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忽歇》今逢时

2、晴空

　　这次的专访是被校长特地交代了要好好进行，毕竟枭谷有着能进军全国八强的排球部，又有着名气响亮的金牌记者，不好好利用着对学校进行一次宣传实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原本两天的专访被硬生生调整到了一周，甚至连他们周末要到宫城县去进行的练习赛我要一起跟着。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坐公交车前往宫城的，毕竟之前采访的时候常常会到这里来，这里的线路我都已经烂熟于心。
　　但是教练、老师和经理们得知之后，硬拉着我登上了排球部的大巴车。

　　“毕竟逢同学是为了做我们部的专访，耽误了你的休息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所以还请和我们一起出发吧。”雀田这样说着。

　　有车不蹭大傻子，我心安理得地在周六凌晨跟着大家一起坐上了前往宫城的巴士。
　　找了靠窗的单排座位坐下，我打开电脑放在腿上，开始整理这几天已经积累起来的素材。

　　角落里的木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我一眼，对于我坐在了单排位置的行为感到有些遗憾，却又有些庆幸。
　　在我做专访的第二天，木兔就被木叶语重心长地教授了一套追女孩的秘籍，其中有一点就是不能总是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围在女孩子身边转，这样很容易换来女孩子的反感。

　　追求这件事情要循序渐进，木叶说道。
　　“可是我只是想和她多说说话，没有打算追求她啊。”

　　木叶摇头叹气，背着手离开了。
　　青春单细胞不开窍王牌会不会追到美少女学妹？悬啊，悬得很啊。

　　东京到宫城的路程很远，排球部的大家从凌晨就开始出发，我整理好素材伸了个懒腰，扭头看见旁边的白福和雀田抱在一起睡得正香，指导老师从前排座位上抽了件宽大的队服盖在两个人身上，见我看过来便朝我笑了笑。

　　再扭过头去，角落里的木兔睡得四仰八叉，坐在他旁边的赤苇不堪其扰，移开他的手臂坐到了我身后的空位上。
　　侧头看向窗外的星空，我忍不住用相机记录下这样的美景。

　　“逢同学好像很喜欢拍照。”赤苇轻声问我。
　　“是啊。”我说，“漂亮的景色光用眼睛记录是不够的，得用相机才行，就算……就算有一天眼睛看不见了，也还能靠着照片回忆过去。”

　　赤苇敏锐地听出来我语气中的伤感，却又不知道这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他礼貌地选择了不再继续追问。
　　他压低了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温柔了一些，他说：“还有很久才能到乌野呢，睡一会吧。”

　　“我还不是很困。”我朝他笑：“赤苇同学先休息吧，明天需要打比赛的毕竟是你们。”
　　“好，那晚安。”
　　“晚安。”

　　我将头靠在车窗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我也挺困的，但是还不想睡。

　　星空、稻田、乡间的小路。
　　再多看看吧，再多看看吧，哪怕只是一眼。

　　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教练叫醒的时候窗外天已经大亮，周围的环境也从市区变成了乡镇。
　　“已经到宫城县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乌野了。”正在开车的指导老师说道。

　　现在是上午十点，到了乌野大概打一场3局的练习赛就正好可以去吃饭。

　　跟着白福雀田一起下了车，我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出来迎接大家的乌野一行人笑着朝着这边挥手，原本还和木叶勾肩搭背地讨论着最新偶像专辑的田中不经意间往这边瞥了一眼，而后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猛地愣在原地。

　　他的身体瘫软下去跌坐在地，满眼都写着震惊。
　　“田中前辈！”日向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准备扶他起来。

　　“美……”
　　“什么？”
　　“美少女……”
　　“哎？”

　　“枭谷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种级别的美少女啊！”田中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着他挺直腰板了，他伸出手想要呼唤自己的好兄弟来见证这个他和美少女对视了的奇迹瞬间：“阿谷、阿谷……”

　　“哦！是时酱！”
　　“noya！好久不见！”

　　可惜好兄弟背叛了他，田中眼睁睁地看着西谷扬起笑脸走上前和美少女熟稔亲切地打招呼。
　　田中深受打击，等好兄弟走回来时他便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阿龙你怎么了！”
　　“阿谷，你和那个美少女认识吗？！”

　　“认识啊，之前在初中的时候她采访过我。”
　　“采访？什么采访？”
　　“就是我初中拿到全国最佳自由人的时候，时酱代表东京少年运动周刊来给我做专访啊，之后我们就加了联系方式，然后平时一起聊天什么的。”

　　优秀的美少女记者。
　　田中晕过去。

　　“阿谷前辈！”一旁的橘子小狗凑过来：“那你们岂不是认识了很久？”
　　“是啊。”

　　田中震惊：“喂！阿谷！你和这样的美少女认识了这么久，居然还三心二意的喜欢清水学姐？！”
　　“……”

