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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风一夜吟凤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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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还卿整过李鸣谦,心头却仍是一片迷茫之意挥散不去,扰得他烦乱不已。进城以后兴致全无又担心与李鸣谦就此失散,只好问明聆风楼所在等着他来寻自己。塞了掌柜一品银花,立时就有小二进到里头打点,不多时便被班头伙计请上了三楼临窗的清净座位,独自坐在角落。唤小二摆上两副碗筷,捡了几碟果品小吃,又烫了素酒,就闲闲静静赏着街景。那聆风楼隔得不远处就是广场,十分的热闹。
玉还卿却没有多少心思玩赏,只不断回想几年来的种种。正出神,猛然察觉有人相唤,心下顿时警醒,暗暗埋怨自己失神大意,忙敛了心神,灵台霎那间清明冷静下来。
听小二说了来意,他便想转过身婉言相拒,却不期那抹紫色飘入眼帘,立时罩得满目皆是,直似落华宫前满池却月莲刹那盛开。这微微的一怔,话便凝在了舌尖。
好个美人!玉还卿心底惊艳赞叹,片刻恍神后脑中却已习惯地冷静琢磨着到底如何做为。虽然对眼前这男子甚为好奇,但只消一眼便清楚他绝非常人。以现下情形,是与之结交以图后日还是就此避之以免是非的好?思绪电转正自犹疑未定,玉还卿眼角瞥见旁边衣裳单薄搓手顿脚的店小二,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满脸殷勤知他盼着能得个打赏,心下不由一软便颔首答应了。随即朝那美男子微微拱手示意,转身坐回桌旁。
凤箫也不客气,赏了小二两颗银豆吩咐几句,便步到玉还卿对面坐下。“小兄弟可是等人?”他含笑问。
玉还卿心中烦乱,尽力控制住表情,思量着要怎生应付眼前之人。听他相问也不答话,只是执起酒杯浅酌,心道我不等人摆两副碗筷难道还为了好看不成。
两人一时无话,那凤箫竟是难得的不恼,只是眯眼浅笑看着对面人。他一双美目泠泠然如天湖秋水,潋滟妖冶,流盼一笑之间如仙似魅,瞧得那一干偷看的旁人皆痴醉不已。不多时小二再次送了碗筷酒菜上来,少年只默然瞟了眼便将目光转回正阳街上。凤箫斟满两杯酒,向少年温言笑道:“此酒风吟,乃是这漓城聆风楼最好的佳酿,清冽柔和却韵味绵长,这樽三十年酿更是难得。”说罢一饮而尽,直直看向对面的少年。
玉还卿转头看了眼对方,唇角轻勾,慢条斯理地握起青瓷杯也同样饮尽。“今夜真的很热闹。”放下酒杯玉还卿感叹,却见对面的美男子目光微闪笑得更甚,眉梢眼角魅意横生,直看得玉还卿不由得再次走神。“这是自然,”听他曼声回到:“元夕佳节本就喜庆又有城主大摆满月宴,不热闹都难。”玉还卿微愣,喃喃地道:“元夕?”“怎么,小兄弟此刻才知么?外头那鳌山灯棚都早早架起来了呢。”见他戏语调笑,玉还卿秀眉轩起,不再言语。
听那少年声音脆瓷也似悦耳自有番清凉之意,凤箫更觉舒畅。见他不说话,便成心逗其开口,将这漓城风情景物一一说与他听。末了又挑了些坊间故事来说,上至氏族掌故,下至百姓逸闻,讥讽戏言妙语迭出,还不时卖个关子想诱得少年开口。不想少年始终缄默,即便听到有趣精彩之处,也只是眼睛一亮执酒笑饮。凤箫心下略感不悦,眼中不觉已冷了几分。想他向来自负兼而身份不凡,所到处无人不倾倒敬畏,可眼下这少年似乎毫不挂怀不惊不畏,枉他如此热忱也只含笑而已……这人,年纪尚小就已不易把握,不知深浅究竟几许?凤箫眼皮略搭酒斟七分,再抬眸时已回复了如醉风神,天南地北扯开了款款评说。
听美男子讲故事倒也是享受。玉还卿正撑着头听美人说起洛城梨花酿,忽然旁地里有人向两人道:“二位公子请了。在下初到漓城,久闻聆风楼大名。奈何客座已满。不知可否借坐一会?”闻声看过去,一布衣男子正朝着自己这边拱手。玉还卿暗叹今天魅力不小,想想这好人做了一回也不介意第二次,便颔首应了。
