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忽歇》今逢时

3、锁雾

　　有了木兔的超常发挥，这次专访做的格外顺利，素材甚至够用来做学校未来半年运动祭、运动会、社团的宣传。
　　专访结束之后，我便也和排球部没了什么交集——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毕竟我隔壁班就有一位排球部的二传手，又是名为副队长实则正队长的妈妈角色，所以只要我在学校上课的一天，我的视野内就会出现排球部的选手。
　　简单地擦肩而过打个招呼什么的也在正常的社交范畴之内，作为交际花的我是不会因为认识的朋友太多而感到烦恼的。

　　又是一个简单平常的上课日，我和前桌正讨论着最新出的电视剧情节，门口突然传来了同班同学的呼唤。
　　“时，有人找你。”

　　我眨眨眼准备起身，意外地看见了同学俏皮地朝我眨眼：“好像是来告白的哦~”
　　我僵坐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去。
　　“哎呀，至少出去听听人家要说什么嘛。”同学推搡着我的肩膀往外走。

　　与此同时，再次在数学小测中获得感人成绩、并被老师勒令放学之后留下来补习的木兔慌乱地冲到了二年级的教室。
　　遇事不决Akaashi，这是木兔的人生准则。
　　“Akaashi！Akaashi！”

　　木兔整个兔都扒在二年级6班的后门上，疯狂朝着教室内呼喊着。
　　要是留下来补习他就没法参加今天的社团活动了！今天可是要和音驹打练习赛的！

　　赤苇不明所以地从教室中走出来，走到木兔面前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此时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赤苇了然。

　　“逢……逢、逢、逢同学！”
　　“呃、你好？”
　　“我、我、我……”
　　“你想让我写篇感人肺腑的报道帮你找愿意免费为你治结巴的医生？”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结巴！”

　　少年紧张地涨红了脸，手中浅粉色的信封被捏得皱皱巴巴，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而后朝我弯下腰。

　　“逢时同学！我喜欢你！”

　　整条走廊都因为少年的大声告白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个方向。
　　一旁的木兔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他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不经思考地动了，想要大步走到我所在的方向。

　　但是他刚刚抬脚就被身旁的人按住，理智瞬间回笼。
　　“木兔前辈。”
　　“我、我没打算过去！打断别人告白是很失礼的我知道！”
　　赤苇挑眉看了他一眼：“我没说那个。”

　　木兔目光游离，支支吾吾。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紧张接下来的结果。

　　会答应吗？她会答应吗？
　　木兔和告白的男生同时这样想着。
　　心脏忐忑不安，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飞出来。

　　我看着面前少年紧张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伸手将情书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少年如有所感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

　　木兔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的手紧紧攥住手中的数学小测试卷，纸张被他捏破都毫无察觉。

　　“收到。”
　　“什么？”少年愣在原地。

　　“我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哎？哎？！那、那个……”

　　少年的大脑一瞬间宕机，半天说不出话来。
　　“逢同学！”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我：“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不可以。”

　　我拒绝的干脆利落。

　　“为、为什么？”
　　我听到这迷惑的发问忍不住皱起眉：“因为不喜欢你，很难理解吗？”
　　少年有些沮丧，却依旧不甘地追问：“那逢同学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木兔立刻竖起耳朵。

　　我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美型的吧。”
　　木兔·和美型完全不搭边·光太郎愣住。

　　“比如中岛裕翔、山崎贤人那种，身边的普通人的话就是像白鸟泽的濑见或者是青叶城西的及川，又或者……”我四处扫了扫，看见熟悉的人眼睛一亮，抬起手。

　　木兔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都逐渐凝固住了，周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慢放键，他看见我抬起手指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扑通、扑通，心脏跳得好快，他生病了吗？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脏传来什么声音……

　　“又或者赤苇同学那样的。”我说。

　　哦，木兔听到的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噼里啪啦，碎的彻底。

　　“木兔前辈……”赤苇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否则后果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考虑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那边的声音打断。
　　“我知道了，非常抱歉！”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迅速跑开了。

　　我耸耸肩，朝着赤苇和木兔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准备转身回到教室。
　　但还没来得及抬起脚，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便猛地从大脑传来，强烈的疼痛和压迫感让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似乎脑袋里的全部器官都被一股脑地挤压在了一起，眼前的画面先是模糊扭曲，而后便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又来了，我想着。

　　“时酱！”
　　在大脑传来的响亮嗡鸣声中我听见了谁的呼喊，而后摇晃的身体便被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掌扶住。
　　我大概是落进了谁的怀抱。

　　最好别是刚刚和我告白的那个人吧，他有点丑。

　　眼睛看不见，其它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我清晰地感受到带着薄茧的手掌拂开刘海摸上了我的额头，继而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脸。

　　感觉他在趁着这个检查的机会耍流氓，但是我没证据。

　　“逢同学，你还有意识吗？”
　　不知道谁在问话，我点了点头。

　　“你现在什么感觉？”
　　“头晕，看不见。”
　　“Akaashi！我们送她去医务室吧！”

　　哦，原来是木兔和赤苇。

　　“没关系。”我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而后精准地摸上了木兔的胳膊……肩膀？胸？
　　无所谓是什么，我拍了拍。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反正去医务室也不会有任何用。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以前来的没有这么突然、这么强烈，时间也没有这么久。
　　但是这样的情况会逐渐频繁起来吧，我会习惯的，我会习惯的。
　　我要习惯的，我是要习惯的。

　　“可是……”
　　“木兔前辈，多谢你了，麻烦你扶我去座位上吧。”
　　“你还要继续上课吗？！”
　　“不是，我收拾一下东西，和老师请假回家。”
　　“我、我来帮你！”

　　没拒绝木兔的好意，我被他搀扶着走回座位上。
　　即便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我却依旧无法适应黑暗。

　　好在眼前的光亮愈发强烈，视野中也出现了些许模模糊糊的影子，大片大片的色彩扭曲在一起，唯一清晰的是站在我眼前的、身材高大的少年。
　　啊，是木兔前辈啊，不愧是枭谷的王牌，在我模糊暗淡的世界里也如此耀眼。

　　邻桌的女生已经帮我收拾好了东西，将书包递给我，木兔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肩膀，像是他稍微用一点力就会不小心把我打碎。

　　“木兔前辈，你回去上课吧，我家人会来接我的。”
　　“我在这里陪你等着。”
　　“不用了。”我咬着下唇，感受到身边的人还没离开，更加坚定地拒绝：“不用了。”
　　“……”木兔沉默了片刻，半天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捏着小测的试卷，他一遍遍地将它抚平，似乎是想靠这种动作平复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

　　“那、那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嗯，谢谢你。”

　　父母很快便来到了校门口，他们没有扶我，只是将还温热着的牵引绳交到我手中。
　　感觉到毛茸茸暖烘烘的小动物凑到我腿边，我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橙子？”
　　成年的拉布拉多犬没有因为主人叫到自己的名字而兴奋地跳起来晃尾巴，只是轻轻地“汪”了一声。

　　眼前的画面已经更加清晰了，大概有些像高度近视的人眼中的世界，但我还是选择了闭上眼。

　　我和橙子需要一点点的建立信赖。
　　握在牵引绳上的手逐渐收紧，我哑声道：“爸妈，橙子，走吧。”

　　“大概还有多久？”父母问我。
　　“半年左右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