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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帝师 ...

  •   宋蔚朝笑盈盈地看着夏壁,夏壁规矩地站着

      “眼见入了深冬,天怪冷的,夏公爷穿得这么单薄,给赏两匹上好的夏布,裁两件衣服穿。”

      侍女捧了两匹轻薄夏布恭谨递给夏壁。

      夏壁捧着夏布欲哭无泪,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大冬天穿夏布冻死他吗?不就是安排姜依萱去看了堂长墨,她何至于此?

      但女帝其他话都没说,便将夏壁赶走,夏壁捧着夏布晃悠悠往值班房走,远远瞧见姜依萱从生药房出来,便迎了过去。

      “陛下所赐夏布,纱稀透气,适合给堂卫长裹伤用,小姐不若帮我带去青城公府如何?”

      姜依萱脸红了,默默接了夏布,道了声谢,逶迤离开。

      夏壁回望一眼长运宫,嘀咕道:“你折腾我,我就折腾别人,嘿。”

      不日之后,帝都派往凛冬城的特使随着乐氏世子乐景行前往出发凛冬城。

      堂长墨带领帝国八千维安军,负责凛冬城秋冬库银的安全,冯范戴罪之身为经务特使,内阁臣孔景澄协乐建章为工务特使,前往凛冬城,这将是帝国一次巨变的开始。

      宋蔚朝在宫里给乐景行和三位大臣送行,瞧着堂长墨膝盖上铺的薄凉夏布,眼眸定了定。

      在女帝登基后的第四个月,正式上朝理事,六院一署政令归于内阁勤务阁。

      哈林入宫,再次称病请辞,宋蔚朝已挽留他第三次,如今看着她的位置稳固,但还是需要哈林以及背后代表的底层小贵族的支持。

      七大家族,乐氏获罪,大军已入凛冬城接管家产,堂族以堂长墨为代表投靠女帝,夏氏家主夏壁担任内官长对女帝言听计从,冯氏因卷入谋逆案,冯让不得不请辞隐退,姜氏早就落魄。如今只有文氏——掌控帝国文教的文氏。

      宋景同谋逆案一直在追查,原本以为的草包郡王的一次冒险之谋逆,但深入审理下去,越来越多线索指向文氏。

      “严查两年前前圣女死亡案。”这是宋蔚朝给刑罚司下的令。

      圣女死亡案本就一直压在内廷刑罚司,新上任的阮丰正要大干一场,立马调出案卷,雷厉风行,查封了金圣大教堂,很快便撬开一条口子,有两名教女站出来指认了艾伦强/奸,从而找到了教堂下一直由大主教才能知道的暗室,在暗室里找到一张南元极洲的风向图。

      弑帝的姚和风并非堂丹林私生子,而是宋景同私生子,钺皇在位时对帝族管束严格,且宋景同为宗正司长,若行事不正则不能自立于帝族,姚氏幼女生子他不敢认,便托付堂丹林照顾母女,帝都也渐有了些流言说姚和风乃堂丹林的私生子。

      宋景同答应姚和风认祖归宗,且若他为帝皇,则姚和风则成一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子摇身一变为皇子,还能招了姚和风之母给她一个妃位。

      如此大的诱惑,姚和风心动了。

      他们的弑帝夺位方案原本并没有这般急躁,但因冯范放出话说抓到了奸细,姚和风年轻沉不住气,而自发的灵感,他想趁着兽乱欲趁机杀死女帝,女帝死后帝族无后继者,其后可借与堂族交好的关系,支持宋景同以宗正身份,谋求帝位。

      正因为姚和风的自作主张,才让弑帝案提前暴露,让宋景同的谋划落空,从而让女帝以弑帝案为由,查抄了许多跟宋景同勾连紧密的家族,例如文氏。

      文氏自己应顾不暇,自没法保护艾伦,艾伦强/奸圣女案便顺利提审结案。

      算着时间,宋月皎已随艾伦离开一月有余,该做的事都应该做完了,也可以抓捕艾伦,将文氏从圣教中的手斩断了。

      兽乱一案也在进展,城主府和维安部抓捕了许多藏匿在帝都的无圣教党派。

      而华严也进宫了,他带回来受伤的思云。

      思云和平万里追踪珠人一直到黑森林边缘,与之进行了一场艰苦的战斗,若非华严带人追到,怕是思云和平万里都不能平安归来。

      女帝授予了平万里帝国第一圣斗士金圣花勋章,入侍卫营当值。

      但养伤的思云却对女帝避之不见,女帝两次上门都被她躲开。

      宋蔚朝叹了口气,这位小姨跟父皇和母妃到底有怎样的隔阂?

      这日,哈林领着一位老者进了宫门,是哈林给女帝新寻来的帝师修林。

      修林身穿一身灰西装,他头发全白了,脊背也有些佝偻,因为要担任女帝教师刮掉了满脸斑白的胡须,他慈祥地看着女帝,声音低缓,平静而温暖。

      宋蔚朝看着他深黑色的眸子,“《知行论》是你写的吗?”

      修林一笑,眼角皱纹都堆起,他推给女帝《知行论》,“帝国教科书上写的是修林撰写。”

      这话说的有深意,“我是倒听闻过另外一个版本,说此书为一名叫克里的图书员所写,而你是盗书者!”

      修林平静地推给她《帝国律法案例大全》,“帝国历1985年,帝国最高法庭就《知行论》作者一案做了审议,那么今天我们的课就从帝国历1985年秋天开始吧!”

