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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十几岁的一年,我们学了一篇课文,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翻译成英文,I have a dream。

      那一年,我和卜寒关系甚密。

      我总学他妈妈叫他“小寒,小寒”,他开始也学我姑妈,叫我“九熙,九熙”。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他想叫我‘小熙’,因为没人这样叫过我。

      他想成为例外。

      我起初有点不愿意,小熙,小溪,这名字听起来太‘水’了。

      卜寒却叫得很欢,每天‘小熙长小熙短’,连□□签名都改成了:But I have my own stream。

      我逼问了他一个寒假,这句话什么意思。

      终于在一次补课后,我们到荒废的公园里散步,他拍了拍我肩膀,说:

      “意思就是,他们有他们的远大理想,而我自有我的小溪。”

      “我只想要,我的小熙。”

      那是第一次,我没控制住冲动,抱住了他的腰。

      卜寒也没把我推开,拘谨地把手搭在我肩膀。

      第一次,一个不像拥抱的拥抱。

      卜寒在医院叫我‘小熙’,令我想起这桩往事。

      我想,他说得没错,那是我确实很厉害。对一个明确说过‘不喜欢我’的人,献上所有的热忱。

      但有一点,他说错了。

      现在的我也没有当初那么勇敢了,我连继续放狠话赶他出门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里洋溢着诡异的祥和,卜寒看着我,我看着电视。

      电视里演的是蟑螂养殖、生财有道,我嚼着苹果咔嚓咔嚓。

      后来,护工阿姨来送饭,我啃起酱大骨,电视里开始放黑猪养殖技巧。

      卜寒呢,护工阿姨以为他是我朋友,所以带着他去我家拿换洗衣服了。

      吃完我就开睡,企图一觉醒来,腿恢复正常,不再需要任何人陪护。

      可当我睁眼时,腿还是被悬在半空中,伤口愈合痒痒的。

      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开灯,病床上躺过的人应当都见过这场景。所以此刻,他们将寂寥与孤独,通过白色床单,传染给了我。

      我应景地把自己想象成八点档的悲情女主角,眼底还酝酿出两滴泪。

      非常不巧,那两滴泪掉下来时,卜寒开门走了进来。

      他不确定我是不是醒了,于是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

      灯光下,我眼泪汪汪,没来得及擦。

      肉眼可见的,卜寒慌了神。

      他摸摸我额头,试温无异常,又抽出一张纸,想帮我擦眼泪。

      “小熙,是腿疼吗?我去叫医生?”

      我朝他摆摆手,又推开他的纸,脑袋偏向另一边。

      我只是在等我的男主角。

      你不看言情小说电视剧,你是不会懂的。

      我的拒绝让卜寒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既担心我是不是伤口痛,又担心我的伤是治不好的心病。

      很明显,多年不见,他哄人的功力生疏许多。从前就不是很擅长,如今更是畏手畏脚。

      最后,他不敢发一言,退了出去。

      他走后,我迅速坐起,抽出一张纸,擦擦眼泪,又擤擤鼻涕,往床头的垃圾筐里一投。

      嗐,多简单点事。

      我伸手开灯,悠闲地拿起ipad,翻出没看的综艺,顺手还给自己剥了个橙子。

      因为中午的肉吃太撑,晚饭我就没让阿姨送。

      而不让阿姨送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要自己去上厕所。

      路不远,可惜我下盘不稳,挣扎地跳到墙边,再扶着墙进到厕所。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直到走出卫生间,房门同时被打开,我一愣,拐杖掉在了地上。

      首先声明,我的身体(包括但不限于腹部)没有任何运动训练痕迹,像单腿蹲起这样的动作,是不可能独立完成的。

      狗啃泥倒是会比较轻松。

      更尴尬的是,由于病房里只有我一个病人,一只手又不方便。我很嚣张,没提好裤子,就走出了卫生间。

      卜寒进来时,我用力地扯扯上衣下摆。试图掩盖。

      他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拐杖,最后大步一跨,越过我俩,走进屋,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小桌上,还顺便脱了外套。

      趁他还没转身,我慌忙地往上拽了拽裤腰。

      卜寒回来时,我以为他会先捡拐杖,没想到他先打横抱起了,靠墙根站着的我。

      还别说,这小子挺有两下子的。我最近胖了至少三斤吧。

      卜寒把我放进被子里,盖好,转身去拾起门口的拐杖,把它摆在我能够到的床边。

      接着他坐下来,从袋子里,哗啦哗啦地翻出两盒小糕点。

      “还难过吗?草莓和榴莲你都喜欢,想先吃哪个?”

