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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苏州城,徐府。

      沈氏愤然的将手中的茶盏砸了个稀碎,指着眼前的姑子道:“就这点小事,你也办不利索。”

      那姑子一脸无奈,只是道:“贫尼已将这事办得小心翼翼,近来也并无异样,日日那汤药也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奉上的,终归是时间长了,那丫头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不免叫人怀疑了。”

      沈氏狠狠拂袖,懊恼不已,“就该将药下重些,早些让她去见阎王。”

      田妈妈见此急忙宽慰道:“夫人,此时不是生气责备旁人的时候,咱们应该好好想想,这事要是捅了个窟窿,该怎么补救才是。”

      沈氏拢了拢心绪,让姑子先行下去,后对田妈妈道:“这人是留不得的,邺儿的仕途不能留下任何污点。”

      田妈妈不解道:“夫人既已拿到了和离书,又何须如此,万一将来东窗事发,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沈氏不以为然,作为母亲,定要为儿子铺平荆棘,“合离终归不是她自愿的,若来日她见了邺儿说起来这事,邺儿定要怨恨我这个做母亲的,再者婆母逼得儿媳合离,这样的事传出去对邺儿的名声也不甚好。邺儿自小丧父,十年寒窗无人问,这条仕途路走得艰辛,将来去到京城,在天子脚下做事,更是不能有一丁点的错处。且邺儿肯定是要和高门贵女结亲的,这个养女前门头的妻子也不甚光彩,死了就说病死了,可此番让那一行人知晓了,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田妈妈思虑片刻也觉得沈氏说得甚有理,又道:“事已至此,夫人有何盘算。”

      “你去同马氏兄弟讲,这事要是办成了,便将卖身契还给他俩,脱了这贱籍。”

      “夫人的意思……”

      “一个弱女子,但凡出了事,就当是遇到劫匪谋财害命罢了。”

      “可那马氏兄弟是何家随嫁过来的厮役,可信吗?”田妈妈还是担忧得紧。

      沈氏几分轻蔑的笑了笑,好似一切都在她掌握中,“马氏兄弟自小卖进何家为奴,受尽了白眼也没少挨那毒打,我三番两次听到这二人私下没少咒骂那东家,对何家是打从心里有恨,且这二人最大的心愿便是赎了身回乡娶妻生子。再者,他们终归是何家陪嫁过来的厮役,即便出了岔子也只道是对何家有恨才这般将仇撒在何舒瑜身上,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养女,没亲爹亲娘疼的,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田妈妈这下顾虑全消,便是急着下去找人了,沈氏这才坐下来缓缓方才不安的心。

      只半个时辰,屋外传来轻微的动静,儿子徐邺办事归来,见着堂前闭目养神的沈氏,只道:“母亲还未就寝。”

      沈氏缓缓睁开眼,瞧着眼前的儿子,着一身似雪的衣衫,墨玉般的长发只用雪白的丝带束起,眼眸清冽却有一股让人舒适的惬意,他自小生得清新俊逸,风流韵致。

      “还未困。”沈氏轻道,语气温和了许多。

      徐邺转身便要去书房,走了两步又停下对沈氏道:“京城那边来了消息,月底咱们便启程赴京。”

      沈氏点头说好。

      他又道:“舒瑜若是身子无恙了,便接回府好好将养着,京城的路远,免不了舟车劳顿。”

      沈氏闻言眼中即刻漫出一股厌恶,并未作答。

      徐邺见此语气强硬了几分,“不论母亲多不待见她,她都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虽说当初娶她是何家威逼才成,但既已拜了天地,便是要与我白头之人。”

      沈氏温和的态度转瞬即逝,立刻拍案而起,“你忘了当初何父是如何羞辱你,这些年,你也厌弃这个小娘子,也从未碰过她,如今你是状元郎即将赴京任职,将来在京城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一个小小养女,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正妻。”

      徐邺眉间一紧,不堪的往事幕幕袭来。

      当初确是何父威逼他娶这个娘子,如若不娶,便会利用手上的权利取消他将来的科考,无奈才会答应这桩本不自愿的婚事。

      他厌弃她?与其说是厌弃,倒不如说是他厌弃当今有权能只手遮天的迂腐。

      其实三年夫妻,日日得见,他不是对她没有一丝情感,只是终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母亲,我不可能合离,更不可能休妻。”

      丢下此句,他转身去了书房,留下身后余怒未消愤愤不平的沈氏。

      .