　　提到这个，西谷爽朗的笑容逐渐消失。
　　“其实，当时她给我采访完我就向她求婚了。”

　　是的，就像当年田中第一次见到清水时，对清水做的那样。
　　西谷深情地将手中全国最佳自由人的证书递到记者小姐面前，问她：“请问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然后呢？”田中和日向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她拒绝了，然后骂了我一顿。”
　　“这你就放弃了？！”

　　田中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太了解自己的好兄弟了，被美少女辱骂或是扇巴掌只会让他们两个更加兴奋才对啊！

　　“她骂的你什么？笨蛋？变态？”
　　“她说我是傻逼草履虫。”

　　田中和日向愣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西谷的表情中掺杂着兴奋和痛苦，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还说如果我太寂寞了的话可以考虑割以永治。”

　　“……”
　　“……”

　　“虽然我确实被骂的很兴奋很幸福但是……有点恐怖。”
　　田中听得□□一凉，表示赞同：“是有点。”

　　“这不是有点吧前辈们！”
　　日向小狗理解不了前辈们的xp，日向小狗准备run了。

　　“哦翔阳。”西谷想起来什么似的：“时酱在初中的时候给小巨人做过专访哦。”
　　“什么？！”

　　日向小狗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木兔看见熟悉的亮橙色便兴奋地张开双臂，准备和自己的徒弟来个师徒间爱的抱抱。
　　但是他的好徒弟却绕过了他，径直朝着他身后冲过去，然后……在记者小姐身边停下了。

　　木兔：逆徒！逆徒！

　　“记者小姐！记者小姐！阿谷前辈说你采访过小巨人，是真的吗？！”
　　“啊。”我被突然冲过来的少年问的有点发蒙：“我是采访过宇内前辈没错，怎么了吗？”
　　“我就是为了他才来到的乌野！我也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小巨人，站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

　　“哦，那你加油。”
　　“……哎？”

　　没了吗？就没了吗？他以为自己多少能获得一些鼓励什么的呢！

　　日向僵在原地，一旁的影山见状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k!g!y!m!”日向愤愤地咬牙，又不是他一个人和美少女搭话被敷衍了！为什么就笑他一个啊！

　　一旁的大地倒是向赤苇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跟队记者？”
　　就算是全国的强校也不至于嚣张到这种地步吧！出来打个练习赛还叫上记者？
　　“是我们学校想要给排球部做一次详细的专访，所以逢同学也跟着我们一起来取材了。”

　　“真羡慕啊。”菅原默默发出感叹：“逢同学是很厉害的记者呢，没想到她居然是枭谷学园的。”
　　“之前给牛若做专访，文章还登上了少年运动周刊的记者就是她吧？”
　　“是啊。”

　　橘子小狗再次探头：“那这次我们岂不是也能沾枭谷的光出现几个镜头？枭谷vs乌野，之类的。”
　　“哎~说不定呢。”

　　而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我此时已经跟着乌野的经理们走进了体育馆，枭谷和乌野双方都被对方的美貌所震撼，仁花更是夸张地红着脸，半句话都说不顺溜。
　　毕竟她以为她这辈子能见到的美女可能也就只有清水一个了，谁能想到……
　　村民B要被公主的美貌迷晕过去了。

　　双方教练组织着，两支队伍很快便准备好了开始一场3局的练习赛。
　　我在仁花的注视下调好相机，在体育场内开始寻找合适的角度。

　　枭谷是当之无愧的强校，第一局一上来气势就非常惊人。
　　在镜头下，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当然也有某些开屏的猫头鹰打起了二十分钟精神。

　　“Hey！Hey！Hey！”木兔兴奋地高举起手臂：“Akaashi！下一球也传给我！”
　　第一局很快便以枭谷25:17的比分结束，木兔整个人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亢奋，他动作利索地冲到我面前。

　　“时酱时酱！你看到我刚刚的那个超小斜线扣球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已经拍下你的英姿了。”
　　“我是不是超厉害！不愧是全国前五的王牌吧！”
　　“啊是是是，木兔前辈你牛波一，你滴实力可真不低，又是吃又是喝，又是洗澡又按摩。”
　　“可是我没有洗澡和按摩啊？”
　　“6.”
　　“时酱你也觉得我很厉害吧！Hey！Hey！Hey！”

　　“时酱，我是不是你采访过的最厉害的选手？！”
　　“我觉得小巨人是最厉害的。”
　　“怎么会！！”

　　看着木兔像粘人的小狗一样摇着螺旋桨尾巴围着我团团乱转，木叶撇撇嘴，对着赤苇、小见、鹫尾和猿杙阴阳怪气地模仿道：“我没有打算追求她啊~”
　　小见和猿杙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赤苇叹气：“木叶前辈，不要被木兔前辈听到了。”

