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都浴池》倚栏观月

4、尘封的家族日志

　　“阿嚏！”
　　旧书上有股霉味儿，大多连个书刊号都没有，不过这些神神鬼鬼的文章，估计没有哪家出版社愿意刊发。
　　《民间奇闻录》
　　《奇门遁甲术》
　　《辨别邪祟入体的五十种方法》
　　《诛杀邪祟的灵物名录》
　　……

　　自从送走狐狸精，白野彻底失眠，仿佛原本一眼望到头的人生，突然不安分的蹦出一条岔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望着堂下古怪的典籍收藏，他更加确信王家祖上不是教书匠，弄不好是专业跳大神的神棍！

　　翻来翻去，只有一本《太阴王氏族志》勉强值得一看，他实在搞不明白，狐狸精为什么说院子里的枯树皮，只有王家人能扯下来，莫非这是一棵认主的树？可扯淡的是，我并不是王家血脉。

　　关键上学的时候生物老师没讲过，狐狸这样的爬行动物会说话啊！

　　《太阴王氏族志》长约1米，宽约80厘米，白野将古书摊开，平铺在地面上，开始细细的研究。

　　前100来页都是人名，而且上面的字，跟鬼画符一样，白野都不认识，似乎是篆书，翻着翻着，又变成了隶书，在往后翻，依次又变成草书……

　　虽然看不懂，但是人名的姓氏都大同小异，似乎都是个王字，看来这本是王家的族谱。

　　潦草翻阅，王家谱系绵长，但是结构单一，近乎世代单传。

　　白野直接翻到族谱的最后一页，端端正正的简体字，戛然而止在最后的人名上：王文哲。

　　“老王头你的名字也在上面，哎，没想到王家如此源远流长，要不是你年轻的时候太挑剔，没生下一儿半女，也不至于断了王家的香火，不知道收养的儿子算不算传承。”

　　翻过记录传承的族谱，又进入到神叨的部分，开篇就是《神荼祖师传》。密密麻麻的鬼画符文字，该不会是甲骨文吧，白野看不懂，直接略过此篇，翻到下一部分。

　　《太阴王氏族志》
　　这一篇文章明显被后人批注过，晦涩艰深的古文字上，附着娟秀的小楷。
　　文章中写道：
　　太阴山烟波浩渺，司天下灵物生息，王氏祖先世代居于山下，皆虔诚供奉神荼仙君。
　　王氏子孙，王啼儿牧牛山下，遭遇山间恶露侵袭，暂避巨石密林之中，遇百鬼夜间横行，欲啖其肉，欲寝其皮，生死存亡之际，桃林仙山大开，玉面郎君抚琴而至，屠戮邪祟，绞杀怨灵。

　　王啼儿遂叩拜仙长，奉其为主，自此之后，王氏族人与此仙人，世代缔结血契，虔诚供奉终老。

　　王啼儿侍奉左右，后知晓其主名唤秋言，乃神荼祖师坐下弟子，秋言老祖极善驱邪化祟，精通施咒之术，心中存有大道，但不喜生人，脾性古怪，暇眦必报，王氏后辈需小心服侍。

　　秋言老祖修成大道，已得长生，但感念天行有常，遂不定期归于沉寂，一个甲子光阴间，王氏族人需全力侍奉，待老祖重返凡尘。

　　连猜带蒙，白野大概搞懂故事内容，颇为不屑的对着骨灰盒吐槽：
　　“老王头，这里面说，你家祖上是放牛的。”
　　“这里面还说，你家祖上意外遇见山洪，然后躲避危险的时候，碰见一个小白脸神棍，结果小白脸不知道用什么骗术，在你家白吃白喝。”
　　“切，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长生不老，搞不好是神棍的儿子、孙子、曾孙子，世代在你家骗吃骗喝，唉，过去的古代人应该也不会下载国家反诈APP。”

　　“蹭！”
　　骨灰盒蹦出一缕青烟。

　　白野傻眼：“我就说这里风水不好，到处窜邪风，你等会儿。”

　　只见他从地面捡起夹克衫，囫囵个儿将骨灰盒包起来。

　　“果然无奸不商，卖骨灰盒的也偷工减料，看来回去的时候，我得给你的新家套个塑料袋，以免骨头渣吹到五湖四海。”