      他的平静让女帝暴躁的心莫名安定下来,这位老人,看似风烛残年不堪重负,但感觉可靠、安全,或许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的沧桑和深邃让她突然有了种等一等的想法。

      宋蔚朝不自觉想起思云,那双与她宫殿里悬挂的思澜一模一样的脸,她们都有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深渊中藏着珠玉,让缺乏母爱的小人儿有种热烈的渴望。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她翘起下巴,盯进修林的眼底深处,“四十年前,你是一个图书馆的底层贫穷小子,为什么能写出《知行论》这样的哲学文章,十年时间里著书成为帝国大学教授,而又被大学开除,史料记载扑朔迷离,非常有意思。”

      “你的学生有很多,细想之下,我有些紧张,哈林是你的旧友,我母妃和小姨,元之,华严,雷翼,耿连等都曾是你的学生,就连流落在民间的乐氏世子都曾拜你为师,这些人分散在帝国各个重要的岗位上,若你有异心,这将是一个恐怖的关系网。”

      宋蔚朝灼灼盯着在她面前盘膝而坐的老人,她嗅出很危险的味道。

      “陛下,您还数少了一位熟悉的人,刚被您赐予女帝第一圣斗士金圣花勋章的平万里,也曾是我的学生。”

      宋蔚朝往后靠了靠,“你倒很坦诚,如此说来,你的故事一定很有趣。”眼前这位老人明明很温和,却给自己带来的锋利感,有种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

      “这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修林似乎未感觉到女帝的尖利,态度一如既往,平静、友好。

      “陛下,我们就从四十年前讲起,我们先讲一位在帝国大学图书馆打扫地板的穷小子的故事,穷小子原本并不穷,但是一场变故,让他失去了家,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原本的一切,他独身逃了出来,四处流浪,终于有一天停在了帝国大学。他成了一名图书馆打扫员,每日与书本为伴,做完工作后,他便读书,书读得越多,他的迷惘越多,想的越多,于是便开始写书。”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怀着不甘和仇恨,但慢慢地书读多了,也读到了更多的迷惘和困惑,他的仇恨也渐渐远离,开始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到底是谁的错。是自身的错误,父亲的错误,家族的错误,还是帝国的错误,甚至是这个时代的错误?”

      “他找到答案了没有?”

      “没有。陛下,寻找真知的过程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那需要很久,终其一生,时光过去四十年他依旧找不到准确的答案,就跟这些哲学书籍一样,辩证地看,总有不一样的想法和答案。”

      “修林的哲学书,第二篇发表的《风行论》推崇人物思想统一的自然哲学,但第一篇《知行论》推崇信念与行为的统一,到《理想之门》探讨思维与存在,《沉思录》是探讨神与人的关系。这个顺序很奇怪。”

      “这几本书写作的顺序确实不是现在这样排序的,现在大家看到的只是按出版而来的。现在发行的《知行论》其实只是将前人论述整理出版,原版的《知行论》讨论的是神的意志投射到人的思维,人该如何将思维转化为行动,其实并未发表过,帝国文学院里应该留有原版手稿。”

      “什么样的思维?”

      “陛下那会是另外一个漫长的故事,关于知识的传承,思维的拓展。”

      “好,那你继续穷小子的故事吧!”

      “这年,穷小子已经开始写书,小有名气,但他依旧坚持在图书馆打工。这天他在图书馆打扫,不小心将污水撒到了一位女学生的长裙上,是一位古地球哲学史的大二学生。小姐是出身贵族之家,但却没有贵族小姐的骄矜傲气,她并未责怪穷小子,还帮他遮掩错误避免了馆长对他的惩罚。”

      宋蔚朝道:“后来贵族小姐爱上了穷小子吗?这样不对等的爱情,在贵族家里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后来呢,贵族老爷知道后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呢还是成全了他们?”

      “小姐和穷小子要在一起,正如陛下所讲,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年轻男女的爱情是草原的烈火,是暴风雪中迎寒怒放的冬梅,那是人类力量不能阻止的炙热,谁也无法阻挡。为了让贵族老爷接受穷小子,他发表了陛下提到的那几本哲学书,穷小子因此受到推崇,当上了帝国大学教授。”

      “但遗憾的是,他们的爱情依旧不能被贵族老爷接受。”

      修林苍老的面庞有些悲凉,他黑色的眸子中有些光影,他沉默着,回忆着,旧事难安。

      宋蔚朝莫名有些心软,“不要伤心。”

      修林缓缓摇头,“我并无悲伤。”

      他的声音始终平静沉稳,继续他的故事,“后来,贵族小姐被家族之人带回,穷小子被帝国大学扫地出门,甚至成为一个从帝国史上被挂在绞刑架上的人,历史上除名,连著作都全部被焚毁。”

      宋蔚朝坐直身子,“你讲的是修林还是克里的故事?”跟她听说过的都不同,“为何进宫跟我说这些?”

      适时,元之求见。

      元之进来先是拜见了女帝,再向修林行了师徒之礼。

      她跪坐在修林身侧,向女帝恭敬递上一本手抄书,“陛下,这是我从文学院找到的原版的《知行论》手抄本。”

      宋蔚朝翻开,扉页上签着“克里”的名字。

      “你们想跟我讲什么?”

      “这件事跟陛下的身世有关,也跟先皇去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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