洞入手,再找到证据就好办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王法和梁若华说实话,这样就可以翻案了,当然现在不需要翻案,只需要让林家人相信方少云的清白。”
严立扬皱眉:“证据可不好找,再说梁若华对方少云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说实话?”
严立清道:“或许我们可以从王发着手试试。”
严立扬振奋道:“那好,你赶紧去找王发……”
严立清显然有些无可奈何:“我的二少爷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先等我把话说完好吗?”
严立扬只好耐着性子听哥哥把话说完,听他从本案这个无形的网中撕开一道口子,再将一双无形的手伸向王发,试图用利益撬开王发胆怯却贪婪的嘴,从而一点点掏出真相。
严立清说完,严立扬赞叹不已,心想自己这个哥哥看来真是狐狸精转世,精明得不得了,急不可耐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王发?什么时候来天津?”
“后天吧。”严立清想了想自己最近的时间安排,“等我撬开王发的嘴,生意上的事情也安好了,我就来天津找你。”
严立扬一皱眉:“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严立清道:“你急什么?难道我要为了这事抛下家里的事不管吗?再说要撬开王发的嘴也需要时间,你又不是赶着要投胎!”
严立扬道:“我当然不急,可方少云急啊,你这么慢,到时候黄花菜都凉……”
“他急什么,他要生孩子?还是要投胎?”严立清最讨厌弟弟表现得吃里扒外。
严立扬听得咬牙切齿:“你……哎呀,好吧,你快一点啊,别让我们等太久。”
严立清笑道:“乖乖的等着吧,严二傻子。”
严立扬一哼,放下电话,慢悠悠回到寓所。
方少云看他脸上没有喜色,也不活泼了,便晓得他今天出师不利,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反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还是想见一见林玉竹。
“你见到玉竹了吗?”他的目光包含期待。
严立扬垂着头回答:“没有。”
方少云心中一凉:“她也不愿意见你吗?林老爷也不相信你?”
严立扬道:“林伯伯只说她不在家,所以我没见着她,不过林伯伯倒是相信我,当然他……他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还有些事没想通,所以目前还有疑虑。”
方少云心中放晴,眼中有了神采:“看来林老爷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说的话比我管用。”
严立扬丧气道:“他更喜欢我哥,如果换了我哥,说不定他就愿意相信你了。”
方少云道:“你哥怎么了?为什么他喜欢你哥?”
严立扬卖了个关子,微笑道:“等他到了天津,你就知道了。”
方少云从未见过严立清,对此人也有些好奇:“他要来天津?什么时候?”
严立扬道:“时间还没定,不过他肯定会来的……”
方少云就在这个“肯定会来”的期盼中等着严立清,同时也不忘出门找活干。
严立扬则是不停地往电话亭跑,追问严立清何时动身来天津。
第一天,严立清说去监狱见了王发,这人不肯合作,还要再等几天。
第二天,严立清说王发有合作意向,但是他们条件没谈拢,还要等几天。
第三天,严立清说条件谈拢了,王发愿意合作为方少云洗刷冤屈,证明清白,但他有一笔重要的生意要谈,暂时抽不开身,所以还要再等几天。
第四天,严立清说那笔重要生意谈完了,但是又来了一笔重要生意,明天要谈,所以还要再等几天。
第五天,严立清不在家,没接电话。而方少云犯了相思病,厚着脸皮写了一封信,希望严立扬能厚着脸皮把这封信交给林玉竹。
严立扬便厚着脸皮拿着这封信去了林公馆,可惜扑了个空,林玉竹不在家,他便推辞了林凤恒的盛情挽留,灰溜溜回家和方少云汇报战绩,方少云只好灰心丧气却深情款款地熬夜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
第六天,严立扬和方少云厚着脸皮一齐到了林公馆,想要见一见比神仙还行踪缥缈的林玉竹,然而林玉竹这回还是不在家,林凤恒夫妇也不在家,方少云彻底的成了个霜打的茄子。
严立扬安慰了他,又给家里打去电话,这回严立清还是在谈生意,而且要谈好几天,说不好什么时候结束,所以还要再等等。
“等下辈子吧!”严立扬忍无可忍一声怒吼,匆匆出了电话亭,也成了一个霜打的茄子,和方少云那个茄子一起回寓所。
上海,某所监狱。
探视室内,一个身着囚服的男子垂首静坐。
眼前的光下暗了,探监者来了,他抬起头目视前方。
隔着一层玻璃,林玉竹看清了她曾经的爱人“陈祥”,倏忽间他们彷佛回到了初见的那天。
梁若华看着气质大变的林玉竹,缓缓勾起嘴角,阴沉却干涩地笑了。
林玉竹盯着他憔悴的脸上那双阴沉的眼,看到了一种吞噬希望的暮气,“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你想听什么?”梁若华似笑非笑地问她。
林玉竹沉默了片刻,凝望着他:“你为什么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
梁若华露出儒雅的微笑:“一个名字而已,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当初我哄得你很开心不是吗?”