      锦绣回到弘福寺已是半夜,来不及休息,便直直对着那三人道:“姑娘这药,当真有问题。”

      何舒瑜立身而起,问道:“什么问题?”

      锦绣看了一眼秦妈妈,口中支支吾吾的,“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秦妈妈急了。

      何舒瑜心中一下明了,猛地往后瘫靠在花枕上,喃喃轻语,“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毒药吧!”

      锦绣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痛心地用力点了点头。

      晨曦使劲跺了几次脚,分外来气,“真是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药看似并未有任何问题,可是多加了一味草乌,旁人看来草乌有舒筋活络、祛风除湿、温经止痛之功效,可姑娘药渣里的草乌可比正常用量足足多了一倍还要多。”

      “那会如何。”秦妈妈迫切想知晓这其中利害。

      “草乌加量使用,长此以往,服药之人会出现心慌、心悸、呕吐等中毒症状,还会出现脉搏减缓和心房骤停。”何舒瑜接过话,声音格外低沉。

      她望着侧耳聆听的三人,又道:“最后,人自是活不成的。”

      秦妈妈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咬牙切齿道:“真是好毒的心,当真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晨曦则抱着锦绣,浑身抖个不停。

      她们没想到,竟有人动了杀心。

      秦妈妈还算老练,很快便冷静下来,只见她从地上起身,吩咐晨曦、锦绣,“速速收拾包袱,我们立刻动身离开这儿,去城里,回何府。”

      何舒瑜心里只觉微微凉意,即便她已签了合离,他们还是不愿放过她。徐邺啊徐邺,在你心里,你的仕途果真是重于一切,也包括她。

      .

      子时,细雨已停,山间起了簌簌冷风。

      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些重要的家当,趁着夜深人静悄然离开弘福寺。

      夜间下山的路甚是难走,加上没有照明的灯火,湿滑的路面令她们好几次摔了跟头,相互紧紧搀扶着,只想尽快走完这条路。

      不知何时,两道黑影出现在正前方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何舒瑜盯着离她们二丈远杵着的二人,从黑影的高度猜出是两个男子,还在疑虑这个时辰谁会出现在这深山中,拔刀的声音便已传至耳边,那刀片反射出刺眼的光令四人大感不妙惊得一身汗,只身往山上跑去。

      两个黑衣人紧跟其后,未经事的四人哪里跑得掉,不多会儿便被二人截停在山间一处平地。

      从黑衣人蒙着半张脸的眼中,她们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杀意。

      秦妈妈紧紧护着何舒瑜,拥着锦绣和晨曦步步往后退去。

      眼看逃不掉,锦绣和晨曦一个机灵,将几个包袱砸向黑衣人,就在黑衣人用手去档的间隙,二人冲上去狠狠将黑衣人撞出一丈远,口中喊着:“妈妈快带姑娘走!!”

      但柔弱的二人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不得动弹,而后他们狠狠朝何舒瑜而来,秦妈妈挡在跟前,也被几拳打倒在一旁。

      “姑娘,姑娘……”秦妈妈慌张的喊着,“你们别伤害我家姑娘,要什么你们尽说,别伤害我家姑娘便是……”

      何舒瑜自知今夜是逃不掉了,亦不再逃避,直面而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

      黑衣人并未作答,对着何舒瑜缓缓举起那锋利的长刀。

      何舒瑜紧紧阖眼,心如死灰。

      然而,就在落刀之时,半空中传来“咻”的一声,接着第二声……

      两根箭矢带着破空之势直奔黑衣人而来,奇快无比,快到惊魂未定的四人还未看清楚什么状况,但见那箭矢已刺穿两个黑衣人的胸膛,随即应声倒地。

      “啊……”晨曦和锦绣的尖叫声响彻空旷的山间。

      何舒瑜从未见过杀人的场面,吓得一动不动,只浑身颤抖。

      黑暗中,一个男子手持长弓款款现身,着一袭玄色缎衫立于树下,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发鬓,套在一个汉白玉制的发冠之中,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逸动,棱角分明的五官甚为精致,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极为少有。

      从他身后跑上来一个随从,举着一把火瞬间照亮周围,看着眼前倒躺的黑衣人,直呼道:“公子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男子蹙了蹙眉,冷冷道:“守了一夜,好不容易发现几名寇贼的踪迹,追上山却不见人影,这两个黑衣人,大抵也是和寇贼一路的。”

      “那公子为何不留活口,两箭便给……”

      男子看向一旁的何舒瑜,眼神如寒冰一样凛冽,不带一丝情感,“你……”而她还在恐慌中,未缓过神来。

      倘若不是为了眼前女子的性命,他是绝不会下此狠手,但他不解,深夜几个女子怎会出现在深山中,又为何会被追杀。

      随从上前揭开两个黑衣人的面罩,直呼,“吁……公子,这二人长得如此相像,不是兄弟便是旁亲吧!”