      我摇摇头,刚刚也没难过。再瞥一眼小糕点,切,哄小孩的玩意儿。

      他见我不感冒,把千层蛋糕放下,继续翻,拿出两包薯片,“番茄味的,和原味的。”

      反式脂肪酸哦,大佬?我给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他不甘示弱,继续掏零食,果冻,酸奶,跳跳糖,以及辣条。

      啧.......

      算了,给个面子。

      “你,那个是香辣还是麻辣的?”我舔舔唇边,还好,口水没流出来。不算丢人。

      卜寒笑了,他说,香辣的,知道你吃不来麻椒。

      嗯,记性不错。

      我放心地撕开袋子,吃得满嘴流油。

      说真的,自己住院就是这点不好。我能求护工阿姨帮我买点水果,但总不能为了口腹之欲,让阿姨去超市买零食吧。

      零食这东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带果肉的果冻,真不行。

      卜寒被我的食欲感染,也吃了两口纯黑巧克力。

      他把那苦巴巴的玩意儿当零食,我不能理解。

      开心地吃掉一块榴莲千层后,我又把目光投向了草莓味的,揉揉肚子,我说,算了。

      吃不了还打开多浪费。

      然后一只修长大手就把它拿走了,我狗盯肉一样,目光随着那盒蛋糕移动。

      我看着卜寒把它打开,然后叉子递给我,“我想吃这个,你要来一口吗?”

      要!当然要!

      我夺过叉子来了一大口,差点没噎死。他递给我牛奶,我又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奶油加牛奶,彻底把我腻到了。

      剩下时间,我干瞪眼,看着卜寒把剩下的草莓千层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他不爱吃甜的来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吃得这么香。

      *
      晚上,卜寒打来一盆热水,热水里放了一条毛巾。

      他把毛巾拧干,帮我擦脸、擦手,每一个指缝都认真得擦干净。

      在此之前,我都是用湿巾随便抹一抹,就当洗脸了。

      我开玩笑地讲,他这样显得我不像腿骨折,倒像是得绝症。

      他笑着点头,确实像。再取个“不离不弃照顾瘫痪女友”的标题,明天估计就能上新闻头条。

      洗漱后,他把天花板的排灯熄掉,给我盖好被子。

      我以为他要走了,对他说拜拜。没说再见,我不确定他明天来不来,说再见更像是约定。

      可他愣了两秒,说,他不走。

      下午时候,他回家拿了些生活用品。这医院楼下有地铁站,他从这走,也不过早起半小时上班。

      我目光转动,看着他关好门窗,靠在旁边的陪护病床上,拿出笔记本电脑。

      对我说,睡吧,小熙。要是键盘声音大,你告诉我。

      我闭上眼睛,屋里再度陷入傍晚醒来时的黑暗,黑暗中又有笔记本的一点光亮。

      我睡得很快,键盘声一点不吵闹,有节奏,很悦耳。

      *
      卜寒在医院公司之间,来回折腾了三四天后,我被医生批准,释放出院。

      腿上石膏还不能拆,但是可以回家养伤了。

      这让我大喜过望,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去,与我家宝儿亲亲贴贴。

      刚好,我新买的轮椅也到了。

      我抱着脸盆衣服、和没吃完的零食,卜寒在后面推着我。路上还真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但他们一定没有往绝症那方面想,因为我的精神状态,可谓满面红光。

      进屋后,卜寒在门口换鞋。

      我划着轮椅进客厅,迎接小猫咪的拥抱。

      它先是在我怀里蹭了一会儿,随后又跳下去,去蹭卜寒的裤脚。

      后者很熟练地从零食架上拿出一包小鱼干,喂给它一根。

      我目睹这一切,有一种被偷家的感觉。

      好你个卜寒,果真‘阴险有心计’,竟然从我家猫下手。

      俘获主人的第一步,是先俘获她的宠物?

      休想得逞。

      嗯?他开始下厨了?

      那就虚晃一枪,先让他俘获我的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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