　　灰色夹克衫下的骨灰盒，隐隐有自燃自爆的趋势。

　　白野根本毫无察觉，继续翻看王氏族志。

　　翻着翻着掉出一页暗黄的草稿纸，黄纸上还按着红手印，落款人竟然是他家王老头：王文哲。

　　黄纸正文依旧是娟秀的小楷：
　　王氏子孙，文哲，年16，自愿与秋言老祖缔结血契，继承王氏族人世代奉养遗志，王氏子孙愿与老祖共赴共死。履行誓言，可得造化，违背誓言，天雷业火。
　　王文哲立誓为上

　　“靠，难怪王老头你少小离家，老大也不回，这样的封建迷信家庭，落跑就得趁早！我看你不应该16岁去当兵，你应该一出生就去，啧啧，感谢中山先生推翻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咔嚓！”
　　惊雷躁动，裹挟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劈前院儿。

　　“靠！吓死老子，都说枯树招雷，科学诚不欺我。”
　　白野胡乱收起户籍，一股儿脑塞进书柜。套上灰色夹克外套，抱着他家老王头的骨灰盒，鬼鬼祟祟的看向门外。

　　残月嗜血，惊变血月，黑气分不清是雾还是云，缭绕在王家老宅上空。呼啸的妖风到处乱窜，乱流中还隐隐听见低沉的呻.吟，黑气似乎在疯狂的试探，企图闯入老宅。

　　“真这么邪门儿，不会真有脏东西吧？老王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白野刚要打包跑路，突然想起狐狸精离开前的嘱咐，告诫他晚上不要离开王家老宅。

　　空中窜动的黑气隐隐有壮大的形势，癫狂焦躁的盘旋在老宅上空，虽然动静儿挺大，但是似乎院子里有他畏惧的东西，只能在高空逡巡。

　　“莫非真的像狐狸精说的，院子里的枯树能辟邪？”
　　白野垂眸，正欲端详院中枯树。

　　“槽！槽！槽！”
　　飘摇的风雨中，死透的枯树发芽了！！！

　　幻觉吗！老子也没吃云南野蘑菇啊！白野推开正厅的大门，信步走到院落中，枯树被雷电击中，通体焦黑，一些枝头较细的部分甚至还冒着火星子。

　　飘摇的风雨中，抱着骨灰盒的青年，望着焦黑的枯树发芽、抽枝儿、苍翠、花开、花落、结果……

　　枝头上沉甸甸的果实，泛着诱人的红粉光泽，白野咽了咽口水，极为梦幻的扯下一个果子，在手中反复端详。

　　这玩意儿好像没喷农药，就是毛多点，白野随意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果子，然后大喇喇塞进嘴里。
　　“吧唧”一口咬下去，汁水甘甜无比。
　　“靠，真的是桃子，味儿还挺正。”

　　自打中午在老乡家蹭过一顿饭，到现在都没吃上东西，说实话早就饿了，不过从小没少挨饿，白野对饥饿的忍受程度比较高。

　　胡乱将桃核儿扔进泥土，又从枝头扯下一个水灵灵的桃子，胡乱擦擦，然后大口吧唧起来。

　　白野正准备去摘第三个桃的时候，只听轰隆一阵动静儿。

　　“地震啦！！”
　　东摇西晃老宅像喝高了一样，上下左右的摇摆，翻江倒海的架势，仿佛要哕出来。

　　白野抱着他老爸，蹲到桃树前的空地上，尽量保持冷静，等双脚勉强站稳的时候，地震突然结束了，然后……桃树下面冒出一个大坑。

　　地陷？
　　白野凑近打量着黑洞，寒气扑面而来，冷！冷！冷！

　　“喂~”
　　少年作死的冲洞口嚎一嗓子。
　　“没有回声，看来下面空间不大。”

　　白野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微弱的荧光驱散些许黑暗，一截规整的楼梯从黑暗中露出来。

　　“老王头！王家老宅不会有宝藏吧？”
　　白野兴冲冲的捧起骨灰盒，试探性的在楼梯上踩了踩，发现很结实。
　　“鸡贼的老王头，你非让我浇树，就是因为树下的黑洞，对不对？”
　　白野正琢磨着要不要下去，突然想到老王头的骨灰盒还是用支某宝分期付款的，还有欠的助学贷款，毕业也要还，思来想去，生而为人，穷比黑更可怕。

　　他将骨灰盒放到洞口，旋即试探进入黑洞，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冲着骨灰盒自言自语：
　　“老王头，你给我在上面看着点，可千万别让人给我活埋了，我死了可没人给你送终…不对…烧纸啊。”

　　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洞中，藏身在井壁后的杂毛大狐狸也终于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