凤箫斜眼看向对面少年,见他点头,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抿了抿酒杯只朝那男子邪魅一笑算是示意,随即不落痕迹地扫了男子一眼,目光在他左手扳指上微顿眼中极快地闪过点点锐色,随即已是笑饮如常。
看出男子眼中对自己二人掩饰不住的惊奇之色,玉还卿举杯道:“我与这位公子也是在此偶识,今宵佳节尽兴便好。”展手说声“随意”便转头看向窗外,正望见广场那头数丈来高的“鳌山灯棚”,眼见那上头彩灯渐多,万眼罗、耀天霞在下层衬着,上头的明角灯、料丝灯、金鱼注水灯争明斗艳,是分外的好看,虽然心中郁积,到底来还是好玩心起便开始盘算一会儿如何拉了李鸣谦同去玩耍。
那布衣男子也不客气,夹了块胭脂鹅细细咀嚼,尝了几味小吃,又饮了几杯方才停下:“漓城果然名不虚传,精致饮食,确是好享受。”“公子甚爱美食?”玉还卿转过头问。那男子笑笑说:“也不全是,家中开了小酒楼,出行在外少不了见识下各地膳食,回去好说给那几个厨子听。”“哦,莫非公子可是以此为由压压厨子的气焰不给涨工钱么?”男子闻言侧首,见斜靠着椅子的紫衣男子转着酒杯慵懒妖冶笑颜相向,顿了一顿,微微垂头浅笑着放下酒杯:“到底为商尚德,那自然是不会的。”
玉还卿不想莫名其妙结下什么纠纷,见气氛有些异样便为二人再斟满了酒问道:“两位公子见识不凡,酒桌之上不如评品一下让公子记挂一二的佳肴美食罢?”灰衣客尚不及回答,对面那美男子接道:“食字之上不敢言精,我倒觉得小兄弟对这聆风楼这几样菜品兴致缺缺,想必是尝过更佳的,这凡俗之物看来是不得入眼。聆风楼的大厨这会儿还是快快磨刀的好。” “哪里。”玉还卿心道声果然好花多刺却不愿缠斗,懒声道:“说来这聆风之意当不在酒,在乎风物如许也。我也只是贪看了景色又沉迷公子的高谈阔论才疏忽了这菜肴,想来大厨们也不至为此愧得要急着洗脖子的。”说完执起酒杯道:“如此便自罚一杯向这满桌酒菜赔罪罢!”遂抬头饮尽了。
“呵呵,这位小公子年纪虽轻却是自如洒脱的紧啊。”那布衣男子斟满三杯: “这美食天下,那自是一言难尽,不过在下日前曾到得南国贺州,那儿有种点心很是新奇。”见玉还卿但笑不语,他也不介意,只说:“那小吃名唤‘琥珀豆腐’,如到得南国大可一试之。”说完又将余下的菜肴点心尝遍,认真琢磨着原料做法。见他品得高兴玉还卿不禁也插嘴两句,竟是很得制法之妙,引得布衣男子连连夸赞。
凤箫转着酒杯,心下不断考量,目光落在那顶流霜润上,半晌,嘴角勾出一道轻弧。冷冷看着少年与那男子言谈甚欢,几个回合下来凤箫心下微觉不快,正待出言讥讽两句,却正望见对面的少年朝自己执酒浅浅一笑,话不知为何就咽了回去。察觉自己不在常态的心绪,他揉了揉眉心失笑,却难得放任着不予深究,继而绽出笑容,插言进去将话题轻巧转开,说起了洛城民俗韵事。几盏酒水过后,少年面上已有了些微酒意,玉脂般的脸颊微现粉色,眼波流转之际似能漾出水来。凤箫眼中妖冶笑意更甚,媚影如烟,流波如幻,看得邻座客人无不惊艳痴傻,隐约几声脆响,也不知是落碎了瓷盏还是咬破了汤匙。
举杯尽饮,玉还卿着感叹:“如此佳处,真当尽兴一游才是不枉。”说着那双明眸越来越亮。抬眼看向那美男只觉他一身说不出的风流魅惑,心中再次大大的激灵,脑中一时只剩了四个字:魅惑天成。好不容易挣扎着清醒过来猛地吸气暗叹:所谓风华潋滟仙质妖姿大概就是指的这样的人吧。自成妖媚的紫袍上芙蓉含露,妖娆俏色便是女子也不敢轻易上身,穿在他身上却仿若天然,倒衬着他玉雕般精致的面容自有一段惑人心魄的风情。美人啊美人,真真极品美人啊。感叹再三转而看看那布衣男子,大冷天穿身布衣,想来若非体质奇佳便是功夫不赖,相貌虽不特别但隐隐流露的气质却也是不俗。正懒懒思考着后面的动作,玉还卿身后猛然一阵寒意,不待回过身,就听得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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