      男子只瞄了一眼地上的二人,缓缓步至何舒瑜跟前,开口道:“姑娘得罪了何人,竟让他人赶尽杀绝?”

      这一句,何舒瑜心头一颤终于缓过神来,而另外三人也都起身护住她,生怕她再受一丝伤害。

      “莫非姑娘,和寇贼相识?”男子盯着眼前的女子,眼中覆盖上一层阴影。

      至此,何舒瑜已认出地上的黑衣人乃娘家随嫁过来的厮役,显然,眼前的男子已将他们看作一伙。

      寇贼?多么严重的两个字。

      秦妈妈也认出了马氏兄弟,都不由惊了一惊。

      锦绣指着地上,颤抖道:“姑娘,这……这不是……”

      “不认识!”

      何舒瑜当机立断,回了这句话。

      男子波澜不惊,眉头微凝,“当真不识?”

      “不识!”

      “那你们几个大半夜出现在深山中是为何?这可坏了我家公子的大事。”随从有了气性,当即质问。

      何舒瑜略微思忖了片刻,才道:“近来身子不适,本是来山顶弘福寺上香祈福的,不料想贪玩了些,所以才耽搁了下山的时间,路上不知怎滴遇上这两个劫匪,更不知为何对我们……我们只当是为了劫财的窃贼,若不是公子及时出现相救,我们主仆四人今夜当真下不了这弘福山了。”

      男子平静的脸上有了异样,随即陷入了沉思,半响才道:“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夜深露重,姑娘几人下山时务必多加小心。”

      虽是谦让的话,可字里行间的语气却甚是冷漠。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四人互看一眼,立刻懂他意思,小心越过他身,这才谨慎的往山下而去。

      随从不解道:“公子,你信她们的话?”

      “不信!”笃定的二字。

      “那我跟上去,瞧瞧她们是出自哪家的姑娘和奴仆,说不定还能摸出点线索。”

      男子未允,只是盯着那离去的身影,目光转瞬即暗。

      .

      返回苏州城已是卯时,天边渐渐露出微光。

      立于何府大门外,何舒瑜迟迟不愿扣动那门环,出嫁三年,虽同住苏州城,却只仅仅回家四次,只因这个家,并未有人打从心底欢迎她,以前回来还以外嫁女身份,而今呢?合离以后,又以何身份归家。

      “姑娘,别怕,老奴同他们说。”秦妈妈晓得她的顾虑和不安。

      “妈妈,他们……断不会接受我的。”何舒瑜比何人都清楚,她在这个家的地位。

      秦妈妈见状,只长叹一口气,上前扣动了门环,为了姑娘,她今儿怎么都要和主家理论一番。

      片刻工夫便有下人在里嚷着:“这么早!谁啊!”门也拉开一条缝。

      一个厮役睡意朦胧的探出脑袋,只瞧了一眼外头立刻精神起来,“姑娘!!秦妈妈!!”随即拉开大门,往里喊道:“老爷夫人,二姑娘回来了!”

      一并人这才匆匆进门。

      而在那暗处,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马背上的男子轻微勒马,驻足凝视那院府大门上方的牌匾,不动声色道了两字,“何府!”

      随从看着他问,“公子需要进去问个究竟吗?”

      “不用。”

      “公子此番受命秘密前来苏州调查寇贼和蛮夷通敌一案,京里头也说了,今年进贡朝廷的锦缎和山海关截下来的那一批锦缎同属一批,皆产自苏州,这么说来,当初这一批锦缎是直接从苏州运往蛮夷,那通敌的寇贼必定是在苏州,我们辛辛苦苦从京城来这暗地追查了一月有余,昨儿终于发现寇贼踪迹,只是寇贼为何会追杀那姑娘,这其中必有蹊跷,公子大可从何府开始侦查。”

      男子只是默默注视着那二字,随即一抖缰绳,调转马头,冷冷道了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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