这是事实,林玉竹不发表任何意见。
“再说一个卑劣胆怯的人要做坏事为什么还要留真名?”梁若华的笑容带着一抹哀凉。
林玉竹找不到任何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只能撕开伤口,一面审视对方一面审视自己,“你接近我,追求我,让我和你结婚,都是为了绑架我?全都是阴谋?”
“刚开始并不是为了绑架你,而是想娶你,想从你家捞点钱再走,可惜你爸爸看不上我,我这个法子行不通,所以我才想到了绑架勒索这一招,我想你们林家财大气粗,你爸爸又将你视为掌上明珠,到时候我就算狮子大开口,他也不得不交钱……当然,我还有一招,就是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爸爸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也得为了你给我些好处,不过我并不想那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玉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先回味地笑起来:“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我早已心有所属,为了得到这个女人,我不能冒险和其他女人有染,更不能和你结婚,毕竟这事要是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原来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爱情真是一场笑话,他不仅要绑架自己,他心里装的还是别的女人,不过她已经见识过这人的无耻,她不再爱他,所以她对这个真相也不怎么诧异,毕竟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合情合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阴谋,根本没有方少云的事。”
梁若华猛然变色:“怎么没有?他从头到尾都在坏我的好事,要不是他,你早就被我的人抓到了,而我此刻应该做了周静姝的男人,但就是因为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害我沦落到这种下场,他就该和我一起下地狱!”
林玉竹简直有些可怜这个可恨的男人,叹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梁若华冷笑道:“悔改?我为什么要悔改?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林玉竹被气得舌头打结:“你……或许你本人就是一个错误!”
梁若华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反问她:“错误?努力追求幸福是错误吗?努力活下去是错误吗?如果这些都是错误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倒不如大家一块下地狱好了!”
曾经那个温雅和润的善良君子真的踪迹全无,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她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更谈不上什么了解,她不该来看他的,‘陈祥’从来就不存在。
“你所谓的追求幸福就是给别人制造苦难和不幸吗?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路?你所谓的追求幸福就是把你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吗?”
梁若华啧啧叹道:“啧啧,多么高洁的圣女啊!请问你是专程来指责我的吗?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指着我?你是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疼爱的千金小姐,你连五谷杂粮都分不清还想跟我谈苦难?你知道什么是苦难吗?”
林玉竹淡然道:“我当然没有资格指责你,我也不能指责你,可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也在努力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但他们却不会给别人制作苦难和麻烦。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比你活得更辛苦的人,他们也没有为了追求幸福就放弃做人的原则,方少云就不会……”
梁若华禁不住嘲讽道:“啊呀呀,真是伟大高尚的人啊,不过这样一个伟大高尚的人为什么也和我一样沦为阶下囚了呢?”
看来他不知道方少云被释放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个人顽固不化,执迷不悟,林玉竹根本没办法和他交流,何况她方才那番话说的太苍白太无力了。
最后深深看一眼梁若华,在心中彻底将曾经的‘陈祥’放下,她平息心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梁若华……你好之为之吧。”
走出监狱,回首看一眼这个肃杀的地方,她觉得还是尽快离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