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千金裘裘

4、第四章

　　敏生穿好圆领窄袖袍衫戴好幞头转了个圈问一旁的元生：“怎么样？是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元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姐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又逃了崔夫人的课，指不定又要怎样惩治你呢？而且崔夫人是出了名的记仇，等哪天您再去上她的课不就等于落在她手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来折磨您呢？”
　　敏生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就以后都不去了，省得看到她那张死人脸浑身不自在。”随后用胳膊揽住元生露出玩世不恭的坏笑：“走，今天就让本公子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还未走出院门便碰到了敏双，在她身后的燕桃还抱着一那把练习常用的古琴。
　　敏双满眼惊喜，拉起敏生的手：“我家生儿真好看，若是个男儿身还不知道要把多少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呢。”
　　饶是敏生脸皮够厚依然被夸的两颊泛红，随后不解的问道：“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敏双神秘一笑：“前几日不是答应了你等我练好琴弹给你听，今天我就是为此特地来找你的。”
　　“这个......”敏生此时为难了，挠了挠头满脸歉意：“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我和董策说好了要去瓦舍看杂耍的，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明天，明天我一定亲自去找姐姐，听姐姐弹琴如何？”说着就要把手从敏双的手里抽出来。
　　哪知敏双抓地更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可是花了好久才练好的这首曲子，你怎么就忍心拒绝我呢。再说了也花不了你多长时间，只要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之后你照样可以和你的董哥哥去你侬我侬。妹妹好不好嘛？嗯~嗯~我的好妹妹。”说到最后敏双还撒起了娇来，不停晃着敏生的胳膊。
　　敏生整个心早就苏了，迷迷糊糊地便答应了下来。
　　敏双急忙拉着敏生进了屋，燕桃将琴放好便拉着元生出去并关紧了房门。

　　敏大郎正在书房翻看账本，张管家过来低声说道：“老爷，前几日二小姐派出去的护卫已经回来在门外候着了。”
　　敏大郎揉了揉眼睛抿一口茶：“嗯，让他进来说话吧。”
　　护卫进门双手抱拳行礼：“见过老爷。”
　　敏大朗看着始终低头行礼的护卫眉头微皱：“你为何不向派你去的二小姐禀报，却要直接来我这里。”
　　“二小姐说了，探得的消息无论好坏直接禀报老爷即可。”
　　敏大郎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敏十三。”
　　“敏十三，有什么消息你说吧。”
　　“回禀老爷，祝安寺确实有一位精通琴艺的僧人，也常与人探讨研究琴谱，但和他探讨的没有一个是女子。并且祝安寺主持说近几年来都没有女子常住于寺庙中。”
　　父亲猛地站起，瞬间头晕眼花险些栽倒，幸好张管家及时扶住，然而双手因为气愤止不住地颤抖：“把大小姐......给我带过来。”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爷出大事了，您快去二小姐院里看看，夫人都急晕了。”
　　听到这话，父亲双腿一软再次险些倒在地上。

　　父亲被人搀扶着火急火燎地赶到，还没有进院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阵阵琴声回荡在耳边，琴声微弱却有一种刺进血液穿透骨髓直达灵魂的恐怖之感。
　　此时院子里面已经乱作一团，除了夫人的贴身丫鬟燕红在那里为夫人顺气，其余人都在不停拍打门窗，然而一点效果都没有。
　　琴声更凄惨诡谲，哭喊更痛彻心骨。
　　“这到底是怎会回事？”敏大郎指着妻子厉声问燕红。
　　燕红焦急回到：“老爷您可算来了。两位小姐原在屋里弹琴，后来不知怎的二小姐就开始呼喊救命，元生打不开房门就喊了好几个丫鬟过来帮忙，仍然打不开。夫人知道了，过来听到这惨到不能再惨的叫声直接吓晕了过去。现在也不知两位小姐怎么样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敏大郎立刻吩咐张管家去召集人手，只要能把人救出来，拆了房子也无所谓。
　　数个家仆一起向门上撞去，门依然无法撼动。就在此时低沉的琴声倏尔拔高，在场的所有人感到自己体内的血肉骨头都在被撕扯拉拽，仿佛下一秒连同自己的生命都要脱离身体，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琴声猛地停止，院子里的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摊到在地一动不动，稍微体弱一点的已经昏厥过去。
　　任凭人们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撼动的房门此时却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静的可怕。还没有昏厥的人都露出恐惧的神情，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然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敏大郎挣扎着艰难地爬起来走进了那间幽暗恐怖的房间。
　　敏大郎看着房间的情景，仿佛进入到的不是自己女儿的房间而是人间炼狱。白色的雾气飘荡在整个屋子，所有的物品包括地面都被一层灰色笼罩，任凭屋外阳光如何灿烂也无法将它们原有的颜色折射出来。烛火摇曳发出的不是暖入人心的黄色光芒而是毫无生机的灰色，阴暗恐怖的气氛蔓延到敏大郎的内心深处。
　　屋内的每一滴血液却鲜红夺目，深深的刺痛着这位老父亲的眼睛。
　　敏生躺在一片血泊中，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衣裙已经完全被血液浸透。父亲颤巍巍地抱起俨然已是血人的敏生，数十年未曾落过泪的男子哭得像个孩子。

