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寒与我【破镜重圆】》陆西熙

11、第 11 章

　　回到家之后，我开启了真正地养猪模式。

　　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帮同事分担一点工作，偶尔抱着猫睡得连窗帘都不拉开。

　　卜寒自从知道我家密码后，时不时就会拎着东西来看我，甚至有时候我在睡觉，他在厨房炖一锅牛肉我都不知道。

　　饿着肚子起床才发现，饭已经被‘田螺姑娘’做好了。

　　那天，吃着牛肉看着电视剧，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慌。

　　我猛地站起来看向四周，整齐摆放的书架、扯平褶皱晾好的衣服、茶几上被归纳的各种小玩意儿......卜寒没有留下一件自己的东西，可在我生活的小窝里，每一处都留下了他来过的痕迹。

　　我走到哪里，阳台还是客厅，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我揉着胸口，那里很不舒服。明明在家里，我却感觉失去了某种安全感。

　　是什么。我到底丢了什么。一整个晚上我都在问自己。

　　问题的答案好似昭然若揭。我却咬着牙不肯承认。

　　我不能承认。

　　承认就代表我输了。我不能再度把自己的心给输掉。

　　拆石膏的那天，卜寒说会来接我，但我没有等他，一瘸一拐地独自来到医院。

　　期间确实很多麻烦事，但并没有想象得那么艰难。

　　卜寒闻讯赶来时，我已经拆过石膏，能跑能跳地下地了。

　　我不知道他当时看着我是什么感受，是为我的康复感到欣慰，还是为我的拔d无情而黯然神伤。

　　但我看着他的眼睛，和那大热天跑出来的一脑门汗珠，蓦地替自己感到可耻。

　　但好在，我脸皮够厚。

　　我不断地洗脑自己，赵九熙，你就是这样一个没良心的家伙。你一直都是靠着没心没肺才活得如此潇洒自如。

　　一旦你要动心了，你就完了，赵九熙。

　　十七岁的事再来一遍，你就真得完了，赵九熙。

　　你就按照以前那样活，不好吗？赵九熙。

　　别说，我这人平时嘴笨得十个字以上都要打草稿，但开导起自己来，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仅用了一个晚上，我就把自己洗脑成功了。

　　第二天上班，同事们非常关心地问我腿好全了吗？

　　我非常得意地撩起裤腿，展示了一下。谁能想到呢？我减肥那么久，还不如躺半个月瘦得快。我的小腿瘦了整整一圈。

　　同事们也连连称奇，然后告诉我，那真是太好了，公司昨天接了个大单，需要派人出差。

　　魁北克，加拿大的法语区，老板认为这活简直是为英法双语的我量身订制的。

　　而我：md，法语的yes怎么说来着？OUI?（读音与wei类似）

　　我不OUI啊。（我不OK啊）

　　当我连夜把大学法语的书掏出来时，卜寒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时，我正在那里念Je viens de Chine. Donnez-moi un hamburger, s\'il vous pla?t.（我来自中国。给我一个汉堡谢谢。）

　　脱口而出：“OUI？”（喂）

　　可能是我这不着四六的口音把他吓到了，足足有两秒他都没敢说话。

　　第三秒才试探地问：“赵九熙？”

　　我把舌头捋直，认真回答：“是我。有事吗？”

　　那边显然松了一口气，卜寒问我：“你还记得咱们班的‘小胖’吗？叫刘宇。”

　　刘宇？我翻动手里的书页，满脑子都是Pierre。

　　突然，灵光一现，我说：“哦，刘宇啊。记得啊，他和你家一个小区嘛。你们俩经常放学一起走来着。”

　　“是他。”卜寒的语调上扬几个度，十分愉悦，“但一起走，是在你转来之前。”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回了沉默。

　　“他要结婚了。这周末，就在苏州，你要去吗？”

　　半天的寒暄，他终于切入正题。

　　我看了眼书桌上的日历，周五的上面标了个大大的红色的字——“差”。

　　“不了，卜寒。你帮我给他带点礼金吧。我明天就出差了。”

　　我低头，默叹，认清现实吧卜寒。我是个没良心的混蛋。

　　“出差，你要去哪。”明显的降调，甚至称不上是疑问句。

　　“魁北克。”我揉着书角，避重就轻，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说。

　　“那猫呢？”他又问。

　　我想，如果这时候我请求他来帮我照看宝儿，他的沮丧或许会少很多。

　　很可惜。“猫我已经托付给同事了。她住得近，一会儿就来把猫取走。”

　　回答我的，是漫长的沉默。

　　我闭上眼睛，默念，挂电话吧，卜寒。直接挂断，什么都不要说。

　　狠狠地对我抽一个电子嘴巴，让我的良心也稍微好受点。

　　可沉默过后，是他微哑的嗓音，他说：“注意安全，一路平安。小熙。”

　　冰冷的嘀声后，我趴倒在桌子上，又咸又热的液体冒出来，沾湿衬衫袖子。

　　宝儿跳上桌来，舔我的手心，它的舌头上有倒刺，但对我一如既往地如此温柔。

　　我摸摸它的头，把它抱紧怀里，任意揉搓，它舒服地伸展四肢，“喵喵”叫了两声。

　　我心想，这家伙不是猫吗？怎么半点骄傲矜贵都没有？狗狗一样黏人又忠诚。

　　真让人心酸的忠诚。

　　搞得人家都不想离开了。

　　可最后，我还是把它连同猫粮交给了同事。她家也有猫，交给她我很放心。

　　收拾行李时，我听见了门铃声。

　　47cm*78cm*28cm，28寸的大行李箱，我一个箭步就迈了过去。

　　开门发现，是隔壁的外卖到了。

　　关上门，背靠门板，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我也分辨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只隐隐约约地知道，大概和他有关。

　　我这辈子很多的反常行为都与他有关。

　　现在，我就要跨过太平洋，去一个没有你的大陆了。

　　卜寒，你当年出国时，又作何想呢。

　　*

　　事实上，人类矫情的情绪大多来自于庸人自扰，以及闲得屁疼。

　　降落在北美大陆的那一秒，我就把一切惆怅顾虑抛之脑后了。

　　汉堡龙虾吃得不亦乐乎，拍的照片在朋友圈疯狂刷屏。我猜要不是合同谈得很顺利，老板一定在家对着我的朋友圈磨刀霍霍了。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我点开红色的99+，很多人的点赞和评论，却没有卜寒的。

　　我不信，坐起来又翻了一圈，还真得没有。

　　这次，我没有屏蔽任何人。他也一定看见了。

　　聊天记录停留在我转钱，让他帮我出礼金；他收下，说好的。

　　按理说，我该松一口气的，但在床上滚了两圈后，我很确定，自己在黯然神伤。

　　然而，下一秒同事打电话问我去不去酒吧看猛男跳舞。

　　我一个仰卧起坐，乐呵呵地就往外走。

　　熙通“嬉”，表嬉戏；玩乐。

　　没心没肺，游戏人间，乃吾本质也。

　　人活一世，乐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