　　而另一边的乌野众人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全国前五的王牌，扣球一流，他们打不过也就算了，对方居然还有美少女安慰和鼓励！
　　苍天不长眼啊！

　　唯独和美少女认识三年且对中国文化了解颇深的西谷陷入了沉默。
　　那些话怎么听也不是鼓励吧！你们不要都被美少女的外表蒙蔽了！长得越好看的植物毒性越大啊！

　　第二局乌野慢慢进入了状态，最后以29：27的分数拉回一局。
　　第三局也迅速开始，这都是双方最后的机会，比赛已经进行了二十分钟，比分依旧咬得死死的，局势逐渐焦灼了起来。

　　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低迷的情绪之中，排球被扣下、被拦住、又被接起、然后托住、再扣下，一次又一次，只要球没落地，比赛就还没有结束。

　　进入拉锯战，这是对选手们心态和体力的考验，所有人的动作都开始慢慢变得迟缓，判断的能力也在一点点的下降。
　　急躁、不甘，快点结束吧——甚至会这么想着。

　　可是得分的机会绝不能落入对方手中，只要比分被拉开距离、那么赛局就难以逆转。
　　再来一球、再来一球。
　　只要能把球接起来、只要把球托向半空、只要球在我的最高击球点范围内……我就一定，会打给你看。

　　“呼——”“呼——”
　　选手们的呼吸声都愈发粗重，体力和精神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乌野的两次暂停机会已经全部用完，乌养教练无法通过暂停打断的方式来调整场上的节奏，好在枭谷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这是一场英雄的比拼，坚持到最后的，就能胜利。

　　“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听见枭谷的教练这样说。
　　枭谷还有一次暂停机会，要现在使用吗？
　　“老师。”“明白。”

　　我举起相机，原本是想对准正皱眉观察局势的教练和准备向裁判示意暂停的老师，却忽然被场上的人吸引去了注意，他的动作和高喝打断了指导老师起身的动作。

　　枭谷的王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站的笔直，伸出右手食指高高举起，金色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少年清朗的嗓音穿破全部杂音，似乎击碎了所有沉积在心中的焦躁与不安，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他说：“Akaashi！下一球传给我！”

　　木兔前辈状态极佳的时候，击球点可以再高一球的高度，赤苇想着。
　　一传还没结束的时候，木兔已经从后排冲到了网前。
　　足够的助跑距离，足够的蓄力——在球朝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的那一刻高高跃起——

　　在记者小姐面前来一次超完美的怪物快攻吧！发挥出我200%的实力！

　　背部和双腿弯曲成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弧度，即便是并非第一次见到这一幕的大家也不禁为他的腰腹力量感到惊叹。
　　“真是漂亮又完美的扣球姿势啊。”乌养教练这么称赞着。
　　小武也不禁将目光放在木兔身上：“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叹，枭谷的王牌真的是能让自己和对方都能感到振奋的选手呢。”

　　这就是王牌吧？这就是王牌。
　　以背影激励伙伴，以决心振奋对手。

　　网前的月岛、影山和东峰已经做好了拦网的准备，乌野的理性加上拦网最高高度的组合，木兔这一球能成功地扣下去吗？
　　所有人都忍不住这样想着。

　　站在后排的日向抬起头，即便是队友，他也觉得这样的拦网高度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他的面前，在木兔的面前，是很高很高的一座墙，这堵墙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拦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扣球。

　　即便是像东峰学长这样的王牌也会对这堵高墙感到畏惧，那可是能拦下牛岛的绝对封死的拦网。

　　可是，日向又想着，
　　墙的那边，是怎样的风景呢？

　　木兔学长在面对这样的高墙时是否也会产生退缩的心理？这座墙好高好高啊，高到让人眩晕，高到——
　　让人忍不住狠狠击碎，去看另一头的景色。

　　手中的相机像是自己有了灵魂，不经拿着它的主人的手同意，便自作主张地将镜头对准了半空中的少年。
　　不是很好的角度和构图啊，我竟然还有心情这么想着。

　　扣球的那一瞬间，从我的角度来看，排球和天花板上的灯重合在了一起，光源被挡住，周围的光便模糊柔和了起来，勾勒着少年的身躯。
　　我看清了他上衣背后的字，那是春高全国大赛赛场才会有卖的短袖：王牌的心得。

　　王牌的心得：其一，必须以背影激励队友；其二，必须能突破任何高墙；其三，必须能将每一球扣死。

　　“砰——”
　　球落下的那一瞬间，手中的快门键也不知不觉地按了下去，咔嚓的轻响被淹没在大家的欢呼之中。

　　一球，扭转乾坤。
　　枭谷，胜局已定。

　　我看着相机中少年逆光的背影，想着，木兔光太郎，果然人如其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