　　“爹爹......”不远处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却宛如来自九幽地狱。

　　敏大郎猛然抬头，看到角落中光影内，敏双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宛如下凡的谪仙，双手依然保持弹琴的动作，只是手上的血液丝丝缕缕蜿蜒向下，最终汇聚到指尖，凝聚出比血还刺目的红色。此时敏大郎才发现琴弦和琴身都包裹着一层血液，甚至还有血液顺着琴身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你......居然杀害你的亲妹妹......”敏大郎声音哽咽：“疯了......双儿你疯了......”
　　“爹爹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敏双走向父亲，太过急切撞倒了琴发出阵阵嗡鸣，敏双双腿不受控地跪倒在地。
　　“爹爹我是敏生啊！您怎么叫姐姐的名字，我是您的生儿啊！”敏双用手脚并用爬向敏大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您怀里抱着的是谁？我看着好生奇怪。”
　　敏大郎抱着敏生惊恐后退：“来人！来人！大小姐疯了，把她拖出去。”
　　两个胆大的丫鬟迅速进来，将地上的敏双架了起来。纵使怀中人面目模糊，敏双依然辨认了出来，满眼不可置信：“那不是我吗？爹爹您的怀里怎么包着的是我，不可能，我才是敏生，我在这里啊！那人是假的，父亲您不能抱那个人，我才是您的生儿啊！”
　　敏生奋力挣脱丫鬟的钳制，跪倒在父亲身前：“爹爹难道您连您的女儿都不认得了吗？我真的是您的敏生啊！您可以打我骂我可您不能不认得您的亲生女儿啊！”
　　敏大郎看着几近疯狂的敏双愤恨道：“她是你的亲妹妹血浓于水你怎能下如此狠手，你怎会变得如此歹毒。若知你会做出今日这种事来，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女儿，我宁愿你早已病死在床上。”
　　敏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她从没有想到十多年血浓于水的父亲会在此刻盼着自己死。

　　更多的丫鬟进来困住敏双，敏双不再挣扎任由她们将自己架走，只是赤红的双眼没有了任何神采，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是敏双，我是敏生。我不是敏双，我是敏生......”

　　敏家连夜请来数位名医为敏生诊治，看过的大夫纷纷摇头说活不过明日。
　　然而过了一个明日又过了一个明日，敏生非但没有死反而日渐康复，不出数日，甚至可以下床走路丝毫看不出曾经生命垂危的模样。
　　父母担心敏生的伤在嫁人之前难以愈合，欲和董家商量将婚期延后。

　　敏生淡淡一笑摇摇头：“阿爹阿娘不用担心，生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之后敏生的伤口迅速愈合，甚至就连疤痕也没留下一个。
　　大婚如举行，十里红妆蔚为壮观，城里不论当朝权贵还是一方富甲皆来贺喜，董家甚至摆了整整三天的流水席宴请当地老百姓，城中所有人无不对这桩婚事交口称赞。
　　而锁在庭院深处无人问津的大小姐却在此时失踪了。
　　父亲差人寻找了几次，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大小姐，后来便放弃了寻找。日子久了所有人便将这位大小姐忘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